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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跋扈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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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裏的花好漂亮。”一個好聽的女子聲音傳來,緊接着一個內穿桃紅長裙,外面披了件白斗篷的女子快步而來。卻是甫到容府的表小姐芸娘,閒來無事,便帶着丫鬟杏兒在府中閒逛,卻再沒想到,竟能在這偏僻的角落中,見到這般美景。

只見前面院落中,透過稀疏的柵欄,一大片紅、藍、黃的花朵正風搖曳,遠遠瞧着,宛若一大片織錦掉落人間。

此時雖已是大地回,萬木吐綠,可府中的花兒也不過開了寥寥幾枝,再比不上這裏,竟赫然是一片花的海洋。

杏兒也是個有眼的,看自家主子這般歡喜,忙道:“小姐且等着,奴婢這就摘幾枝來,回去在花瓶裏。”

“快去,快去。”女子明顯已是等不及,急急的催促道,“多摘些來,我今兒沐浴時幫我撒些。”應該是剛有人從院裏出來,柵欄門竟是虛掩的,一推就開。

這花兒也不知是怎麼長的,竟是開的這般早,難得還這麼芬芳撲鼻,杏兒很快就摘了一大束,心裏更是暗暗納罕,這容府的人可真是古怪,這麼漂亮的花兒,怎麼竟是無人來採…

遠遠的小徑上,一個身着青長衫的十多歲少年並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一人手裏提了個水桶,一個拿了個水舀正快快步而來。

卻是李蕤和霽雲正相伴往小院行來。

兩人轉過彎來,正好看見柵欄內兀自興高采烈採花的杏兒。

李蕤愣了下,扔了手裏的物事撒開腳丫子就跑了過來:“快出來,快出來!誰讓你摘花的?這些都是藥草啊,我爹爹花了好長時間才培育出來的——”這些藥草,全是爹爹好不容易才從關外尋來的,每裏,都是自己和爹爹親自照顧,長了三年,今年才好不容易開花,李蕤説着,眼淚都快出來了。

沒想到突然蹦出個小丫頭對自己大喊大叫,杏兒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旁邊佇立的女子:“小姐——”聲音微有些瑟縮,畢竟自己初來乍到,也不知這丫頭是什麼來頭…

“你爹爹又怎樣?還不是容府的奴才!”芸娘冷着臉道,表哥不在家,自己也算是這府裏的主子了,哪裏來的不懂事的丫頭,竟敢對自己的丫鬟吆五喝六,“府裏供養你們,就是為了讓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奴才衝着主子撒潑的嗎?杏兒,甭理她,把那些花,全給本小姐摘了!”杏兒得令,竟真的又開始摘了起來。

李蕤顧不得和芸娘爭辯,了鞋衝進藥田裏,拽着杏兒的裙子就往外扯。

杏兒雖是年齡大些,奈何李蕤卻是紅了眼,終是踉蹌着被李蕤給拽了出來。

待看清杏兒手裏大捧的花兒,李蕤一把奪了過來,想到自己和父親往的辛勞,眼淚啪嗒啪嗒就落了下來。

沒想到自己一番呵斥,那丫頭不但聽都不聽,還這樣對待自己的丫鬟!俗話説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不明擺着是瞧不起自己嗎?

“小小的奴才,還反了不成!杏兒,你現在就去把這花兒全給我毀了,我待會兒就去稟報姐姐,立馬就發賣了你這刁奴!”嘴裏説着,竟是伸手把近前的藥材連拔起,冷笑一聲扔在地上,還要伸手去拔,霽雲卻已經走過來,見狀不由大驚,忙揚聲道:“住手!”芸娘猝不及防,驚得手裏的藥材一下掉落地上,待轉回身來,卻是一個柳眉若黛、星眸似水的少年,正怒氣衝衝的瞪着自己。

