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萬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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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獺白臉兒被驚醒了。
今天它沒有在水面上漂浮着睡覺,雖然在天氣炎熱的時候這種方式才是最舒適的,但近幾天靈的飛翼船就像秋天落下的葉子那樣頻繁地掠過星光河的水面——雖然靈們都知道這兒生活着一羣水獺,又有着如同鷹隼般的視力與捷的身手,在飛翼船降入水面之前就會將那一團或許多團乎乎的小生物從船隻投下的陰影中撈走,但總是被人打攪也會帶來諸多煩惱,譬如平常時候不被允許打攪水獺們的靈們總會乘着這個難得的機會將它們抱在懷裏來去,白臉兒的兩個孩子就算了,白臉兒可是做父親的人…不,水獺了,它需要一個成年雄水獺應有的尊嚴,被抓在手裏腹部朝上被抓下巴和肚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倒不是説它會拒絕。
來到灰嶺的靈愈來愈多,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帶來了不少好東西,從散發着臭味吃起來卻很不錯的發酵鯊魚到塗刷了蜂烤制的野豬鬆,還有味兒鹹澀的細碎蝦米,他們也有烤小魚乾給白臉兒,可惜的是沒誰能比那個總是穿着白袍的黑髮半人類做得好,雖然白臉兒的子與孩子覺得都很不錯,但白臉兒更相信自己的舌頭。
白臉兒的子動了動,在這個陰暗温暖的巢裏,除了白臉兒夫之外還有它們的兩個孩子,其中較大的一個出生時那個白袍黑髮的半人類還沒有離開,它還特意把孩子抱出去給他們看了看,現在它的長子早已已經褪去了白的絨,換上了一層灰黑的細茸,它還要換上一次才能和白臉兒和白臉兒的子那樣呈現出令人豔羨的深褐——較小的一隻是半人類離開後出生的,不知為何這次白臉兒的子還是隻生了一隻,但它和它的兄長一樣健壯,可惜的是那個半人類沒能看到——它還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也是雪白的一團,捲縮在一起的時候完全就是一隻膨脹的麪糰,如果那個半人類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白臉兒知道他比任何一個靈都愛這個。
時隔數月,灰黑的髮已經取代了一部分白的髮,讓最小的水獺看起來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煙灰,不過它還是很可愛的。這點從巢中的三隻水獺總是爭先恐後地為它就能看出來了——它也被飛翼船降落時發出的聲音吵醒了,雖然飛翼船已經要比其他船隻輕盈得多了,但沉重的船錨丟入星光河,撞擊河底的岩石時發出的沉悶的哐當聲,以及星光河的水因為撞上船體而發出的有規律的拍打聲。就在河灘上棲息的水獺是不可能聽不見的。
“啊呀,”一個靈從飛翼船上躍下時説“我們打攪你了嗎,白臉兒。”有着一張白臉兒的水獺直立在河灘上,靈們上下飛翼船的時候無需如人類那樣需要跳板,他們輕輕落下的時候猶如飛羽,而躍起的時候就像是被風吹動,白臉兒認真地在他們之中搜索着,璀璨的魔法星河橫貫天穹,投下凡人無法窺見分毫的深藍天光。星光河被它們照耀着,正如其名,每一卷水波中都裹挾着萬千星辰,靈們的飛翼船就像是停泊在星河之中,往來上下的靈們則如同眾神的使者,他們周身都覆蓋着一層透明的星光之紗,眼睛如同寶石一般明亮而潔淨。
“是在等克瑞瑪爾吧。”一個靈説,而後另外兩個靈就愉快地笑了起來:“看來它很喜歡克瑞瑪爾的小魚乾呢?”
“但我們也烤小魚乾給它。”
“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坐在地上和它一起分享的關係,白臉兒可能把克瑞瑪爾當做它的兄弟了。”
“如果按照比例計算,確實差不多。”
…
有一些靈幾年裏都不曾回過灰嶺與銀冠密林。有些從朋友的信件中聽説過灰嶺又來了一個可愛的小朋友,有些則對這個名字完全陌生,為此他們不免詢問一番,而他們的朋友總是不吝於詳細解釋一番的。
“那麼時候他現在正和凱瑞本在一起。”
“自從上一年一起前往雷霆堡服役開始。他們就沒有再別離過。”一個靈輕微地嘆息了一聲:“雖然這不是出自於他們的本意。”
“伯德温的事情我也略有聽聞,”在外也已經長達數十年,足以讓一個人類從嬰兒變作祖父的靈説:“但我之前有聽説他們已經去到了龍火列島。”
“為了伯德温的手臂。”他的朋友説:“具體的你或許可以去問問凱瑞本。”
“他也回來了?”
