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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援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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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削麪。

很抱歉,異界的靈魂知道現如今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但他們所要面對的這個敵人着實與這種遠在晶壁之外的麪食有着相當大的相似成分——它是白的,如果不看手臂和腳,可以説是光滑的,圓滾滾的一團,富有彈,凱瑞本的“銀冠”與“星光”在它身上留下深刻的切痕,但它們沒有血,並且在眨眼之間就合攏了,完好的就像是一塊捏拍打過的麪糰——它從身體裏出像是由人類的骨頭與內臟組成的武器與凱瑞本對抗,十幾條手臂在空中揮舞着,其中有五隻手臂拿着折斷,茬口尖鋭的骨頭作為匕首與短劍,骨髓與血都還在滲不止;而另兩隻手抓着腸子,試圖纏住靈的腿或是絞住他的脖子,糞便與未消化的食物從腸子破裂的地方被擠壓和甩出來,那股氣味令人終生難忘。

克瑞瑪爾投出法術,火焰對這個怪物並非毫無用處,只是它的體積太過龐大,普通的火焰只能燒透一層薄薄的皮就不得不偃旗息鼓,然後新的皮會很快地從焦黑翹起的表層下鑽出來;雷電更是見效甚微,藍白的電浮於表面,無法深入,攻擊頭顱位置的時候它會抬起手臂遮擋,密密麻麻的手臂能將那隻瘦小乾枯的頭顱遮擋的十分嚴實;那麼,聲音呢?克瑞瑪爾試了試,發覺這傢伙可能沒有耳朵,或是有着一對堅強的鼓膜,至於低或高音波可能造成的別種傷害,也未能在這塊團上達成較能令人滿意的效果。

另外,他們正處於一個密閉的空間內,有許多法術施法者必須謹慎使用。

克瑞瑪爾做出一個手勢,投出一柄能量長槍,刺目的光芒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亮起,緊閉眼睛以免遭到波及的靈在附肢魔發出吼叫的同時數了三下,而後腳步輕盈地繞着怪物龐大的身軀旋轉,從他的身後轉向身側。也就是被法師的法術重創的地方,那塊地方正在艱難地動着想要閉合,附肢魔的骨頭與內臟的位置是不固定的,所以遊俠只看到了一大團動着的。粉嘟嘟的像是凍過的脂肪又像是煮爛的樣的玩意兒,他毫不猶豫地將“星光”刺了進去——那塊叫了起來,用一個老人乾燥的聲音,靈發覺自己失去平衡時已經太晚,他的刀和拿到的手都被里長出的牙齒死死地咬住。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地將“銀冠”釘在了牆壁上,沒準兒他會一下子被拖進附肢魔的體內。

施法者不得不匆忙投出第二柄魔法長槍,長槍撕裂了附肢魔的身體,那塊長牙的掉了下來,它落在地上就迅速地溶解腐爛,凱瑞本回手臂,手臂上的秘銀鍊甲已經被附肢魔使用的那副犬魔牙齒咬得變形碎裂,萬幸的是還沒傷到骨頭,靈遊俠後退,灌服了一瓶從克瑞瑪爾那兒拿來的藥水。

——有人想要下來。巫妖提醒道。

來自於異界的靈魂苦惱地揮了揮手。一道火焰牆壁在階梯前形成,他聽到有人大叫,而後是愈發紛亂的腳步聲。

附肢魔嚶嚶哭泣,聽起來就像是個年僅五六歲的小女孩,越發的令人骨悚然——它的八隻腳在地面上踏來踏去,在碰到那些還未死去的守衞時鄰近的皮就開始融化,滴落到那個人的臉上,或是任何一塊未曾被衣服盔甲覆蓋的皮膚上面——一旦碰上,那塊地方就開始如字面意義般地開始融合——一個被選定的不幸的犧牲品因為劇痛醒來,在看到這可怖的一幕時放聲大叫。用盡了所有力氣想要爬走,他的身體就像被折斷了似的猛烈後仰,融合的地方…請原諒,異界的靈魂只能想到這個。就像是披薩餅被切開拿起後的酪拉絲,被拉出足夠一尺那麼長…但這種古怪的局面並未能僵持很久,在凱瑞本想要斬斷它們之前,附肢魔的整個身軀就猛地趴伏到了那個人類的身上,中斷了所有的掙扎與嚎叫。

