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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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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劉鑄的節節勝利,岳飛也大敗兀朮於郾城,而且進兵迫到沛京四十五里的朱仙鎮。

岳飛在此戰以麻札長刀大破金兀朮“枴子馬”使南侵以來,所向皆克的“鐵浮圖”被殺得屍橫遍野,片甲不留。

岳飛在此役中威震華夷,其不許敗、只許勝之兵,從他對於岳雲的話“此戰必勝而復返否則先斬汝頭”可見一斑。他的軍隊部下王綱,以五十騎兵出陣嘗敵,王綱奮身先人,斬金將李朵悸童而返。金乒曾以水般的大陣,黃塵蔽天地湧殺而至,岳飛身先士卒,躍馬出陣,開弓就,連殺數將,嶽軍士氣倍增,無不以一當百,戰無不克。

岳家軍的驍將楊再興,以單槍匹馬衝入金軍,遍尋兀朮不獲,槍挑數百人而返。又引兵數十人,在臨穎小商河遇金人伏兵,楊再興陷入敵陣,時蕭秋水一股民兵與武林義軍三百人來救,無奈金兵數百倍之多,而楊再興深陷敵陣,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殺得金兵人仰馬翻,當者披靡,但金兵人馬迭增,包圍重重,楊再興單槍匹馬,殺金兵二千餘人,斬萬户、千户、百户長以上百餘人,英勇戰死。蕭秋水等也奮勇作戰,但營救無從,反被包圍,一干轉戰經年、傷痕累累、飽歷風霜、忠肝義膽的武林豪傑,戰死的戰死,逃亡的逃亡,有受傷撤退的人,但無受傷生擒或投降的人。

蕭秋水負傷逃亡到莫愁湖時,曾捂着受傷的前,説過一句話:“我們的人,只有生或死,沒有偷生或怕死。”説完這句話,鮮血已自他指縫溢出,他也“咕咯”一聲,翻落下馬來。

蕭秋水在莫愁湖倒下來的時候,岳飛也一內奉到十二道金牌,召令班師,這時韓世忠、張俊二路大軍,皆被撤回。岳飛本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沿道皆有英雄高俠之士相勸諭,人民間訊,更大失所望,扶老攜幼,滿山遍野地跟隨大軍起行,有的無告苦民竟攔住岳飛馬頭,慟哭泣説:“我等頂香戴盆,運糧以王師,金人皆知。今相公一去,我等無遺類矣。”岳飛仰天長嘆之餘,只有嗟惋泣下,向東拜曰:“臣十年之功,廢於一旦,非臣不稱職,權臣秦檜實誤陛下也!”岳飛終於紹興十年七月班師,金兀朮一月後毀約南侵。岳飛明知受秦檜所忌,用兵動眾,恢復疆宇,今得之,明失之,養寇殘民,無補國事,於是力請羅兵權,但其時金人分二路入侵,川陝淮西均告急,岳飛一奉十幾次詔命,援東救西,疲於奔命,不料這些御札,一一都成為後秦檜居臣誣告岳飛撤兵謀叛的藉口。時已十月,臨安府處處浮華,夜夜笙歌,稱臣納幣,求歡於敵,只有乞和之心,焉有恢復之志?莫愁湖前,愁更愁。一個葛衣人痴坐在莫愁湖畔,夕陽晚霞,湖水清澈幽潔,湖面碧波盪漾,湖上遠處,隱隱傳來採菱女子的悠悠歌聲。有關‘莫愁’的傳説,有好幾種,其中據唐書樂志雲:“莫愁樂者,出於石城樂。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謠石城樂,和中後有忘愁聲,園有此歌。”古今樂錄也説:“莫愁樂亦名蠻樂,舊舞十六人、樂八人。”這是説,莫愁是位石城善歌謠的女子。

另一種傳説,是“莫愁郢州石城人”即樂府清商西曲莫愁樂雲:“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漿,借送莫愁來。”

“聞歡下揚州,相送楚山頭,持手抱看,江水斷不。”這裏的莫愁,是楚國的石城女子莫愁。

還有一種傳説,是據梁蕭衍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東,洛陽女兒名莫愁”這裏的莫愁,是位洛陽女子。

究竟莫愁是誰,誰是莫愁?已無人探究,這裏碧水接天,柳曳生姿的婆娑世界,便是莫愁湖。

這時夕照殘霞,涼風徐來,映照得碧波金千點。遠處隨風傳來歌聲:“莫愁在何處?

