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德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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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面諂媚之的施法者聽到他竟然敢説出這樣的話,不免有些驚慌失措起來“德蒙,可敬的德蒙法師,”他聲音尖細地説道:“這可不太好——您呼喚了他的名字,又向他投擲惡意——誰知道他是否正在傾聽我們的談話呢?”
“我想這個你無需擔心,”先前將“豬腸”的女兒譏嘲地稱之為雜種的法師説:“尊敬的德蒙法師是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的,他故意讀錯了一個輔音,你沒聽出來嗎?”他轉向德蒙,執政官的次子,臉上似笑非笑:“不過您的話可真是令人吃驚,不管怎麼説,您有一個做羅薩達牧師的弟弟,又有一個將羅薩達的聖花標示在罩袍和馬衣上的兄長,羅薩達的聖所與至聖所矗立在您父親管理的城市裏已有上千年之久…這裏的居民,”他看了一眼正從他身邊走過的兩個商人,他們的脖子上掛着金鍊,金鍊下垂着鍍金的月桂葉:“幾乎都是羅薩達的信民。”
“但我是個施法者,”德蒙説:“妄尊自大從來就是施法者的通病,我並無意去改正它們——好了,將今天的記錄給我,你們就可以回去了,如果有需要或是別的事情,我會召喚你們的。”兩個施法者出了他們的記錄,施法者的記錄方式當然不會是墨水、筆和紙張,他們各自施法,從貓那兒挖出一對眼睛,驅使他們的魔寵將其中的一隻偷偷放進“豬腸”的小屋,另一隻經過清洗後沉入秘銀與石英的混合溶,完成後它看起來亮晶晶的,圓溜溜的,眼球的每一部分都清晰可見,就像是某種骨悚然的美飾品。德蒙將它們並列在掌心裏,那個膽小而又嘴甜的傢伙所製造的“窺視之眼”有點發灰,有斑點——放進石英溶的時間太長,外層的石英留存的太多,而且秘銀粉投放的也不夠均勻,裏面的眼球處理的不夠妥當,一部分血管與神經依然拖在白的球體後面——它記錄下來的情景看起來肯定會有模糊與抖動;而他同伴所做的小玩意兒就好多了,透明,乾淨,裏面的眼球像是被剝了皮的葡萄那樣光溜溜的。
德蒙對他所招募來的兩個施法者都不是那麼滿意,一個雖然很會説話,但很蠢,就連他故意讀錯的音都分辨不出,德蒙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被獲准離開導師的,雖然懂得服從你卻很難安心地把他放到某個重要的位置上去;另一個還能勉強一用,卻總愛賣他的小聰明,時時不忘表現一番,某些時候還會些出格的小意外來謀算和考驗他的僱主——這就是為什麼連個簡單的窺視任務德蒙都得跟着的原因。
“留在那個屋子裏的眼珠你們確定已經拿回來了嗎?”
“它已經在我魔寵的肚子裏了,”蠢笨的法師低聲喊道:“我親眼盯着它吃下去的。”
“我也是。”另一個施法者説。
他們的魔寵只是普通的大蝙蝠與蛇,而德蒙有着一隻來自於無盡深淵的小魔鬼寵物——它遵照德蒙的吩咐,從不在光天化之下出現,除了德蒙的導師——德蒙正是由這個牙齒滴毒的小玩意兒引介給他的導師的,沒人知道他有這麼個可怕的魔寵。
不過正如俗語所説,談論着魔鬼,魔鬼就到——雖然來人並不是人們通常意義上所指的那種深淵生物——他是德蒙的兄長,執政官的長子,一個騎士,一個渴望着為羅薩達而戰的騎士,他正在接受繁重的訓練與考驗,希望得到聖召,所以他的罩袍與馬衣上繡着的聖花月桂都是未曾開放的,用的顏也偏於淡綠而非深綠,他繼承了母親的深栗頭髮,微微帶卷,沒有蓄留鬍鬚,或許是因為正在內城區的關係,他沒有穿上全身盔甲,而只是披掛了一身輕盈的秘銀鍊甲,身後跟着兩個穿着兩衣的僕從,他在看見自己的弟弟時就立即跳下馬,向他走來並張開手臂。
德蒙神自如地將兩隻“窺視之眼”放入柔軟的內袋,與其説是他回應了兄長的擁抱,倒不如説是敷衍地拍了拍兄長的鍊甲。
“那麼今天的討論就到這裏。”他對那兩個臨時下屬説:“明天再會。”德蒙的兄長和他一起目送兩人遠去“這是你的新朋友?”執政官的長子問道。
“偶爾經過白塔的法師,”德蒙回答:“我正在為父親爭取他們。”
“白塔已經有安東尼奧和你了,”他兄長不甚贊同地説:“碧岬堤堡也只有三個法師。”
“碧岬堤堡的阿爾瓦法師抵得上半打平庸之輩,還有兩個即將離開導師的學徒,白塔的情況要比碧岬堤堡複雜,而且近來陰影中總有人在蠢蠢動,”德蒙説:“不知道父親有沒有和你提過,我們最近才發現了一條用於走私的暗道。”
“我剛回來,父親還在官邸,我正要去見他,”德蒙的兄長説:“上次我收到的信上他有提過這件事情,但只有一兩句話,或是那時候事情還沒惡劣到這個地步?我是説,你正在私下徵集士兵和法師——”
“你是在責備我嗎?”德蒙尖刻地説:“我所遵照的可是父親,白塔的執政官的命令!”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騎士説“我是在擔心你,父親還有白塔,我已經聽聞了一些消息,你所招募的人幾乎都是些盜賊,罪犯,以及來歷不明的閒散傭兵,在此之前,他們甚至不被允許進入外城區,而現在他們卻能在內城區…肆意遊逛。”
“據我所知,除了銀指和惡刺,現在又有了第三個盜賊工會,並且已經侵入至白塔的一百里以內,他們擁有蛇人和法師,或許還有巨人,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但我們搜索了白塔周圍的湖泊,找到了整整六條暗道,這些暗道可以用來走私,也能運送士兵和怪物,我們需要增強白塔的武裝力量”德蒙慢慢地説:“是的,這些人確實沒有你的靈們純潔無暇,但他們能幫助我們保護白塔——只要給錢,他們就幹,盡心盡力。”
“你們應該向領主求援。”
“可憐的哥哥,”德蒙説:“你還沒有明白,”他憐憫而又輕蔑地看着他的兄長“靈們是不會為人類血的,它們只在乎自己——灰嶺需要幫助,白塔自然必須伸出援手,但反過來呢——我們當然有向領主求援過,要看存底的文書嗎?三封,我們沒有得到回答,也沒有獲得解釋,這就是靈,他們不是人類,哪怕他們長着一張比大多數人類漂亮的臉,混雜着他們的血的半靈也是一樣,就像你愛着的那個女人,我們的領主,你對她宣誓忠誠,温順的如同一條老狗,但她對你有表現出比別人更多一點的情嗎?沒有,她拒絕你,漠視你,只因為你本不是她的同類。就算你死在她的面前,”法師惡毒地補充道:“你恐怕也難以得到一滴眼淚——因為她就是這麼對待我們,對待白塔的,作為靈們的中轉城,白塔只要有碼頭和住宅就行了,至於裏面的人,就算是全部死光了,也會有人願意進來繼續充滿這兒的——畢竟這兒能夠攫取的財富簡直可以與星光河的支相比擬,她怎麼會用灰嶺那些珍貴的靈,半靈來換取人類的命呢?”
“…我會去詢問她的,”騎士説:“我相信這其中必有誤會。”
“可能,”法師説:“但我們可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