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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契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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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格拉茲特第二次進入翡翠林島,惡魔的主君將污穢的本質隱藏在華美的表象之下,懷抱着他的子,凝望着前方——船艙的木板當然不可能阻擋以為惡魔君王的視線,那座如同祖母綠寶石般的島嶼從遙遠天際一側的一個碧小點,迅速地擴展為一條深綠線。進入鎖的範圍之後,圍繞着他們所乘坐的三桅船,颶風與水時而低沉,時而狂暴,就像是它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應不應該容許這艘船進入翡翠林島,最後,彷彿是西厄腹中散發着惡氣息的胎兒成為了最後一枚加諸於天平上的砝碼,幾乎遮蔽了暗紫的天穹的巨高高地聳立而起,雖然説,它的本質還是柔軟的水,但即便是鋼鐵撞擊到它的話,説不定也會折斷——但在格拉茲特的注視下,普通的,只是裝飾華麗的船隻就像是被惡魔附身的人類那樣在轉瞬之間產生了可怕的變化——每一處陰影都攀爬出了半腐爛的殘軀,它們呻着,哀嚎着,遵照着君主的吩咐,攀附在甲板、桅杆或是船舷上,格拉茲特的養子萬物皆三培育出的剃刀藤從這些可憐的軀殼中爬出,將它們牢牢的鑲嵌在木板裏,三桅船的船首原本是一隻伸展着雙臂的女人魚,但在格拉茲特的催化下,她的眼睛中各自伸出了三隻手,手中持着尖鋭的折斷了的腿骨,她的尾巴失去了絢麗的彩,卻得到了生命——它就像是一條沒有止境的長蛇那樣伸展,環繞着船首,最後從尾端長出了九個頭,它們向着鎖帶來的巨吐出毒,一碰觸到水,這些毒就化作了霧氣,霧氣又融入水,水中所有的生命,無論大小,都因此殞命。

最後,滔天的巨都似乎因為無邊無際的死亡而變得沉重,遲緩,格拉茲特站了起來,張開雙臂,大叫了一聲。

海面震動,先是海水變得污濁,然後是混沌與滾熱的蒸汽,從上方俯瞰,翻滾的白線就像是套在翡翠林島上的一絞索——在數千尺的海水深處,深紅的裂隙猶如無數條彩絢麗的海蛇那樣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這是來自於無底深淵的岩漿,幽魂在凝結的石塊上哀嚎,或是在奔湧的熔岩河上哭泣,它們在被燙熱的海水烹煮到只剩下白骨的魚羣中穿梭嬉戲,盡情地品嚐着死亡帶來的歡樂。

船首像如同有生命一般地哀嚎出聲,鎖也隨之憤怒地咆哮,三桅船與巨撞擊在一起,頓時四分五裂,木頭、鐵釘與人類的骸骨被拋灑到半空中,又被暴怒的拍向更高處。

————————————埃雅靈中,沒有離開翡翠林島的人並不能説是少數,與悲痛中又如擺了無形桎梏的西厄不同,靈們,尤其是那些年長者,從安曼的死亡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他們不但沒有離開林島,甚至還將林島的鎖重新予以加固與穩定,但與他們所期望的不同,整座林島就像是被疫病侵害的人類,哪怕包裹的衣物再多,都無法掩蓋得住從身體內部散發出來的腐臭氣味。

碧綠的林木成片的死去,折斷,倒塌,或是萎縮,腐爛和變異,叢林深處滋生出不易令人發覺的死寂沼澤,鳥雀與飛鼠在黑夜裏張開了紅的眼睛,灰的瘴氣時常在凌晨時分降臨,在黎明到來之前離去,留下一片失去了生命的軀體——靈們變得易怒、暴躁、好鬥,他們時常到飢餓——距離第一個年輕的靈咬斷了襲擊他的鳥兒的脖子鮮血開始,林島上近三分之二的靈變得如同野獸一般的嗜好新鮮的血似乎也只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除了安曼,艾洛赫之外最為年長的一個埃雅靈走在密林之外的灰綠淺灘上,沙子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足跡,巡邏原本是年輕靈的任務,但在他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況下,這些孩子被還能保持清醒的靈們半囚在自己的房間裏,常工作也被後者接手。