“當然,按照預先的約定,他應該也是在今晚抵達灰嶺。”就在他們説話的當兒,又一艘如同天鵝般優雅潔白的飛翼船乘着強壯的風元素徐徐降落在翠藍的星光河上。靈們湛的技巧令得第一艘船與第二艘船之間只有毫釐之差,它們是那麼的接近,就像是一面鏡子中的倒影——飛翼與風帆落下後,靈們從船上依次落下,剛才還在談起凱瑞本的靈一下子就找到了刺繡有蘇綸聖徽的暗綠斗篷“凱瑞本回來了。”所有還滯留在河灘上的靈都轉身看去,在看到落在卵石上的靈拉下自己的兜帽,出比月光更美麗的淡金長髮與俊美的面容時,他們都不由自主地到慶幸,雖然在銀冠密林,王室與貴族的身份更多地代表着一種責任而非權利,但靈們無不深切而真誠地敬愛着他們的密林之王,在一千年前的浩劫中,他的愛人為密林而死,只留下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凱瑞本,也是密林之王唯一的繼承人——也因為如此,凱瑞本不但無法獲得任何特權與看顧,還要接受遠超於其他靈的磨練與訓導,雖然這也可以説是一種特殊的父親與君王的愛,但他們還是偶爾能從王的眼睛中看出一絲輕微的悲哀與歉疚——悲哀於他就連愛人給予他唯一的紀念品也無法保存在懷,歉疚於他永遠無法作為一個真正的父親去偏愛與寵溺自己的孩子。
凱瑞本甚至無法在他的父親身邊長久地居住,他和其他成年靈那樣,將近乎於無限的時間耗費在密林之外的地方,結朋友,窺察敵人。外界的分毫變化無法逃過他們鋭的眼睛,他們從外界帶回來的不僅是鯊魚、豬乾或是臭酪,還有各種珍貴的武器、材料、卷軸、護符,以及最為寶貴的經驗。他們每晚在自己的房間裏召開的小聚會,更多的是為了保證他們的族人既能夠獲得密林沼澤與星光河的庇護,又不至於因為它們而被矇蔽住眼睛與耳朵。
更別説他們所獲得的每一份情報都會被佩蘭特整理成冊,這是密林之王每晚閲讀中的一部分,生存時間不但超過了人類。甚至可能超過了大陸上的任何一個生者(不包括巨龍)的靈之王能夠將這些繁雜如同斷頭絲線的內容規整與梳理起來,將它們編織成一張清晰的頁面,並從中搜索出那些可能放在一個凡人眼前他也會視若無睹的重要線索來。長達千年,銀冠密林就一直依照着這位王者所指定的道路前進着,避開沼澤,或是直面危機。
密林之王放下手中的卷軸,上面密集的文字就像細小的螞蟻,裏面所闡述的內容可以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為之顫抖不已,但對於銀冠密林的王者來説,這只是一滴細小的水珠。讓他為之憂慮的是這些細小的水珠正在彙集成,可能就在不遠的將來,它們會成為溪、大河甚至海,它們的力量將會再一次震撼整個大陸,若是密林之王將力量放開,他甚至能夠看見它們的未來——一個已經無限接近半神的靈之王所能看到的東西…它噬了所有的生命,一切都會毀壞與紊亂,星辰墜落,大地裂開,河枯竭。海洋沸騰——但又不是沒有希望,只是那個希望,可能需要建立在無數人的骸骨之上,而且又是那樣的渺茫與空虛。
然後。就像你我所能聽到的每一首詩歌,將會有勇者出現,但同樣令人倍嘲諷的是…他們…
銀冠樹的枝葉層層擺動,風穿過枝葉,發出如同水衝擊海岸般的呼嘯聲,它們猛烈地拍擊着密林之王的身體。他長及膝蓋的銀長髮與銀灰的長袍在身後紛亂的疊,一如他的思緒。
&&&“這裏不歡你。”瑞意特説。