當下撇了下嘴道:“你又是哪個院裏的小子?也想同這丫頭一般被髮賣了不成?竟敢管我的閒事?!杏兒,我説的話你沒聽見嗎,把這片花全都給我拔了!”沒想到這女子竟是如此蠻不講理,霽雲大怒,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狠狠的往外一推:“出去!”芸娘身子一踉蹌,若不是握住柵欄,差點兒趴在地上。

藥田裏的杏兒一下呆了,沒想到那翩翩少年,竟是連小姐也敢動手!慌里慌張的就跑了出來,一把扶住芸娘:“小姐——”

“好好好——竟敢對我動手,真是不想活了!你們兩個,給我等着——”俗話説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芸娘再沒有想到,竟真有人不要命,敢在容府中對自己動手,邊狼狽的轉身就走邊威脅道:“我這就去稟了姐姐,把你們連同你們的老子娘一塊兒發賣出去!到時候,你們別來求我!”李蕤沒想到自家小姐竟也是這麼彪悍,看着狼狽離去的芸娘主僕倆,頓時對霽雲佩服的五體投地,再聽到芸娘最後一句話,嘴角直:還老子娘一塊兒賣了,小姐的老子可不就是主子嗎?!

再回頭看向一片狼藉的藥田,又紅了眼圈:“公子——”

“蕤兒莫哭。”霽雲忙伸手幫小丫頭擦淚,想了想道,“不然咱們待會兒把花給你爹拿去,看還能不能用,至於這些拔下來的,呶,還有呢,咱們現在栽上去,應該還能活。”李蕤點了點頭,兩人一個栽種一個澆水,忙的不亦樂乎。林克浩尋過來時,正看到同樣手上腳上都是泥的霽雲,不由嚇了一跳,忙跑過來:“公子,這等陋夥計,怎麼是你可以做的?讓屬下來。”

“無妨。”霽雲擺手,“這些‮物藥‬,你不見得有我瞭解。對了,我待會兒還要跟李伯伯去安府,這塊兒藥田讓人來看着些。”看方才那女子的樣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這藥田種植的全是李伯伯踏遍天下尋來的奇藥,若是毀了就麻煩了。

“公子放心,有克浩在,絕不叫任何人靠近這裏。”林克浩忙道。

安排好相關事宜,霽雲便照舊和李奇往安府而去。

很快來到安府大門前,守門的家丁早得到了吩咐,見是李奇的車子,一邊派人通稟,一邊趕緊放行。

李奇和霽雲來的次數多了,倒也是路,徑直下了車順着甬道往後院而去。

行至半途,面碰見一個端了個托盤的丫鬟匆匆而來。行至霽雲身邊,不知踩到了什麼,突然哎喲一聲往地上倒去,霽雲一愣,下意識的伸手去扶,那丫鬟好險沒有摔倒,手裏的托盤卻是翻了,裏面的湯湯水水一下灑了霽雲一身。

十一十二大驚,用力一把推開丫鬟,那丫鬟倒在地上,頓時呼痛不已,卻哪有人理她?

所幸那些湯水倒不是太熱,霽雲也沒有燙着,只不過身上好好的袍子卻是髒污了一大片。

那丫鬟也已起身,神情歉疚不已,忙不迭掏出手帕要幫霽雲擦拭:“這位小哥,真是對不起,都怪彩蝶方才走的太急,髒了小哥的衣衫。”

“算了——”霽雲也很是無奈,卻也只能自認倒黴,剛要擺手讓那丫鬟離開,卻在看清丫鬟的長相時,眼睛閃了閃——竟是昨説阿遜醜如厲鬼的那個丫鬟,下意識的看向腳下,卻是平整如砥,連個小石子都看不到,這麼幹淨的路面,好端端的怎麼會摔倒?