他的胃部如同火燎一般,再多的果實與葉也無法滿足轆轆飢腸,他看向海面,希望遼闊的大海能夠讓他的心情得到平靜,但當他看見一處水波柔軟的拱起時,他想到的卻是以往在海水中徜徉時撫摸過的大魚,它們光滑的皮膚下是如同人類一般的紅,還有潔白柔韌的,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往那裏走去。

年長的埃雅靈在靴子被海水浸透的時候也猛然發覺自己的失誤,當他後退的時候,他看見了如同海藻一般漂浮在海水中的黑髮,然後是一道頎長的,從海水中緩緩升起的身影,埃雅靈在看到那雙與長髮同的眼睛時,拔出了自己的雙刀,對方顯然是一個人類,或是一個半靈,無論是哪一種,又是如何穿過鎖…以及帶着去往南側大陸的西厄回到這裏的,他都不會被允許再踏入林島一步。

格拉茲特只是瞥了對方一眼,呢喃了一句刺耳的黑暗聖言,埃雅靈就倒了下去,他的血頓時腐化成泥,被海水帶走,骨骼則散亂在了碧的砂礫裏,在格拉茲特經過身邊的時候,炙熱的風掠過它們,就將它們化作了飛灰。

——-——-——————西厄在昏睡中醒來的時候,她看到的是兩道錯縱橫的星河,凡人也能看見的星河與只有具有施法天賦的人才能看見的魔法星河,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疲憊與恐慌的關係,她看見的每顆星辰都閃爍着不祥的血紅。她匆忙地將視線轉向身邊,在看見黑髮龍裔的時候才終於安下心來,然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悉的庭院中…也不是那麼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黑的薄霧,之中穿着血的藤蔓與猶如骷髏一般的果實。

息着,當她的愛人善解人意地將她抱起來的時候,她看見了屍體。

每一張面孔都是她所悉的,是她的長輩,同輩,還有靈們最為重視的幼崽,這是一個多麼荒誕可笑的噩夢啊,西厄在心中想到,但她的膛就像是被一座箭矢之峯碾壓着的窒悶疼痛,她想要尖叫,但腹部突然升起的劇痛將這聲悲慘的叫喊扼殺在了她的喉嚨裏,格拉茲特低下頭,温柔地將嘴靠近她的耳垂:“我們的孩子就要降生了,”他高興地説:“吾愛,你喜歡我為你預備的驚喜禮物嗎?”西厄想要喊叫,格拉茲特抬高手臂,和她接吻,在結束的時候順勢撕裂和下了她的舌頭,鮮血湧出來,惡魔的主君就用這盞温暖的杯子喝下了他最喜歡的酒——用懊悔的眼淚與憤怒的血,還有憎恨的目光調配而成的,嚐起來又甜,又辛辣。

埃雅靈們的屍體整齊地排列在路邊,他們的軀體幾乎都是殘缺的,惡毒的小惡魔們戲謔般地將手臂安裝在‮腿雙‬的位置,頭顱吊在下,脖頸裏堆放着心臟,格拉茲特還特意讓幽魂盤旋在他們身邊,負能量之火奇異地代替星光與月光代為照亮了每一張痛苦的面孔,他走的非常緩慢,讓西厄可以看清每一雙碧綠的眼睛中殘留的恐懼,憤恨與茫然。

最後西厄看見的是艾洛赫,這位曾經被西厄喜愛與依靠過的長者身上看不到明顯的傷痕與殘缺,但縈繞在他身上的,濃重的死亡氣息卻讓他的軀體充滿了一種類似於雕像的無機質,與其他靈的遺骸相比,他的屍骨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被下來的衣服。

生命之泉已經汲取了安曼的血,現在,更多埃雅靈的血滲入其中,雖然就凡人來看,它仍然是那樣的澄澈無瑕,但在格拉茲特的眼中,它就像是無盡深淵的縮影——有很多人將無底深淵誤解為一個臭烘烘的沼澤,實際上這種臆想是完全錯誤的,正因為它是混亂與黑暗的極致,在那些不具有強大力量的人眼中,它反而要比最明亮的鏡子還要純淨,除非墜落到了底層,融入到了那些靈魂蛆蟲之中,你是絕對不會理解到它的真實所在的。

