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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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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綠江南岸,今年的節就在一片熱鬧和歡笑中過去了。手打吧手機小説站點而新律文字法終歸沒有拖得太久,趕在元宵節前一天就刊行成本,開始發行銷售。

第一批在江州銷售的文字法數量逾千本,但在短短半天功夫就被搶購一空,行情異常的火爆。

陳劍臣沒有去買書,而是請王復給自己捎了一本——不讀不行呀,誰知道新律上規定的條文具體情況如何?不讀,不理解其中的神意思,保不準哪一天就禍從口出,罪從手來了。

文字法印刷得很是規整,黑皮封面,硃砂題字:文字法。

三個字體端正得一絲不苟,四四方方,一筆一劃,簡直像是用尺子量好出來的,不偏不倚分毫,使人一看,就能讀出“嚴正”一詞來,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毫無疑問,書名題字出自當今聖上正明帝之手,正明帝本就是公認的禮法大家,楷書之中的第一人,又稱“楷模”新律本子只有半寸厚,共有一百頁,前面有序。和所有律法一樣,這序同樣是皇帝所寫的——皇帝乃天子,受命於天,代表着塵世至高無上的權力。

君無戲言,其實天子的話才是不容違背的金科玉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百姓?説白點就算皇帝心血來,叫你馬上放一個出來,你也得立刻“運功”應景憋出。

因為皇帝隨口一句吩咐就是律法。

從輕到重,文字法陳列的條文限制有六百九十九條,制約內容範圍十分廣泛,從言語到書籍,到書帖,再到詩詞文章…反正和文字沾邊的都牽涉到了。其中很詳細地規定什麼字眼,什麼字句屬於違之言,自律法頒佈起,不得再輕言書寫出來,否則觸犯律法,罪不容赦。

這,就等於在人們的嘴上,手上戴上了嚴密的枷鎖…

與千本文字法一共進入江州的,還有一隊百人黑衫衞,騎着高頭大馬,挎斬鬼刀,氣勢肅然地在江州府衙上住了下來——他們屬於新律執行衞隊,負責文字法的實施推行工作,凡有抗議者,一律依法嚴懲,或枷號,或鞭撻,甚至直接梟首示眾…

武力之下,哪怕對文字法再有不滿,人們也得噤若寒蟬。首發文字}有幾個在江州士林階層中薄有名望的儒生因為在酒席間表達出了憤懣之意,不料隔牆有耳,當天晚上就被如狼似虎的黑衫衞破門而入,擒拿下獄,毆打致死…

又有儒生的親朋好友們前往府衙擊鼓鳴冤,不料馬上被亂打出,直接打斷了十餘‮腿雙‬,躺在街道上哀號不已。

——黑衫衞,再一次在公眾面前展示出了極其恐怖的監管手段,勢若雷霆。他們是直接對皇帝負責的鋭軍隊,屠刀之下,什麼臣子,什麼百姓,什麼讀書人都是一樣的。

一陣濃濃的腥風血雨籠罩住了江州——其實不但江州,王朝統治之下的其他各州想必也是差不多。在此期間,因為言行不當,因為筆墨逾矩而被摘除功名淪為階下囚,乃至丟了身家命的讀書人不知道有多少。

天下讀書人多矣,其中並不乏有傲骨,有氣節者。然而這些傲骨氣節在屠刀之下,俱變成了枉死鬼。

因為新法頒佈的緣故,元宵佳節變成了鬼節。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正明帝重用何蟹的文字法,倒行逆施,這是民憤於天下呀,勢必會加劇矛盾惡化。

陳劍臣讀完文字法,所見所聞各種慘狀,立刻就知道局勢大亂將起,心道:莫非統治近千年,天統王朝氣數已近,皇帝才會出如此昏招?

