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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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了,”男爵夫人喊道“帶我一起走。”就算在這個時候,男爵夫人仍然可以被稱之為一個尤物,特別是她的面孔上掛滿了真實的驚惶與哀痛,當她伸出手臂的時候,斗篷向上抬起,滑落,讓被求助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她柔軟的——那件長袍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從肩膀的地方被撕破,殘缺的絲綢猶如一朵凋零的花朵那樣垂掛在她的肋骨下方。
被她求助的伯爵躊躇了一會,他用身上所有的飾物和金幣僱傭了一小隊傭兵,説真的,甚至不能説是僱傭,應該説是被允許跟着他們一起離開王都,他原本也是有着自己的騎士的,但其中大多數都離開了他去到諾曼王都的城牆上——伯爵覺得他們真是蠢透了,誰都知道諾曼王都幾乎沒有僥倖得存的機會。當然,在老王以及之前的時期,諾曼王都完全可以説是第二個雷霆堡,忠誠勇猛的騎士簡直和城牆上的石磚一樣多,但自從約翰成為諾曼王,國王對軍隊的支持就驟然疲弱了下來,這不能怪約翰,在他還是個王弟的時候,他因為身體羸弱,意志單薄所以從來沒能討到任何一個能征善戰者的尊重,就連他自己的騎士也是如此,品德高尚者緘口不言,品德低下者則在酒館和館將約翰的無能當做笑料和嫖資。
更別説,約翰王為了博得格瑞第的歡心,儘快地擁有一個繼承人,大量地提拔了任何一個能夠給他帶來錢財以及奴隸的小人,這些人之前不是商人就是盜賊,高潔之人不是不願意與他們廝混而憤然離開,就是被他們設下陷阱處死或是放;至於狄倫。海德曾經設想過的萬法之都…他應該想到,被金幣與施法材料招募來的法師與術士們對高地諾曼不可能有什麼忠誠之心,如今能夠站在城牆之上的施法者只有白袍牧師和諾曼血統的法師,獸人們不但有祭司,在那一片灰黑與黃褐中,也同樣點綴着不屬於他們的赤紅。
伯爵捫心自問,他不能算是一個最膽小最無恥的人,但他藉助一個叫做“窺筒”魔法器具看到了,首先攻佔了城牆的並不是獸人,也不是人類,而是一羣怪物。它們只有人類大小,密集如同蟻羣,青黑的皮膚猶如野豬,士兵們配備的黑鐵長矛本戳刺不穿,只有騎士們的鋼寬劍可以將其斬斷,但那有什麼用呢,一個騎士幾乎要同時面對十個以上的怪物,而這些怪物的牙齒不但能夠咬穿鋼鐵,還帶着劇毒,當伯爵的眼睛透過窺筒看見那個被咬穿了臂膀的騎士面上瞬間蒙上了一層死亡的灰之後就再也不敢看了。
“求您!”男爵夫人再度喊道,她的手指抓着馬車車窗的邊緣,上面戴着一枚堅石的戒指,伯爵想起,在痛快淋漓的歡樂之後,他也曾送過一枚堅石戒指給這個美豔嫵媚的女人,他於心不忍,心存聯繫,但他看了看自己挽車的馬匹(不是最好的),還有馬車裏的人(沉默而厭惡的,他的子和兒子),以及巡遊在馬車外的傭兵,他如果帶上男爵夫人,那麼不但會引起子的嫉妒還會導致兒子對他的不滿,如果説這兩者還不算什麼,還有最致命的——傭兵們會向他索取更多的錢,還有馬車的速度無疑被毀拖慢,伯爵忍痛轉過頭去。
但男爵夫人不愧為是男爵夫人,她在伯爵還沒能説出拒絕的話之前就大聲喊叫了起來:“我知道富凱的錢藏在哪兒?”伯爵轉過頭來的速度簡直比他轉開的速度快上一百倍:“你説什麼?”
