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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伊爾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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槭樹的裂縫大多在距離地面十五至二十尺的地方,靈們用麻藤的空心枝條做引管,藤條沿着黑的樹皮一路往下,接入橡木木桶或是羊皮皮囊——在這兒有三種工作可供選擇,一是調換木桶和皮囊,其中一部分是滿得快要溢出來了,更多的是被熊、狐狸甚至松鼠破了——槭樹甘甜且營養豐富的汁也是它們的心頭好;二是增減或轉換藤枝的位置,有些槭樹能夠一次產出近五十磅的汁,而有些連半磅的小皮囊都填不滿,如果汁枯竭,而引管依然在裂縫裏的話,它會韌皮部的水分和營養,直接傷害到那棵可憐的槭樹,這時候就要將藤枝取走或及時地轉移到其他汁豐沛的槭樹上去——這對於槭樹同樣有益,畢竟那些從它們身體裏出的甜往往會引來數之不盡的蟲子,這些蟲子可不會在意它們取的是樹木的那一部分,不過這項工作基本上都是由身體輕如飛鳥的靈們負責的,半靈們還是有點重,站在樹上會折斷脆弱的枝條——他們負責觀察敲擊木桶和捏皮囊,拿走滿的和壞的,換上新的。

在現在的法師與曾經的不死者看來,這種做法簡直毫無效率可言,他們本可以直接在槭樹靠近地面的地方斬開一個立三角形的口子,這樣汁會來得又多又快,他們還可以在木桶邊緣和皮囊外塗抹毒藥,動物有時比人更聰明,只要有那麼兩三具屍體,它們就會離那些可口的甜水遠遠的——不比做兩位數內的計算更復雜——若是在他父親的國度,這些行事拖沓,反應遲鈍的愚民會被一個個地拖出來當眾施以刺形或是鋸刑。

“你對此不以為然,是嗎?”芬威突然説,與此同時,他猛地旋轉身體,向身着白袍的施法者投去如同鷹鷲般鋭利暴戾的視線:“你覺得我們的做法很愚蠢?我知道你一直與人類生活在一起,但是,”他提高聲音,突兀地舉起一瘦骨嶙峋的手指,以一種咄咄人的態度指着他的被引導者:“聽着,別把人類的那套帶進灰嶺來!否則我會第一個要求驅逐你!”一隻灰的松鼠在樹枝上驚愕地看着他們,飛快地跑走了。

巫妖無所謂地笑了笑,他當然知道什麼樣的笑容最能怒他面前的這個蠢貨——他攏在袖子裏的手已經做出了手勢,這是第二次有關有他自己的實驗——如果那些被認為正站在“善”的立場的人因為自己的私慾和情預先對他出手呢?他可不可以反擊?可以反擊到什麼程度?譬如説,死亡?

他做好了準備,他將毫無畏懼地接受再一次的,被剝奪所有的酷刑,無論它有多可怕或是多漫長。他必須那麼做,無知的活着從不是一個施法者會和能選擇的道路。

只可惜事情沒能如他所願的發展,就在芬威抬高手臂,像是要施展一個能讓這個新來者終生難忘的法術時,一枚金的羽箭打破了兩個法師的對持,箭頭深深地進他們之間的泥土裏。

“芬威!”巫妖抬起頭,一個身形纖細的女靈正從一棵有着巨大樹冠的槭樹上急匆匆地向他們靠攏——她單手抓着一只有手指細的藤蔓旋轉着飛速下墜,優雅而輕盈,落在地面上的時候連最警惕的樹蛙都沒驚動。

“芬威。”在足夠接近他們的時候她又重複了一邊引導者的名字,她的穿着裝扮接近遊俠,也就是説,緊身褲和靴子而不是裙子,無袖外套長過部,繫着帶,揹着弓箭和箭囊,戴着綴着秘銀小環的手套,但這些完全未曾影響到她的美,她的眼睛就像是晨曦照耀下的湖面,翠綠中閃爍着點點金光,她長過際的頭髮顏要比芬威和凱瑞本都要淺,一如動的金或是月光。