莫愁在漢唐;漢唐不可挽,莫愁莫不愁。”歌聲細微但細碎可人,如越嶺嘶秋之後,又帶着些微的優愁,蕩回人間來,那葛衣人抬眼望過去,只見數艘小舟,翩翩來去,舟上水袖羅裙,輕聲曼妙。

這時有官模樣兒的幾個人,喝得七八分醉,邊唱邊肆聲談笑,順着莫愁湖的湖畔小亭石徑,大搖大擺的走來,一人“喀吐”一聲,一口沫痰,吐到湖裏去。

只聽一人狎笑道:“那幾個小娘兒們不知在唱什麼情歌,咱們去找幾個來樂樂。”走在中央的官員笑得十分:“這比起宮中金粉。滋味兒可大大不同吧…”兩人相視怪笑起來,旁邊跟的侍衞和阿諛奉承之輩,也忙不迭賠出爆笑來。

那大官兒鷹鼻鷲目,高出人一個頭,但眉目間十分,旁的人全是宋官,敢情是前方寸步必爭,萬里朱殷,生靈荼毒,民不聊生,後方卻主議和,對這些全國來的官兒,曲意奉,不惜將宋國民女,供其享樂,這跟戰火燎原中的殺擄姦,卻又是另一般哀涼。

一個侍衞見那金人對那些採菱女子動了心,忙招手大呼道:“喂,喂,過來,過來…”那些女子聽不見,獨自唱和着,那金人打了一個酒呃,半蹲下身,當湖便溺起來,一面笑道:“你們聽,聽…”這些湖中女子的歌聲,悠揚動聽,原來是由一名女子唱,其他女子翩翩相和,舟影輕約的錯落在波心間,衣裙慷動,歌聲裊繞,可渭清幽已極。

那金人卻在此時“嘩啦”一聲,吐了一地。那宋官來相扶,結果被吐得一身污穢,宋官皺了皺眉,卻不敢迴避。這時那歌聲正唱到:“…有所思,乃在莫愁湖。何用問遺君,雙珠玳謂簪,用玉紹綜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

相思與君絕。有所思!”那金人宋人繼續在調笑嘔吐,忽聽一人喝道:“別吵!”眾人一呆,連嘔吐也止住了,實想不出臨安府中有誰忒也膽大,竟敢喝止金朝樞密使以及“子皇帝”的高官大員的行樂?眾人望去,只見一葛衣人,畔柳蹙眉而坐。一個侍衞刀罵道:“你是哪座山頭上的葱,敢在這兒大呼小叫,沒長眼睛瞧瞧,你家的…”話未説完,啪地一響,已被打落湖去,落至一半,忽給那人一手抄住,只聽那人喃喃道:“不可污了湖水。”又閃身將這侍衞捉了上來,用力扔去,呼地一聲,不知飛了幾丈遠,噗通一聲,也不知掉落到哪裏。

其他幾名侍衞、官員,紛紛高呼大喝,拔刀來砍,那人一手一個,瞬息間九個侍衞,全拋到不知哪裏去,落地之聲過後,便聲息全無,只剩下那金朝使者和宋朝官兒,那宋朝官員嚇得魂不附體,屎滾

葛衣人一下摜一個,俟到他們兩人時,忽道:“殺你們污了我的手。”那金朝使者叱了一聲,踏前一步,一手扣擊下來,竟是“大力鷹爪手”!

那葛衣人伸手一刁,已化解來勢,那金人知生死關頭,爛打狂殺,拼死相搏,宋朝官員卻跪地求饒不已,但無論那金人如何截擊,葛衣人只要提抬手足,即將之化解,而側耳傾聆那清甜的歌聲。

這時忽飛來一條水長絮“縛”地繮在金人脖子上,金人雙手扯,但飛絮一緊,那金人眼珠子凸瞪,舌頭暴伸,立時窒息斃命。

那絮緞又是一卷,縛在宋官的頸子上,那宋官大叫:“救命…”叫得一半,已自沒了聲息,只聽一個清脆優雅的聲音笑道:“你既怕殺他們污了雙手,我便替你殺了,如何?”語音未止,柳樹下多了一個宮裝的女子,嗖地一聲,長緞如狸貓一般收回到了她的袖子裏去。

葛衣人些微有些倦意地笑笑,依然傾神聆聽。那宮裝雍雅女子問:“蕭兄弟,你在聽什麼?”葛衣人恍惚地道:“你聽,你聽,這象不象是唐方的歌聲…”那女子惑了一下,眼睛一亮,眼神裏有些微優傷之意,又有些瞭然之,更有些憐憫惋借之態,婉然笑道:“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耳福聽過唐姑娘的歌聲…”説着竟有些微辛酸。