西厄被**着放入生命之泉,代表着新生的羊水與代表着死亡的污血同時入淺池,格拉茲特守在他的身邊,着地注視着從薄薄一層的皮膚上凸顯出來的尖鋭,也許是爪子,也許是喙,之前並不是沒有惡魔侵佔靈,但他們所能孕育出來的生命太脆弱了,脆弱到不是在母親的肚子裏死去,就是孱弱到只能夠成為食物。但格拉茲特很有信心地認為,他的孩子一定會是個相當出的半惡魔,至少不會比費瑞克希爾差。

“出來吧,我的孩子。”他柔聲道。

讓格拉茲特有點失望的是,他的孩子竟然沒有如他希望的那樣撕裂母親的肚子,他從西厄的身下滑出,有着靈的鮮明特徵。

格拉茲特沒有去理會那個過於安靜的嬰兒,從這點上來看,他又很像是惡魔的孩子了,畢竟每個惡魔的嬰兒都懂得不要大哭大叫,人類的孩子大哭大叫會帶來母親的撫與**,惡魔…他們的母親會在哭聲引來貪婪的眼睛之前先吃了他們。惡魔的主君低下頭,看着因為分娩,失血與驚恐而奄奄一息的靈,他張口,細長翻卷的舌頭就像是一條活着的蛇那樣轉動着,帶着腐蝕的唾滑過西厄的臉,在她的面頰上留下深刻的焦痕,就在舌尖即將碰觸到靈冰冷的皮膚時,格拉茲特突然一頓,牙齒合攏,他斷裂的舌頭落在了西厄的咽喉上,化作一條黑的毒蛇,一下子就咬斷了西厄的喉嚨。

斑駁的黑條紋突然從西厄的喉嚨位置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出去,格拉茲特咕噥了一句,在生命之泉再一次產生漩渦之前離開了原先的位置,當然,他沒有忘記他的兒子,嗯,他看過了,是個男孩,他就像是抓着一隻弱小的獵物那樣抓着嬰兒,一邊興奮地眨着眼睛,一邊謹慎地觀望着陰影的變化,被污穢的神血,也就是生命之泉瘋狂地轉動着漩渦的中心點從深黑逐漸變化成了透亮的赤,一個晦暗的紅點從最深處緩慢地浮現出來。

阿里曼,混亂的初始,惡魔的起源。

格拉茲特幾乎忘記了失去了作為一個如同魔鬼般的惡魔所應有的警惕,他渾身顫抖,無法遏制地搖晃着身體,他將會是阿里曼重新回到這個位面時唯一的見證者——他想,但就在下一刻,無形的警兆迫他抬起頭來,他看見了魔法星河,還有無邊的黑暗中閃爍着的一點翠光芒。

“哦,不。”格拉茲特説。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將自己拋到了大海上的上空,在還沒有碰觸到水面的時候,他就變成了一條醜陋而龐大的鋸齒鯊,他迅速地將沉入水中的嬰兒入腹中,然後擺動尾巴,以這種魚類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逃走了。

的光點先是微微一閃,然後無意間凝望林島方向的人們就看到了一道貫穿了天地之間的霹靂,猶如一閃亮的箭矢那樣擊中了黑沉沉的海面,在樹木焚燒起來的時候,他們才知道是雷電擊中了翡翠林島,不知道為什麼,火勢越來越大,直抵雲層的煙霧即便是在深夜也因為夾雜着火星能夠被人看見,人們聚集在一起,驚奇地嘆着,喊叫着,但沒人知道這是又一場諸神之戰的開端。

格拉茲特幾乎記不清自己有沒有這樣瘋狂狼狽地逃亡過了,他能夠受到懾人的視線正在掃過大海,但他身邊都是正在驚惶奔逃的魚類,幾乎覆蓋了整個海底,這是一場賭博——賭生命之神安格瑞斯只是剛剛揭開蒙蔽了他知的霧,對於其中的細節並不清楚,他並不知道有一個惡魔主君受混亂之蛇阿里曼的僱傭而成為了這場陰謀與祭獻的主持者。

他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