“真高興看到你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兒,親愛的妹妹。”不經邀請便擅自來訪的術士説,他有着一張伯德温會到悉的臉,因為有着這張臉的遊詩人正是在白塔的比武大會上以一首讚譽他的詩歌而博得了他的歡心,從而被他帶回到雷霆堡,又莫名在那場慘烈的戰役中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可疑傢伙,他的面一如之前的蒼白,眼睛下方的陰影仍舊讓人覺得他已經好幾天沒能好好睡過一覺了,但那不包括瑞意特,他們從血緣上來説,可能要比其他術士更為親近,不管怎麼説,其中一個得叫對方哥哥,而另一個人要叫對方妹妹,只是瑞意特知道這也不過是一種偽裝,隨時可以應主人的需求更改,就像是那對不祥的陰影,那時候他憑藉着這個獲得了多少輕視啊,而那些輕視他的人現在不是成了魔鬼的食物,就是被分塊別類地裝在了玻璃瓶子裏,又或者發生了種種可能連靈魂都無法挽回的意外。是的,在格瑞納達的塔裏,沒被直接抓到的死亡就是意外,沒人會去尋找兇手,除非那個愚蠢的傢伙誤了某個導師的事情。
這種錯誤她的哥哥當然是不會犯的。
“你該知道白塔是我的,”瑞意特説:“親愛的哥哥。”雖然説出這個名詞的時候她會覺得噁心,但在這之前,她已經被這混蛋的稱謂噁心了一次了,她總不能不做任何反擊,只是她很快就後悔了,因為這種反擊對於她的哥哥來説,可能還不如一口酸,而且有效地暴出了她的怯懦與畏縮。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你的白塔。”曾經的遊詩人温柔地説,他的聲音也有所變化,變得不再那麼豐富,而是如其他施法者那樣清晰而低沉,他也下了遊詩人的裝飾,改而穿着一件華貴的深紅絲絨法袍,法袍內側繡着符文,而帶上鑲嵌着寶石,懸掛着卷軸帶與藥水袋,長而寬的袖子掩住了他的手指,瑞意特可以保證他的袖子可能就藏着一隻次元袋,而他的長袍裏還有更多,間的固定皮圈裏也定然着不少於三支的魔杖,畢竟在格瑞納達這是一個術士通常的裝備,相比起來,她要寒酸的多了。
不是説她沒有,她在鷓鴣山丘種下的“煙草”已經獲得了第一次收成,她麾下的法師與術士們調配了各種藥劑,來將它製作成各種形態,確保它能被最為廣泛地使用——其中有煙草,這幾乎不必多説,也有丸劑,裝在蠟衣裏,或是做成藥水,可以當做抵抗各種疾病,尤其是外傷導致的疼痛的藥品;還有混雜在蜂與麪粉的薄餅裏,靈們曾經有過藤蔓粉做成的小餅,這種餅很得商人們與僱傭兵的喜歡,因為不容易腐壞,而且只要很少的一點就可以充飢,而他們的餅要比靈的餅更好,只要吃下去就不會到飢餓,還會覺得神奕奕呢。
他們甚至提前告訴別人這是有一點毒的,但對於那些貧苦的平民與傭兵們來説,一點毒遠遠無法覆蓋它的優點,而且,難道那些曼陀羅花,那些顛茄,那些接骨木就沒有毒嗎?只要能夠達成目的,人類還不是在不斷地使用他們?不過這樣能夠免得某個伊爾摩特的牧師察覺出什麼不對來,但只要幾年,三年,五年或是七年,不到十年,他們就無需擔心這個了,這些“煙草”將會讓他們擁有數之不盡的奴隸與信徒。
而且白塔原先的商人們的財富都已經堆積在了她的內庫裏,雖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送回格瑞納達的,但她如果從中取一些也不會有太多異議,畢竟其他地方的管理者也是這麼做的,問題是,她現在正在她的卧室裏,白塔可以説是最為安全與危險的地方,她的牀鋪不亞於一個巨龍的巢,但就這樣,她驟然從一個噩夢中驚醒的時候,看見的是她的哥哥正坐在她的腳邊,他的魔杖正對着她,一個兇狠的法術呼之出。
“是你的導師讓你來的?”她的哥哥要比瑞意特更出,所以才有幸成為了最得那位“母親”寵愛的奧斯塔爾的弟子。
“為什麼這麼説?”她的哥哥説:“是因為你找到了他的疏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