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殘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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矗立在克瑞瑪爾等人面前的是一座業已廢棄許久的堡壘,高塔已經倒塌,城牆破敗,石磚中生出遍佈尖刺的荊棘,擊與觀察的孔下有着一條烏黑的痕跡,那是城牆的頂面常年失修,夾牆中入雨水,雨水溢出孔,再從孔的邊緣下,苔蘚曾經在這片濕的地方蔓生,但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陰冷的氣候,它們腐朽死去,但還是頑強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有什麼東西在格瑞納達人的視野旁側動,騎士微微轉頭,發現那是一隻泥類怪物,他嘆了口氣:“難道真有人可以住在這種地方嗎?”
“想想那是多麼的新鮮。”他的同伴説,他們雖然都是惡之輩,但這片死氣沉沉的寂靜還是讓他們到很不舒服,除了怪物,他們甚至沒有在這裏看到過一隻地鼠,一隻飛鳥甚至是除了蜘蛛之外的昆蟲,想到可能間隔幾天,就會有人走出來將活生生的人類驅趕到怪物的羣落中,任憑它們大朵快頤——騎士看了一眼他的同伴,雖然在傳説中,格瑞納達的龍牙騎士是用俘虜與奴隸來飼養他們的坐騎的,但這完全就是一個謠言,奴隸的價格再便宜,也不可能低於牛或豬羊,只不過脾氣暴戾的鷹首獅身獸在飢餓和憤怒的時候會攻擊人類罷了——只能説那些被鷹首獅身獸啄出了內臟或是絞斷腦袋的人實在是太不走運了。
“大公確實不知情嗎?”另一個騎士問。
“我檢查過他的記憶,”術士説:“或許你在質疑我的法術?”騎士做了個鬼臉,舉起雙手,表示道歉“那麼就是其他人了?”
“你想知道什麼?”術士問。
“我只想知道的更多一點罷了。”騎士説:“有關於這裏的主人…”如果有為這位脾古怪的法師送來“給養”的商隊或是傭兵,他們可以從他們身上得到很多“東西”或許可以就此安然地完成這個詭異的任務也説不定。
“也許不需要。”他們的殿下突然説:“接我們的人已經來了。”影影綽綽的影子在城門後出現,行動緩慢,騎士們做出警備的姿勢,術士將雙手放在了袖子裏,一個法術蓄勢待發。
“陌生的…客人,”為首的人説:“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樣…這樣的客人了…”他説起話來的時候更是讓人覺得奇怪——就像是一座發條鬆弛的鐘,如果説這是很久不和人説話後留下的後遺症,但他們從翼蛇肚子裏找出的又是那樣的新鮮,或者客人與“飼料”是不同的?他的手中拿着一支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鯨蠟蠟燭,不但冒着黑的煙,還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但光亮卻相當的刺眼,讓人無法遏制地想要轉移視線,只有黑髮的龍裔可以毫無妨礙地直視他們——那是一個僕役,衣着樣式陳舊但可以稱得上奢華,面青白,他的眼睛是一種近似於透明的灰,黑的頭髮整齊地梳向後方,看得出,他是僕役們的首領,在看到克瑞瑪爾的時候,他居然還笑了笑。