然後施法者與遊俠看到這個原本就足夠肥胖的怪物又擴大了一圈。

“別讓他拿走其他的人。”凱瑞本説:“不然我們就連站的地方都沒了。”異界的靈魂嘆了口氣,那個大的差點掉一整個靈的裂口已經消失無蹤。他做出一個新的手勢,施展了一個法術——房間裏的重力陡然發生了變化,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應有的重量——就連鐵椅都產生了微妙的傾斜,更別提那些木頭製品與零碎刑具,以及原本就輕盈如同貓和小鳥的靈,凱瑞本漂浮着,脊背幾乎緊貼着的頂端,距離他只有數尺之遙的地方就是附肢魔那顆小小的頭顱。

它盯着靈,張大滿是尖牙的嘴巴,腸子從喉嚨裏竄出來,但施法者在最短的時間內施展了另一個法術,房間的重力陡然滑向天平的另一側,附肢魔的手臂與腸子不受控制地一墜,而靈已經落到了它的肩上,更準確點説,脖子與手臂之前,小的只能容納他的一隻腳,但這絲毫不妨礙靈施展出他妙的刀術——他一刀就砍下了附肢魔的頭。

從斷裂的脖子裏冒出了臭不可聞的泥漿、膿和污血,數十條胳膊腿兒如同死去的蟬那樣胡亂地踢騰着,凱瑞本輕輕吐了口氣,跳下地面,向他的同伴走去,卻略奇怪地注意到黑髮的施法者仍舊處於施法時的出神狀態。

他猶豫了一下,停下了收刀的動作並充滿戒備地轉身。

細小的咕噥聲從那塊灰麪糰裏傳出來——先是一個小點兒,人們常在臉上看到的那種小皰,而後是雨後蘑菇樣的白圓頭,下端很快地變細,拉長,上面的東西逐漸凸顯出五官,耳朵張開,之後十眼睛與鼻孔,嘴巴,褐的頭髮濕漉漉的,披在面頰與脖子周圍。

那是一張女的臉,一個新腦袋。

凱瑞本詛咒了一聲。

***“我需要你的幫助,親愛的小梅。”盜賊説。

而梅正在努力地晃動那幾被腐蝕的鐵條。她忘記了疼痛,也忘記了恐懼,她用較大的陶壺碎片舀起黑蜥蜴的血,再用較小的碎片將它們塗抹到鐵條上。弗羅的祭司驚喜地發現它們就像是最強烈的酸。

隨着咯嘣咯嘣的撬裂聲,梅終於拉開了一個能讓她爬出去的缺口,她手腳並用地爬出了鐵籠,圍繞着伯德温的蜥蜴刷地豎起身體,向她看了過來。

但它們沒有攻擊。雖然它們也很奇怪為什麼這個獵物竟然還能行動——梅強撐着站起來,現在她和那些可怕的小魔鬼距離更近——幾隻蜥蜴試探着向她爬了過來,她在心裏發了狂般地祈禱和大叫,顫抖着伸出一手指。

她的手指頭髮出了一點光亮,蜥蜴們頓時停住,它們還記得它們的同類就是被這個光亮撕碎的。

咬着自己的舌頭,她頭腦昏沉,手足無力,她還記得她的一個情人和她説過,蜥蜴事實上是一種懶惰而怯懦的生物。即便有些蜥蜴大的就像是條長鱗片的狗,但有時候只要大喊大叫你就能嚇退它們,特別是在它們已經有了食物的情況下。

向前移動,蜥蜴們後退了。

“梅親愛的,”盜賊説:“好姑娘,你不是想一個人走吧。”如果不是發不出聲音,還有就是被一羣想要等着她腐爛的蜥蜴包圍着,沒準兒梅是會停下腳步嘲笑譏諷一二的——她是弗羅的牧師,不是羅薩達或是伊爾摩特的牧師,他怎麼會認為她會願意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只為了救他一條小命?