這葛衣人正是蕭秋水。而飛絮殺敵的正是趙師容。他們兩人與“兩廣十虎”中的李黑、胡福、施月、洪華、吳財,以及陳見鬼、大肚和尚、鐵星月、邱南顧、林公子、梁鬥、孔別離、孟相逢等轉戰各地,歷劫遍辛,其中吳財不惜己身,投入金方陣營作卧底,不幸為林公子所誤解,追殺五百里,終在敵方大本營汴京誤殺吳財,而林公子也從此聲消跡匿。

大俠梁鬥偕“恨不相逢,別離良劍”、“天涯分手,相見寶刀”孟相逢、孔別離二人,分別納入張憲、王貴二部。張憲、王貴被秦檜以謀叛罪名所捕,炮受酷刑,張憲至死不屈,王貴則被迫偽證,此後則不聞孟相逢、孔別離二人之音訊。至於梁鬥,有人傳他原本是世胄公卿,但因抗金而被解除兵權,跟隨因力保岳飛而被相視為眼中釘、中刺的韓世忠,杜門謝客,絕口不談兵事;兩人常常騎驢攜酒,遊西湖以遣永

這時慕容恭已戰死。鐵釘“李黑”、金刀“胡福”、雜鶴“施月”、鐵頭“洪華”、閻王伸手“陳見鬼”、大肚和尚、王“鐵星月”、鐵嘴“邱南顧”等,依然跟隨蕭秋水,並因蕭秋水授於“少林”、“武當”、“權力幫”、“朱大天王”各種武功,而武功邁進數倍。此際蕭秋水的武功,非昔可比,當陽擂台之役中,他得三顆“無極先舟”之助,以及“八大高手”悉盡相授,武功已隱然可穩勝柳隨風手下之“雙翅、一殺、三鳳凰”而今加上“少武真經”及“三才劍客”點撥指導的“忘情天書”武功還在少林天正、武當太禪等人之上。這時莫愁湖畔的趙師容,跟隨蕭秋水征戰多年。她一生中,也不知歷過多少陣仗,經過多少事理,世間男子,也往過不可勝數。但她跟蕭秋水東征西伐,初是奉李沉舟之命,一方面是對義軍的同情,但一路打下去,竟不能自拔,並深深地陷了進去…昔年她跟李沉舟在一起時,也是如此。她本來聰明、伶俐、雍容、貌美不可方物,而且對音樂、舞蹈,都極有天分,出身在王侯世家,可謂無憂無慮。只是她在那年夏天,忽生異想。覺得在家裏做針線,等待宰相獨子的那頭婚事的喜近…是一件無聊的事,於是她決定出來江湖上跑跑——卻沒料到遇到了李沉舟。她遇上李沉舟,也是千人萬人中,只要一見過,便永生不忘記。她捨棄了家庭的榮華富貴,和那未婚夫婿的痴心等待,跟李沉舟一齊闖蕩江湖起來。她適應得很快,而且記好、悟高,李沉舟的兄弟們既敬她、又愛她;既怕她,又聽她話。李沉舟的事業更是一帆風順。但其中也有無盡的江湖譎詭風波,因因果果,惡毒暗算,陰險顛覆,也有壯志難伸,仿惶無計的時候,但居然一一輕易渡過。待“權力幫”基業穩固時,歲月磋砣,她和李沉舟,已不是年輕的愛侶了,雖是武林中所傳的一對“神仙般的情侶”但是她知道,她的音樂,她的舞蹈,她自己的事業在歲月之裏,一一消逝了。可是她這樣跟李沉舟在一起,卻又覺得很滿足。除了柳五柳隨風,陶二、恭三、麥四、錢六、商七…、這些人,一個一個地,不是背叛,就是戰死,先後離開了他,也遠離了人世,而李沉舟的部下,不管是“雙翅,一殺、三鳳凰”還是“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抑或是“十九神魔”的分舵弟子,都一一逝去…只有她還在,她在他身邊,她一直都在他身邊,未曾背棄過他,總得讓李沉舟有一,會因為她或許的不在,到震訝,到不可能,到無法忍受這打擊……她當然不會這麼做。可是她會這麼想。這麼想會使她覺得自己在李沉舟身邊覺到重要,這重要比她在權力幫的地位還重要麼。所以她在權力幫裏,過問了很多事…幫裏的賞罰是不是嚴如斧鋮?幫裏會不會因益壯大,而兵驕將絀?幫中子弟作風,會不會因文恬武嬉,而被武林中人視為噶矢?這在在都是趙師容逐而漸之關心起來的。