“您不會以為富凱大人只會將他的錢放在他的宅邸裏吧,”男爵夫人快速地説,伯爵的馬車已經開始走動了,她一邊抓着車門把手上繫着的絲繩一邊悲慘地跟着絆絆跌跌的跑:“我知道他有兩個,可能是三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是的,我確定其中至少有一個是錢窟。”伯爵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她,但在男爵夫人終於因為力氣耗盡而跌倒之前,他喊道:“等等!”男爵夫人被拉上了馬車,她那張美麗的面孔上遍佈淚痕“我希望你沒説謊,”他説:“我也許不能做些什麼,看在我們之前的情分上,但,”他用眼神示意外面的傭兵“如果他們什麼都得不到,你知道的,最好的結果,你會成為一百個地的奴隸——你知道他們喜歡拿糞便塗抹全身。”
“但如果這樣,”伯爵的子憤恨地説:“我們還是一樣都得不到。”伯爵看了他們一眼,在這個家庭中,他或許會在一些小問題上權衡與考慮到他的子和兒子,但在重大**上,見識短淺的女是無法得到男們的尊重的,他是父親,是丈夫,是權威和主人,如果他們真的能夠找到富凱的錢窟,那麼這些傭兵就不會看上他領地上那些微薄的錢物了,可能他們拿到錢後就會迫不及待地離開,這樣他們三個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安全。
“我可以肯定。”男爵夫人疲憊地説“至少一個,堆滿金幣。”她聰明地和伯爵的兒坐在了一起,而不是和伯爵分享他的座位,這樣十分擁擠,並且那個可惡的男孩也得到了機會不斷地踢她的腿,但沒關係,這裏温暖又安全。
他們將那些仍舊在奮戰的人們拋在身後,連續一天一夜,他們沒能休息,也沒能吃到東西,馬匹也沒有飲水和飼料,只是拼命地向前跑着,原先和他們擁擠在一條大路上的馬車與人逐漸變得稀疏,最後只有他們一輛馬車和大約十來個傭兵在搖搖晃晃地前行。
“停下休息一會吧,”傭兵的首領説,他説:“馬要不行了。”所有的人如奉綸旨,尤其是伯爵,他就算前往王都,也是每三個小時就要休息一次的,但傭兵的首領不説話,他也不敢説什麼,馬車打開的時候,一邊的傭兵聳了聳鼻子,厭惡地走開了,一股雜着汗味、分泌物與糞的骯髒氣味從馬車中溢了出來。
“把你的斗篷拿去扔掉。”伯爵夫人説,一天一夜之中,他們本不可能下車,但人類的基本需求是無法遏制的,飢渴還能忍受,但無法排幾乎就是一種酷刑,伯爵的子惡意地要求男爵夫人取下自己的斗篷盛裝糞,男爵夫人能怎麼做呢,在這個小問題上,就連伯爵也不可能偏向他。
“水,”伯爵的兒子聲音嘶啞地喊道:“我要喝水!”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傭兵們從溪那裏來了水,但這些水並不是免費的,一個金幣一小捧,童叟無欺,伯爵已經拿出了所有的金幣以及值錢的東西,但男爵夫人還有戒指,所以她又很明智地拿了出來,他們甚至沒有帶上盛水的器具,所以只能一個個地從共用的皮囊那裏冰冷而且也不知道乾淨與否的水,一個傭兵捏着皮囊確保他們不會多喝。在伯爵的兒子上前抓住皮囊的時候,他向男爵夫人眨了眨眼睛,被迫排在了伯爵,伯爵夫人,伯爵的兒子之後的男爵夫人立刻不是那麼焦灼了,她拉起長袍,似乎只是為了能夠更方便行動似的在下方打了一個結,出了她的腿雙,很顯然,她雖然在最後,但肯定能喝到最多的水。
做完這一切後,男爵夫人抬起頭來,她有那麼一霎那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但能夠讓她一直存活到現在的本能立刻發揮了作用——她抓住了伯爵兒子的頭髮,猛地一搡,就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前,而那個剛一口咬下傭兵頭顱的怪物已經撲了過來。
水囊掉落在地上,傭兵斷裂的頸脖裏這才噴出炙熱黏稠的血泉。