“伊爾妲。”芬威回應道,巫妖失望地鬆開手指,這個男人的憤怒正在平息,沒關係,他對自己説,只要陰影依舊存在,他是不會失去這個絕妙的試驗品的。

“他還是個孩子,芬威,”有着一個崇高名字的女靈嚴厲卻不失温柔地説道:“你知道他之前一直和人類生活在一起,那你就該知道我們要拿出更多的寬容和耐心。”

“只怕寬容和耐心會帶來災禍,”芬威毫不畏懼地看着她:“灰嶺的戰士與法師已經足夠多了,我們不需要新血,尤其是這種混雜不清的血——他既然已經在人類中長到了這個年紀,就應該繼續在人類中生活下去,而不是到灰嶺來——帶着他的目的。”

“我只想在這住上很短的一段時間,兩三年足矣,”巫妖説,以一種隱晦但讓芬威更為難以忍受的平靜口吻:“在那些紅袍的搜尋與追捕不再那麼緊迫瘋狂後就離開。”

“帶着鉅細靡遺的地圖與情報。”芬威説。

伊爾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別這樣,芬威,他是凱瑞本帶進灰嶺的,他是他的擔保人,”巫妖沒錯過芬威眼中飛速掠過的一絲陰鬱:“他是值得相信的。”

“你儘可以隨心所,伊爾妲。”芬威説,然後不帶一點猶疑地轉身離開。

***“芬威還是老樣子嗎?”凱瑞本問道。

“還是老樣子。”灰嶺的管理者,一個有着鋼藍雙眼的男靈回答道,他和其他靈一樣無法從外表上辨識年齡,但有着凱瑞本也未必能夠擁有的沉穩踏實,他在自己的書桌上併攏手指,搭成一個塔形,擺出思考的姿態。

“那你還讓他做引導者?”

“那孩子很可愛,”管理者説:“我希望他能稍微改變一下他那堪稱深蒂固的古怪念頭——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這個的。”

“他還是討厭半靈?”凱瑞本難以想象地問道:“可他自己就是個半靈。”

“他覺得有着非靈血統的活物都是不可信任的,”管理者啼笑皆非地説:“他曾經告訴過我,如果有可能,他願意將每一個,包括他自己的半靈趕出灰嶺。”

“這種思想…”凱瑞本停頓了一下,修改了一下用詞:“太烈了。”

“這應該與他的父親有關,”管理者説:“他父親只有四分之一的人類血統,卻差點將整個灰嶺出賣給了盜賊與紅袍。”

“血統並不能主宰一切。”凱瑞本説:“人類中也有至善至美者。”

“我從未懷疑過這點,”管理者敲了敲桌子:“但至惡至毒也同樣在這個種族中孳生,正如你看到的。”

“是的,一個新的盜賊公會正在誕生。”凱瑞本説,陰雲籠罩上他的額頭與眼睛:“不是以盜竊與走私為主的‘銀指’,也不是以暗殺與陰謀為主的‘惡刺’,是個全新的,似乎已經囊括了這四種罪行的新公會,具體名字我還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們的成員會在手指上紋有菱形花紋或帶着有這種花紋的戒指,碧岬堤堡與白塔都已經有了他們的蹤跡——其中甚至包括了蛇人。”管理者厭惡地皺了皺眉“那種東西原本只生活在龍火列島。”

“他們把蛇人帶進了大陸,”凱瑞本説:“在那條走私用的地下水道里,蛇人被用來充當守衞和刺殺者。”弗特原本打得就是這個主意,即便守衞不能,蛇人也能殺掉所有的知情者,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密。

“灰嶺的風總是帶着糖與樹木的清香,”管理者説:“但最近我從風中又一次地嗅到了血和鋼鐵的氣息。”***“唔,”巫妖無辜地看向伊爾妲:“我們是不是該把他追回來?”鑑於他只學習到了槭樹糖的製作方法。

“不,”伊爾妲説“讓他見鬼去吧,接下來的事情讓我來辦,我也做過引導者,”她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施法者的黑髮:“你同意嗎?”

“當然。”巫妖説。

伊爾妲立即出了一個明快而又甜的笑容“好孩子,”她説:“或者你願意和我説説你在船上的事兒?我聽説了,但不是很詳細,因為每個人都會在説到一半的時候笑倒在地上…”巫妖考慮是否要施放剛才預備好的那個法術。

作者有話説:那個,我記得我還欠了一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