於是武林中的人都知道,李沉舟身邊有兩個了不起,惹不得的人物…便是趙師容和柳隨風。而她自己的歲月,也過去了,而她自己要完成的喜歡事兒,也過去了…直至她遇到了蕭秋水。蕭秋水只是一個在莫愁湖畔養傷而懷念唐方的人。可是她跟他殺金兵,為了不讓金兵火燒一座村莊,自己一干人,戰得遍身浴血。李沉舟一生殺人,身上從不沾血。李沉舟沉着從容,無悲喜,然而蕭秋水時大悲大喜。可是她總覺得,自己和李沉舟,是天上那一羣道骨仙風但耐不住要下凡來見這麼一個有血有的人。她這些年來跟兄弟披甲持戰,又與這一干人生了深深的情。連她自己也覺到詫異,怎麼如此快就適應,如此就忘記…她甚至恨自己這樣。蕭秋水懷念唐方,就是念茲在茲,無或忘。而自己和李沉舟,彷彿高情忘情,卻不知是不是其實無情。跟隨蕭秋水一起作戰,那是宏勳偉烈,是活着,着血,大聲説話,手舞足蹈着的覺。趙師容曾想:唐方見到蕭秋水跟大家在一起,東征西伐,不知會不會覺到生氣?如果有,唐方太不瞭解蕭秋水了。誰都知道,只有唐方,才能令蕭秋水真正快樂起來。而她自己呢?難道只是協助了一個男人基業鞏固了之後,又去協助另一個男孩子茁壯起來的女子而已?——她自己對李沉舟,會不會也是這樣?——然而為什麼要想起這些,想起自己,李沉舟、蕭秋水、唐方,卻是作什麼?這時歌聲依舊悠悠傳來,蕭秋水因全心全意在想念中,也沒注意到趙師容情上的變化。他這時心裏翻翻滾滾盡是一句話:——我要到蜀中去,我要到蜀中唐門去找唐方。蕭秋水也許因為風起,也許因為拂柳,也許因為那捻的歌聲…於是生起了要找唐方之念,他站起來,踱來,又踱去,趙師容知道他在想事情。趙師容一雙黑漆如點的眼珠,隨蕭秋水來回走動,只見他一時喜上眉梢,一時愁掩眉宇,趙師容輕輕問了一句:“你要到蜀中去?”蕭秋水陡地站住,搔搔腦袋,侃笑道:“你怎麼知道?”趙師容以手支臨於樹旁,道:“你一忽兒喜,一忽兒愁,如是想家國大事,則無可喜,如念個人前程,你向不憂…不是想唐姑娘,還有想誰!”蕭秋水蕪爾道:“是。我想到川中去。”趙師容等着他説下去,蕭秋水果然期期艾艾地接下去:“可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見我…唐門的規矩又那麼嚴貳兒。”臉上更現堅毅之,忽又問道:“你呢?趙姊妹,要不要回去一趟見李幫主?”趙師容心頭一酸,心忖:他自己呢?他自己也不來見我!卻笑道:“他事情忙。我們倆各自為政,互不絆系,倒也慣了。”蕭秋水拍拍褲上所沾的塵泥,道:“我這就去了。”趙師容心頭一震,道:“你這就去了?”蕭秋水眼睛發着亮光,道:“好姊姊,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這就立刻出發!”趙師容雙眼垂凝着地面,道:“你聽了就去了?”蕭秋水堅毅地道:“是。”趙師容道:“一刻也不延遲?”蕭秋水詫異問:“為什麼要延遲?”趙師容微遲疑了一下,忽然抬起頭來,長一口氣,妙目波,笑晏晏地道:“至少要待到今晚,我來設一壺酒,你和鐵星月、大肚等兄弟,也正好敍別敍別。”蕭秋水微一尋思,即出現那一股出生入死的兄弟容態,心裏也捨不得,道:“這樣也好,只是偏勞姊姊了…”

“偏勞,謝謝…”趙師容淡淡一笑,此刻她所想的是三年前,長坂坡擂台下之役,朱順水要殺蕭秋水,自己以殺氣凌及朱順水背後,使朱順水不敢出手,蕭秋水事後也是一聲謝謝…三年來的征戰,難道盡是這些客氣話麼?

蕭秋水似猶未覺。那柔和輕曼的歌聲,如湖水盈勝波光,愈散愈遠去。

無星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