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威震廿八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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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是七月初八,正逢龍口街二、五、八大集。與往常一樣,龍口街的前街後巷依次擺開了數百個大小售貨攤點,五花八門的各商品,無論是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應有盡有。賣小吃的鍋攤上,蒸烤燉炸,滿街飄香;鎮上的幾家飯館,客人滿座,火爆異常。別説山裏山外、周邊四鄉二十八屯的商販、農夫和獵户各人等,就是遠至龍城、關街的客商都來趕龍口街的大集。街上人來車往,小販叫賣的吆喝聲,買賣雙方討價還價的爭執聲,孩子的嬉笑、哭鬧聲,雜耍、賣藝圍觀者噼裏啪啦的鼓掌聲和叫好聲,匯成一章北方集市的響樂。
在這表面繁榮、平和的景象下,暗地裏卻湧動着一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氣氛。在圩門執勤的團勇,警惕地注意着南來北往的行人,集市上不時有巡查的團勇列隊通過。賀國光把能夠派出的人手全都撒了出去,大街上就有許多喬裝的團勇混在趕集的人羣中。除了派出的幾組偵察人員,中華義勇軍的大部人馬還都隱藏在賀府的跨院裏休息睡大覺。
天近晌午的時候,鄭偃武送進鎮裏暗樁的報告,街上已經發現了一些形跡可疑的商販和趕集人。聽完彙報,賀國光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投向了馮華。
並未過多的客氣,馮華有條不紊地説出了自己地想法:“對每一個可疑的人都要加派人手嚴密監視,按小組分頭控制。集散之後,只要是出鎮的人,一律讓他們走;而留在鎮裏打尖住店的人則一律嚴加盤查,決不能留下一點兒隱患。發現留下卧底的土匪,要待集市散了以後,秘密抓捕,最好不要驚動百姓!”説着,他把臉轉向賀國光:“五爺,您看這樣安排可以嗎?”賀國光連連點頭:“修文,馬上按照馮隊長説的辦,千萬不能馬虎大意!”午飯過後,龍口街團練和義勇軍派出的偵察員回來報告,在九顆松以北十餘里的一個小山溝裏發現有土匪出沒。也就是説“小飛龍”匪幫離龍口街不足三十華里,騎快馬瞬間就到。
未時末,趕集的人已經散去了十之**,張立三和黃德貴開始帶人對鎮上的客棧進行盤查。龍口街的三家客棧一共住有56名客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常來常往的外地商販,經過一番盤問甄別,二十三名可疑人員陸續被押解到了賀府。通過分頭訊問、互相對照,馮華他們很快就清楚這二十三個人中有十六個是卧底土匪,另外還有四個卧底的匪徒投宿在親友家裏。掌握了確切情況後,張立三迅速開始第二次行動,迅速將漏網的四名土匪抓捕。另據團勇報告,還有幾個被監視的可疑人隨着趕集的人羣出了鎮北口,去了九棵松的方向,估計是土匪“籤的”不過,按照馮華的佈置,團勇並沒有驚動他們。
由於敵明我暗,義勇軍和“小飛龍”的這次暗中較量,以卧底的二十名土匪全部被抓而結束。
“小飛龍”不但輸了,而且是輸了個徹徹底底、糊里糊塗。這次行動除了將土匪留在鎮裏的全部人員予以肅清,還同時獲得了“小飛龍”定於初九寅時撕圍子(進攻村鎮)的行動計劃:屆時,卧底土匪發動突然襲擊控制住北門,然後舉火為號,裏應外合,一舉“砸”開龍口街,洗劫全鎮。