她繼續往前走。故意加重腳步聲,或説不必故意,因為她的一隻腳已經完全派不上用場,她完全是拖着它走的。相對的,她的另一隻腳承擔着全身的重量。

“親愛的,”盜賊毫不驚慌地説“你是不是忘記了這兒是哪裏?”不等梅回答,他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這裏是監牢,並且是座王庭的監牢——你覺得外面會有什麼等着你?那個怪物?守衞還是全副武裝的騎士?”梅張口結舌——她真忘了。

“外面正在陷入混亂。但也不是一個廢了一隻腳的弗羅牧師也能輕易出入的平和之地,”他説:“但我是個盜賊,也許你聽説過我,我是‘銀指’公會亞速爾羣島尖顎港港口的分會首領…”

“你是葛蘭!”梅真的吃了一驚,對這個年輕的分會首領她當然有所瞭解,她還曾想要去和他見個面,從他那兒個房間,不管怎麼説,總比和半獸人和半身人混在一起要好得多,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施法者…“你怎麼會在這兒!”

“就像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一樣,”盜賊説:“不過我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很高興我不必再自我介紹了——梅,我是個出的盜賊,強壯而聰明,不止一次地出入過各個領主的宅邸與國王的堡壘,我悉這種地方,好姑娘,我能帶你離開這兒,安然無恙地。”

“你甚至出不了那個鐵箱子。”

“我能。”盜賊説,語氣堅定:“只要你幫個小忙。”

“什麼忙?”

“翻倒這個箱子,但不要讓它徹底地蓋在地上。”

“這可不是小忙。”

“隨便你,親愛的,只要你覺得能夠逃過整個王庭守衞的眼睛或是乖乖地回到那個籠子裏。”梅猶豫了好一會兒,盜賊在箱子裏,他的心猶如被難以計數的甲蟲抓撓撕咬着,但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冷靜。

這種折磨直到他聽到弗羅牧師拖拽着的古怪腳步聲後方告結束,梅來了鬼怪蜥蜴的血——她做這個已經相當練了,她從打開的縫隙間鑽了進去,依照盜賊的指示,在地上擺了一塊較大的陶壺碎片,然後慢慢地將鐵箱翻過來,頂面朝下,在還差一點的時候鐵箱從她的手臂裏滑了下去,伴隨着盜賊的一聲咒罵,萬幸的是那塊碎片正處於壺體與手柄的界處,所以格外牢固,鐵箱正如盜賊所設想的,懸空停住。

“接下里呢,怎麼辦?”梅問:“撬開鐵箱嗎?它沒有鎖!”這還用説嗎?盜賊能夠看到——再次謝公會所教給他的那些本領。

“安安心心地坐下吧,”盜賊説:“但不要大叫大嚷,親愛的好姑娘,不會等太久的。”他伸出手臂摸索了一下地面,滿意於它的平整,而後盜賊縮回了箱子——死亡之神克藍沃的牧師投下的詛咒或許也可以説是一種額外的恩賜——這還是那個據説來自於王都,神氣活現的騎士所給予的提示,盜賊已經嘗試過一次,在這個幾乎能令所有人發瘋的鐵箱裏。

死亡之神所賜予的詛咒很簡單,盜賊已經發覺了,每當他陷入絕望,無論是身體還是神,他會化為暗紅的粉塵——正如哀悼荒原上終飄散的那種,然後再從粉塵凝結成一個生者——在這個過程中,他死了一次,又活了一次——無論是消散,還是再次醒來的時候他都是虛弱而痛苦的…讓他為之訝異的是——那些嚴重的創傷縱然不會痊癒,但至少不會那麼致命——他可以活着。

葛蘭在箱子裏豎起指甲,在被押送回王都的路途中他一直蓄養着指甲,並在騎士的監視下小心翼翼地將它修出鋭角——普通人當然沒辦法用指甲殺人,但一個盜賊可以。

鮮血噴湧而出,盜賊喜悦地受着瀕臨死亡時必然產生的冰冷與空虛,他閉上眼睛沉入黑暗。

一直緊緊地盯着那個鐵箱,她看到有血從鐵箱的孔了出來,再來就是暗紅的粉末,它們就像沙子那樣從鐵箱的孔出來,在地面上堆積。

鬼怪蜥蜴們紛紛抬起了腦袋,它們很奇怪為何會在這裏嗅到屬於無底深淵的氣味。

暗紅的粉末鋪滿了箱子投下的陰影,它們凝結起來,曾在伯德温與王都騎士面前展現過的一幕又在梅眼前重現,盜賊伸展開他的手腳,重重地了口氣。

“活着可真不錯,”他微笑着對梅説:“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