除非,是故意的。

“咦,這不是彩蝶嗎?出什麼事了?”一個温和的聲音傳來,隨之一個容貌俊秀舉止温文有禮的青年男子捧着一卷書,從岔道上踱了過來。

“奴婢見過二爺。”彩蝶忙施禮,神情似是極為不安,“都是奴婢不好,不合打翻了雞湯,污了這位小哥的衣服。”

“彩蝶怎麼這般不小心?”安鈞之皺了眉頭,忙轉向霽雲,臉上神情和煦至極,“小兄弟衣服髒成了這般樣子,又如何能再穿?正好,我的院子就在左近,身邊有一個僮兒和小兄弟的身量倒是不差彷彿,昨兒個,剛給他裁製了新衣,不如小兄弟就隨我去換一下吧。”

“多謝公子。”霽雲尚未開口,李奇卻已經上前一步,“一個藥童罷了?哪有那般嬌貴,不過是髒了衣服罷了!老夫代僮兒謝過公子美意,只是還有藥箱須他提着,待會兒更是還得給病人煎藥…”

“老丈的意思,還需個幹雜活的僮兒嗎——”安鈞之微微一笑,“我身邊的僮兒倒也伶俐,不然讓他先暫代這位小兄弟做活。現在天氣正是乍暖還寒,這麼油乎乎的一大片,不止看着不美,説不好,還會染病——”説着,一招手,一個容顏嫵媚的少年疏忽出現在眾人面前,若不是看到少年喉頭的喉結,真以為就是一個漂亮女郎。而且更巧的是,那少年竟也穿着件同霽雲一般無二的素袍子。

那少年也是個機靈的主,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一把接過楊可手裏的藥箱,抿嘴一笑:“二爺是個心善的,小兄弟快隨我們二爺去吧,衣服已經着人準備好了。”又對李奇展演一笑:“老丈,咱們走吧。”

“好。”看李奇還有拒絕,霽雲忙道,自己倒要瞧瞧,這二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阿開,我陪你去吧。”一旁的十一裝作不經意道。

安鈞之眼睛微微眯了下,卻還是笑着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當先帶路,往自己院中而去。

李奇無奈,只得領了那美僮往後院而去。還未到主院,遠遠的已經瞧見安武正推着阿遜往這裏緩緩而來,隱隱約約瞧見跟在李奇身後的青身影,阿遜不知説了些什麼,安武明顯加快了腳步。

待來至近前,阿遜的眼神很快掠過李奇,瞧着後面那微微出半邊的纖細身影,柔聲道:“雲兒,過來。”李奇剛想解釋,那少年已經抬起頭來,含情脈脈的瞧了阿遜一眼:“公子是叫我嗎?”待看清輪椅上劍眉星目的英武少年,更是美目離,媚眼如絲,那般嬌嬌怯怯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如此美麗嬌弱的模樣,便是旁邊的十二看的都是一怔。

眾人正自發愣間,那少年已經俯身,似是要幫着推阿遜的輪椅,卻在轉身的瞬間驚呼一聲,朝着阿遜懷裏就趴了過去。

阿遜臉大變,握掌成拳,那眼看着就要滾入阿遜懷裏的美少年一下倒飛了出去。

噗通一聲落在恰好匆匆趕來的霽雲和十一的腳下。

霽雲瞥了一眼那瞬時痛的涕淚的少年,卻是停都沒停的徑直往阿遜身邊而去。

“雲兒。”阿遜眉梢眼角全是喜意,竟是自己搖着輪椅了上來,哪還有半點方才冷若冰霜的模樣?

“你的臉——”霽雲愣了一下。

“我也不習慣。”阿遜神情懊惱,自己只説要個面具,怎麼知道那老傢伙竟是打了這麼一張送來,生生把自己變了個人似的。

一旁的安武卻是面帶微笑,真是每看一次小少爺現在的樣子,就覺得心裏舒暢不少——那般模樣,和當年的錚之少爺幾乎有九分相像…

幾人緩緩離開,竟是再沒有人瞧地上的美少年一眼。那少年沒想到,這羣人竟是如此對待自己,特別是那輪椅上的人——還是第一次,有人會對自己的美貌視無睹!

不對,不是視無睹,本就是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