據得到的情報,馮華、邢亮與賀國光商量後,作出了有針對的具體部署:一、從現在起龍口街只許進不許出。具體事宜由黃德貴和龍口街團正汪世寧負責;二、張立三率領龍口街團勇第一隊,在兩個時辰內,在北門裏距北門30丈處修築一條一人高的街牆;三、鄭偃武帶領團勇第二隊負責圩牆的瞭望和通信聯絡;四、馮華、李九杲帶領二排負責守衞北門;五、邢亮帶領一排和直屬特務班秘密出鎮,在鎮北十里山口左側的樹林裏埋伏,等戰鬥一打響,迅速控制山口,截斷“小飛龍”的退路;六、指定三排一班和團勇第三隊為預備隊,隨時準備增援,賀國光和馮華坐鎮指揮部統籌全局。
待夜降臨,按照部署,各路人馬都悄悄進入了指定的作戰區域。
一鈎彎月斜掛在夜空,清涼的月光似水如銀,傾瀉在圩牆、屋頂和地面上,柵欄、院牆和屋檐那輪廓分明的投影,把石板鋪砌的街面分割成黑白鮮明的陰陽兩界。夜幕下的龍口街顯得安詳靜謐,似乎整個市鎮都沉睡在夢鄉里。
早在傍晚時分,北門附近的商家住户就被勸説,撤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全鎮居民雖然早就聽説了土匪飄“海葉子”的事,但直到今天集散之後,他們才正式接到團練的通知。説剿匪大軍今夜進駐龍口街,可能會與土匪火,屆時百姓人等不必驚慌,可就地隱蔽,以保人身安全云云。龍口街自從成立團練之後,百姓們的心裏都踏實了不少,不過“小飛龍”可不是一般的綹子,他是一跺腳方圓幾百裏都顫悠的主啊!所以在這表面平和寧靜的背後,家家户户都不敢睡覺,龍口街猶如一隻上緊了發條的鬧鐘,所有的人都在提心吊膽地等待着那個驚心動魄的時刻來臨。就連那些參加過昨天協商會議的鄉紳,由於敵我人數相差懸殊,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九顆松是一個只有二十幾户人家的小山村。雖然土匪為了確保行蹤的隱蔽,行動有所收斂,可即使是這樣,也把個小山村鬧得雞犬不寧、人心惶惶。此時,集結在九顆松山神廟附近的“小飛龍”匪幫經過一番“心佈置”正亂哄哄的準備開差(出發行動)。
住在村東口許老三家的“小飛龍”此刻也剛剛睡醒,只見他睡眼惺忪地接過貼身小匪遞過來的煙槍,躺在那裏雲吐霧。過完煙癮之後“小飛龍”立刻來了神,翹着二郎腿怪聲怪氣的哼哼着土匪自編的小曲兒:“當鬍子,不發愁,進了城裏住小樓;下館子,進院,花錢好似江水;大煙,喝燒酒,真比神仙還自由。”正唱得帶勁兒,一眼瞅見許老三和他的孩子從門前經過“小飛龍”叫住了許家父子二人,大聲吆喝道:“嗨!看皮子,撐亮子!小嘎子,壓連子!上海沙混水子,先來挑龍漂洋子。”老實巴的許老三本就讓這幫土匪嚇得膽戰心驚,此刻更是被“小飛龍”一番沒頭沒腦的黑話,得懵懵懂懂不知所措。貼身的小匪只得給他翻譯道:“哎!老不死的,説你了,給看着點兒狗,把燈點上!叫你那小半拉子去給我們大當家的溜馬去!另外,當家的説了,上些油和鹽,先做點兒麪條和餃子。”由於馬上就要出發了,土匪們終於放開了手腳。有的忙着“搬漿子”(殺豬)、放尖嘴子(宰雞)、有的“忙裏偷閒”跑到山民家裏調戲人家的大閨女、小媳婦。豬“嗷嗷”的嚎叫聲,雞垂死前的掙扎聲,女人驚惶失措的尖叫聲、哀求聲,以及匪徒的笑叫罵聲,片刻之間就把小山村鬧了個烏煙瘴氣。
今個兒“小飛龍”的心情特別好,要不然早就開口罵人了。因為剛才在睡夢中,他夢見一個身穿黃衣的美女不停地向自己眉目傳情,正在他心花怒放之際,突然被馬弁的喊叫聲驚醒了黃粱美夢。他剛要發火,才想到是自己吩咐過的,到了時辰務必要叫醒他,只得將快要出來的口水嚥了下去。