“這裏很少…有人會來,”他説,言語變得暢了一些:“您們是路了嗎?還是來這裏找尋什麼?無論是什麼,如果你們願意進來休息,這裏還是有一些…供給爵爺和騎士們的房間的。”
“我們並未路,但如果説是來找尋什麼的話,”異界的靈魂答道:“是的,我們來找尋居住在凋敝之靈的一位法師。”
“凋敝之靈只有一個法師,”僕役首領説:“就是我們的主人。”他向克瑞瑪爾鞠了一躬“請和我來吧,到大廳去,我們的主人正在那兒,和夫人在一起。”達諾斯看了他們的殿下一眼。
他們跟隨着僕役的首領緩步前行,通過殘破的甬道,一個術士抬頭看去,原來應該裝着一道,或是兩道鐵閘門的地方,只留下了深黑的寬大縫隙,就像是微啓的無牙大嘴,不知道是堡壘破落後被人偷去了,還是因為鏽蝕過度,掉落或是拆除了——通過甬道就是堡場,這裏原本是鐵匠鋪、馬廄和騎士們訓練的地方,但現在只能從殘垣斷壁中大概估計一二,但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跟隨在僕役首領身後的兩個隨從始終一言不發,兜帽蓋着他們的臉,喉嚨裏發出嘎的息聲,帶着令人骨悚然的節奏。
與大多數堡壘一樣,在主堡與廣場之間還有着一道內城牆,不如外城牆寬大,但也足以容許兩個騎士在上面並肩奔馳,這裏居然還有着一對鑲嵌着橫縱共計十二條黑鐵的木質高門,僕役首領的隨從上前,把它們推開“這是矮人的滑輪嗎?”一個術士彷彿不經意地問,用以防禦的門扉當然不是那麼容易推開的,只能説要麼有着矮人的技藝摻雜其中,要麼就是這兩個隨從有着可以與龍裔相媲美的力量。
“當然,”僕役的首領説:“我們每天都會上油,這兒太濕了,你們看。”他指向一個地方,但即便是能夠在黑暗中視物的龍裔們也無法看清其中的景象,就像是有人在那裏施放了一個法術,但確實有反着光線的水在大概是地面的地方散開。
他們也覺得自己的腳下越發黏稠,這種覺龍牙的騎士與術士們並不陌生,每次他們站在重又變得安靜無聲的戰場上就能覺到,人類,或是非人的血、內臟、汗水與淚水,以及無法分類的分泌物與體,混雜在一起又被無數次地踐踏過大概就是這樣,但他們低下頭去觀察地面的時候,看到的就只有石磚,只是略微濕一些罷了。
“我們到了。”僕役的首領説,然後極其突兀地,從黑暗中亮起了一線光亮,他們在如同高塔一般的主堡前停下,門打開了,温暖的光線頓時將他們籠罩在了裏面。而一道緻又華美的摺疊鐵梯從高過騎士肩頭的地方翻轉而下,為了防備敵人的攻擊,主堡的門是從來不會安置在地面或是敵人可以輕易越過的高度的。
主堡的大廳裏亮如白晝,爐牀中火焰熊熊,上面的鐵鍋燉煮着類,放着豐富的香料,誘人的氣味一下子就充滿了人們的鼻腔,爐火帶來的熱量更是將那些令人煩躁的濕和陰冷都驅趕了出去。緊靠着爐牀,垂直放置着兩張長桌,長桌後有着十二張椅子,而在主人應在的位置,也有着一張長桌,但長桌後只有兩張椅子,這有點不合傳統,因為按照常規,主人應該邀請重要的客人與他同坐,但既然在這裏的不是一個領主而是一個法師,那麼人們也不必太過吹求疵了。
何況那些椅子一樣被錦緞覆蓋着,還有充填了羽絨的坐墊,即便一個領主坐在上面,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而且那隻以着成年男雙臂張開後的寬度為直徑的鐵鍋裏,不知道放了什麼香料,或是什麼動物的,它的香味讓格瑞納達人胃腸動,哪怕他們在離開庇護所之前還吃了一頓豐足美味的餐點。
——真奇怪啊,異界的靈魂説,我怎麼覺得聞到了麻辣小龍蝦和櫻桃咕咾的味道呢?