怪物咬住了孩子的頸脖,它的牙齒甚至刺破了男爵夫人的手,她的心猛烈地跳着,幾乎衝出膛,但與之相對的是她的頭腦正冷靜而縝密地轉動着,在她還沒能理解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她就後退到了距離那隻怪物有幾十步的地方,她聽到了傭兵們慌亂的嘶喊,還有一些她無法理解的雜亂聲音,也看到了伯爵——伯爵的子被一隻怪物咬住了腿,她將所有的力量全都用在了抓住伯爵的靴子上,伯爵瘋狂地喊叫着,倒伏在地上,不顧一切地用沒有被抓住的那隻腳狠毒地踢着那個女人的臉,他最後還是掙了,因為怪物抓出了他子的肝臟,她的腸子滑溜溜地落在了沙地裏,也許正是這一恐怖的景象,讓伯爵失去了應有的思考能力,在這個時候,他竟然愚蠢到向傭兵們的首領跑去,也許他覺得那個男人會保護自己吧。
傭兵的首領抓住了他,一刀就將伯爵的頭斬了下來,然後是還在搐的手腳,他身邊的傭兵將這些零散的肢體扔向怪物們,怪物們遲疑了一下,畢竟這些鮮還帶着温度和血,又不會反抗和逃走,而就是那麼一小會兒,就足以讓傭兵們躍上馬匹,毫不猶豫地逃走了。
男爵夫人沒有試圖去求得他們的憐憫,對於這種連自己的國家與僱傭者也能隨意拋棄乃至利用的傢伙會將美放在自己的生命之前嗎?當然不會,她只有靠着自己的雙腳奔跑,她的肺部都像是被放在了火焰中灼烤,吐出來的只有帶着灰燼的乾熱氣息,她不知道自己的肢體是遵循着頭腦的命令在動作還只是出於慣或是其他,她只知道自己在奔跑,直到一個沉重的軀體從後面撲了過來,將她按在了地面上。
男爵夫人閉上了眼睛,她到怪物的爪子刺入了她的脊背,那張光滑無瑕,被遊詩人們稱之為“月琴之弧”的完美脊背,她以為自己失去它還要很多年,沒想到事情真的發生時,也只不過是一剎那而已。
她等待着撕咬和疼痛,但非常怪異的,沒有,她以為她終於遇到了一個願意從怪物手中援救她的人,但除了怪物們逐漸低弱下去的吼叫聲外,她沒有聽到任何人在説話或是刀劍以及箭矢的聲音,男爵夫人不敢動作,但隨即她的脊背突然一熱,有什麼半融化的東西濕膩膩地被傾倒在她的身上,然後又是一重,她幾乎無法呼,還有那些東西正在腐蝕她的皮膚——她掙扎着從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里爬了出來,疼痛讓她數次幾乎昏厥,但一個從卑賤的娼身份一路攀爬到黑暗中的高階的女可不會那麼嬌弱——她被懲罰過,也被折磨或是凌過,那個時候她沒有死,現在更不會。她將一把草葉進嘴裏,這種草葉特有的酸苦汁刺着她的神經,讓她變得清醒。
男爵夫人不知道這段短短的路程她爬了多久,但當她終於可以看見它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隻肚腹開裂的怪物,就像是一隻被掏空了內臟的蛤蟆,就趴在那兒,它的內臟很少,少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身下堆着的都是人類或是動物的斷肢碎,一隻小手從裏面伸出來,幾乎沒有被消化,充滿怨恨地彎曲着,就像是一個鈎子。
“我很抱歉。”男爵夫人説。
其他怪物也是如此,在它們剛剛跳出來的時候,還能看到鼓脹如球的肚子現在全都爆裂了,男爵夫人看到了悉的綢緞碎片,她不關心這個,她找到了水囊,不止一隻,能夠逃走的傭兵們除了自己和馬什麼都沒帶走,男爵夫人用水囊裏的水沖洗身體,尖鋭的刺痛變得略微輕微了一點,她還找到了一柄還被斷手緊握着的短劍,用這柄短劍她在腐裏找到了藥水,看,她還是很幸運的,這些怪物的牙齒似乎從不用來咀嚼。
藥水只有一口,但確實是用來治療的,男爵夫人可以説是聊勝於無地把它喝了個乾淨,但就在她能夠自如行動之前,一個獸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格巴。”男爵夫人説,隨即丟下手中反出後方影像的短劍,高舉起雙手,緩慢地轉過身,一邊重複着:“格巴,格巴,格巴…”
“格巴?”獸人問,一邊打量着這個人類女人“格巴”在獸人語言中是金子的意思。但她沒有衣服,就像是牲畜圈裏的奴隸,她沒有“格巴”
“格巴,一利桑(很多),”男爵夫人説:“一利桑,卡那(地下),莫達(我)瑟瑟(知道)。”
“格巴…”獸人的語氣變得和緩了一些。
男爵夫人知道自己又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