他命人把翻垛的(土匪的軍師)楊八叫來,詢問兇吉。楊八解釋道:“夢見大姑娘,預示着遇見貴人;夢見穿黃衣服的大姑娘,不但有貴人相助,還預示有黃燦燦的金子。”土匪們歷來對夢境徵兆非常信,美女傳情的夢境讓“小飛龍”心情舒暢無比,楊八的解釋更讓他對這次“撕圍子”信心十足。
為了提高匪徒們的士氣,出發前“小飛龍”特意向眾匪允諾,撕破圍子後每個人都可以請觀音(搶年輕女人)、抱童子(綁小孩)、開條子(販女人)、搬石頭(賣小孩)。爬(搶)來的長脖子、高腳子、尖角子、山頭子(驢、騾、牛、羊)、飛虎子(錢),除了打小頂(進貢)的那份兒,其餘一律歸自己。這夥土匪一心只想着殺人放火、搶劫擄掠,卻本不知道閻王爺已經在向他們招手。
夜中,龍口街的方向一如往常地傳來“梆、梆、梆”有節奏的梆子聲。
寅時已到,隱藏在鎮外河坡上的的匪徒們焦急地等待着預定的暗號。突然,龍口街北圩門一陣騷動,東、西角樓同時傳來崗哨的問話聲:“北門的,有情況嗎?”儘管“小飛龍”和眾匪對此次“撕圍子”志在必得,可聽到圩牆上的吆喝聲,還是緊張的連口大氣兒也不敢。
“小飛龍”身邊的一個小匪悄聲説道:“壞了,被發現了…”
“小飛龍”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個小匪嚇得沒敢再説下去。這時,只聽北門上有人答話:“沒事,這小子煙把自己的褲子燒了一個窟窿!”圩牆上很快又安靜下來。
不大功夫,師爺楊八驚喜地指着北門説:“看!火把!”果然在黑暗中,北門圩牆上按照約定舉起了三支火把,緊閉的大門也悄無聲息地敞開了,早已等不及的土匪水般地湧向圩門。而此刻對方顯然也發覺到情況有變,兩邊的角樓上立刻響起了火銃那悶聲悶氣的聲音和密集的銅鑼聲。匪徒們此刻已經顧不上開槍箭進行還擊,所有的人都被髮財搶女人的**刺得失去了理智,在圩門口你擁我擠瘋狂地往鎮裏湧,唯恐落到後面撈不到油水。許多騎馬的匪徒看到騎在馬匹上不方便,便把馬散放在鎮外,爭先恐後地加入到送死大軍的行列。轉瞬間,已有一半兒匪徒湧進了北圩門。
彎月慢慢躲進了雲裏,夜顯得愈發沉重。衝進圩門的土匪突然發現一道土牆擋住了通往鎮中心的道路,還沒等他們狂熱的腦袋轉過彎來,兩邊民房的屋頂上就扔下了幾十顆手榴彈。隨着連聲爆炸的轟響,四周緊跟着又響起了震耳聾的槍聲,街心土牆後面的機關槍無情地噴出一條條死亡的火舌。那情景,就像二戰中納粹屠殺集中營裏的戰俘,眼瞅着匪徒一排排、一片片的倒下。
土匪事先雖然想過會遇到抵抗,但絕沒想到會遇見這麼密集的槍彈和下雹子般的炸彈,一時間他們被這突然的攻擊打懵了。土匪平裏橫行霸道,囂張已極,但畢竟只是一羣烏合之眾,他們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驚惶失措的亂成了一團。這時,往裏進的,往外跑的,在圩門口擠成了一個疙瘩。還沒有進入圩門的土匪,發財夢早已被嚇醒,剛想逃跑,圩牆上丟下來十幾個黑傢伙,紅光乍現,轟!轟!二、三十個匪徒倒下後再也沒有起來。緊接着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把土匪的隊伍打得七零八落。受了驚嚇的馬匹在野地裏橫衝直撞,本來就不成什麼隊形的土匪隊伍,更是被橫衝直撞的馬匹衝撞得亂七八糟,潰不成軍。那些本來是騎馬的匪徒,此刻也顧不得追趕驚散的馬匹,慌亂地加入到潰逃的人裏。