——因為那是一個法術而不是真正的氣味,巫妖沒什麼好聲氣地説,在那些零散混亂的記憶碎片中,他撈到最多的就是有關於食物的,他深刻地懷疑,如果這個靈魂是本位面的原住民,又作為一個天賦者成為一個法師或是術士的話,那麼他的法術書上會不會記載着…卡利加德利爪術(適合薄切魚片),火焰護盾(適合烤鴨),凍霧術(適合製作刨冰與冰淇淋,或是凍梨以及凍柿子)…等等,諸如此類,不管怎麼説,在那個位面,就連一本記載着動輒可以毀滅世間一百萬次的怪物的書上都會註明某某怪物是否可食,滋味如何,如何食用,食用後可以產生何種效果…有時候曾經的不死者也覺得很好理解同居者那種近似於愚蠢的樂觀——如果巨龍也在那個位面的話,也許他們的遷移只是為了避免被那些人類吃光滅族…
——所以我們聞到的可能不是一種氣味?異界的靈魂説。
然後黑髮的龍裔轉過頭去看向他的術士和騎士們:“真是太好了,”他説:“我好像聞到了鰩魚湯的味兒,那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湯了。”一個術士奇怪地了鼻子:“我覺得像是羊湯…”
“或是甜湯…”達諾斯説,然後他立刻頓住了,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羊湯。”僕役的首領急忙補救:“但鰩魚,是的,鰩魚可能也有一點,或者還有一些蜂,我們總是這麼做,蜂能夠調劑胡椒的辛辣味道。”
“是發酵的鰩魚嗎?”異界的靈魂認真地問:“我最喜歡發酵三年以上的鰩魚了。”
“三年,不少一天,也不多一天,尊貴的客人。”僕役的首領説。
——那麼這個大廳現在就該充滿84消毒的氣味了,異界的靈魂憐憫地説。
——是有點奇怪。巫妖説。
他們在長桌後坐下,那個可能是羊湯,又是鰩魚湯,還加了胡椒和蜂的湯和一種澤暗沉渾濁的葡萄酒一起被端了上來,然後還有一些堅硬如鐵的麪包和厚切的烤。
“請原諒,”這裏的主人説“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了,這些都是我們平時吃的東西,希望您們不要覺得我們是在有意懈怠。”
“我想這已經算是一頓非常豐盛的筵席了,”異界的靈魂説:“但在此之前,我想我先要完成我的任務。”
“請説。”異界的靈魂取出卷軸,説出了一個名字,這裏的主人停頓了一下:“是的,是我,”他看向卷軸“我可以知道那位大人的尊名貴姓嗎?我已經隱居了很久,沒有想到還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那麼説,”他緊接着説:“您的任務就是要將這支卷軸給我嗎?”
“是的。”
“那麼就請給我的男僕吧,非常謝,我的腿都被這裏的濕毀的差不多了。”拿到卷軸後,這裏的主人並不出乎意料地施放了一個或是兩個法術確定卷軸是否會帶來不可測的危險,然後他打開卷軸,看了一眼裏面的內容,沒人知道紅龍在裏面説了些什麼,但一定非常簡短,因為閲讀者只一會兒就抬起頭來,從那張枯槁如同骷髏卻奇異地帶着幾分血的臉上出了一個微笑:“真讓我到驚訝,”他説:“我竟然有這個榮幸被一隻紅龍邀請。”他一邊將卷軸放到一邊。一邊恢復原先的位置“而且她還給了我一個答案,要知道,我等待它已經足夠久了。”
“你覺得呢?”他看向自己的子,她就坐在他身邊,這位夫人似乎十分地拘謹並且害羞,因為即便是在大廳裏,她也一樣穿着長到指尖與足尖的長袍,而且帶着尖頂帽,尖頂帽上垂下的面紗又厚又重,讓人們本無法看到她的臉,她的指尖在卷軸上有點笨拙地移動着,幾乎沒人可以看得出來的,她點了點頭,彷彿十分同意丈夫的意見。
她的丈夫如釋重負般地笑了笑,他向他的客人們略一伸手“好吧,我想我要謝您們。請用餐吧,”他轉動手指,一枚碩大的紫碧璽戒面,秘銀底託的戒指在他的小指上閃爍出人的光芒:“雖然我知道我的款待或許只能説是差強人意,但我想,用餐結束後,我們或許可以去看看我的一些小小收藏,你們可以從裏面任意地挑選一件作為酬勞,無論什麼都可以,我在這裏幾十年了,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沒有再動用過——符文、寶石、卷軸、藥水…”
“請吧,”他温和地説:“然後你們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