看到自己的手下轉瞬間就被打了個人仰馬翻,騎着馬走在隊伍後邊的“小飛龍”也是始料不及。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人家早就做好了心的準備。來不及多想,他大聲地吆喝着,想盡快攏住隊伍,可是已經沒有人顧得上聽他在喊什麼。很快,他也被瘋狂後撤的匪徒擁簇着、身不由己地調轉了馬頭,狼狽逃竄而去。
不知所措的楊八,從入夥的那一天起也沒有經歷過這樣恐怖的陣勢。此刻,他渾身抖如篩糠,腿肚子也像是轉了筋,沒跑上幾步就被背後飛來的槍彈擊中了後腦殼,搶先向閻王爺報到去了。沒死的匪徒顧不得受傷的同伴,慌不擇路地向着來的方向潰退下去。
龍口街北圩門外那條一直延伸向山裏的大道,左側是綿綿的羣山,右側是水勢湍急洶湧的揮發河。埋伏在山口旁樹林裏的邢亮聽到鎮裏槍聲大作,立即命令戰士做好準備,封鎖進山的通道。七、八里的路程,對於撒開鴨子急於逃命的匪徒來説,只一小會兒就到了。
仲夏時節,天亮得早。東山已經開始透亮,夜也變得不那麼濃黑厚重,黑乎乎的世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遠處龍口街那片高低錯落的黑輪廓,已經朦朧可見。
隨着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一羣黑的人影出現在戰士們的槍口下。邢亮把手一揮:“打!”機關槍的“噠噠”聲,手榴彈的爆炸聲混成了一片。有些土匪想掉過頭往龍口街的方向跑,卻被追上來的二排戰士頭給了一頓排子槍。
“小飛龍”見勢不妙,大吼一聲:“都不要慌,跟我來!”腿雙把下的戰馬一夾,向着河灘的方向逃去。看到一個騎馬的土匪企圖奪路而逃,邢亮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只見他端起步槍,只是稍微瞄了一下就扣動了扳機,隨着清脆的一聲槍響,眼瞅着跑在最前面的那個騎馬的土匪在馬上晃了一晃,一頭栽了下來。
看到大掌櫃的和師爺都去了陰曹地府,被一、二排戰士兩面夾擊的土匪再無鬥志,紛紛舉手投降。龍口街一戰,中華義勇軍僅以輕傷六人的代價,就全殲了人數多達五六百人的“小飛龍”匪幫。
槍炮聲響了多半宿,街裏的老百姓也是提心吊膽的一宿沒睡,直到天已經大亮了,還是沒有人敢上街瞧一瞧。正在人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街上傳來了團勇敲着銅鑼的喊叫聲:“土匪消滅了!太平無事嘍!”人們一直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歡呼着、相擁着跑出家門。
此刻,街裏、街外的戰場都已經打掃完畢,街心的土牆也拆除得乾乾淨淨,除了牆頭和屋檐下的彈痕,再也沒有留下一點兒戰鬥的痕跡。許多人甚至疑惑昨夜的槍聲是不是在夢中?
義勇軍全殲“小飛龍”綹子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越傳越遠。有些傳説甚至説馮華會施障眼法,土匪跑哪兒,哪兒就“鬼打牆”匪首“小飛龍”最後也是被馮華用天雷打落馬下的。還有那些算卦測字的更是説的有理有據,説什麼“小飛龍“就是小龍,小龍,蛇也。俗話説,‘強龍不壓地頭蛇’。以蛇去龍口壓強龍,早就知道是違背天意,必敗!必敗!”總之,義勇軍的故事在民間是越傳越神,他們的威名也傳遍了揮發河四鄉二十八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