但不管怎的,時光的河始終沒有分毫停頓地緩緩向前推動着…

二月,學院又開學了。

陳劍臣收拾行裝,與母親等人告別,返回學院。沒想到第一天他就聽到一條噩耗,教書法課的劉老夫子因為寫了一張書帖,其中措詞不當被黑衫衞捕捉了去,又因為其拒不認罪,竟被當場杖打八十大,皮開綻,嘔血而死…

劉老夫子人瘦,頗高,年過花甲,為人簡樸,經常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袍子。講課的聲調抑揚頓挫,很有節奏,可以説是陳劍臣甚為敬重的一位先生,不料如今竟然也遭了毒手。

聽到此訊,陳劍臣情緒盪,記得當聊齋開張之時,劉老夫子也是親自來登門恭賀的,回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仿若昨,實在令人扼腕嘆息。

陳劍臣把自己關在學舍之內,不吃不喝,呆坐到傍晚時分終於忿然而起,鋪開宣紙,提起狼毫,一氣呵成地寫成一貼:“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荼毒天下,追惟酷烈;奈何奈何,號慕摧絕。讀聖賢書,為何事學?正氣不屈,浩然誅!”四十個大字,行草體,先行後草,時行時草,雙鈎廓填,如斜而反正,形斷而意連,縱長勁,輕重緩急,層次分明,筆墨淋漓盡致,動強烈,藴含了陳劍臣此際劇烈的情變化過程。

橫豎點撇,字字皆包含正氣。

——他在寫此貼的同時,泥丸宮中的三立真章卷軸彷彿有應般,躍然而動,一排溜下來竟不知有多少個字依次地被凝練出光芒,大放光明,到了最後,竟然有半壁書牘都亮了起來,蔚然壯觀…

字成而擲筆於地,陳劍臣看着眼前的字帖久久不語——他有一種直覺,這一副被自己命名為正亂帖的書帖很可能是他一輩子書法上的巔峯,從此以後,很可能無法再寫出這般形意飽滿,情奔放的字帖了。

只是這字帖,註定了不能留存於世,必須要撕毀掉,以免受人把柄。

拿起字帖,陳劍臣心有不捨,猶豫不決,心想如果這幅字能隱形就好了。念想之間,驟然見到宣紙上的筆墨由濃變淡,發生了一種極其玄妙的變化,只轉眼間,四十個大字最後竟憑空消失掉了,只剩得一張乾乾淨淨的白紙,就如同被人用法術抹掉了一般。

“咦!”陳劍臣吃了一驚,稍一沉,連忙閉上眼睛,受魂神世界——果不其然,濛濛的魂神世界再度產生新景象,除了當空懸立的三立真章,除了背立執筆的儒像,此時在三立真章側邊居然增多了一幅卷軸,規格比三立真章小了一號,但也是直直地打開垂落下來,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四十個拳頭大小的字:“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荼毒天下,追惟酷烈;奈何奈何,號慕摧絕。讀聖賢書,為何事學?正氣不屈,浩然誅!”正亂帖!

正是陳劍臣剛才書寫而成的正亂帖,不知何故居然跑到了他的泥丸宮魂神世界裏頭,成為和三立真章並列的一幅卷軸,在形式上如出一轍。

這,就是“立言”!

陳劍臣驚喜集,不曾想自己在憤之下,直抒臆之際就此突破了困擾已久的瓶頸,並藉助數以百計的正氣的幫忙,在真正意義上實現了“立言”的境界,邁上了堅實穩定的第一個台階。

用行話説,升級了!

如果説以前不斷地凝練出新的正氣,增加正氣的數值屬於獲得“經驗值”的話,那麼現在就是量變引起的質變,兩隻腳躍然跨過了門檻。

終於升級了。

升級的喜悦剎那間充滿心扉,略微沖淡了本來的哀傷悲憤之情。他坐定,閉目凝神,開始摸索立言境界的具體作用。

一個時辰後,陳劍臣有些疲憊地站起身,經過多次的實驗,他總算把“立言境界”的功用搞清楚——簡單地説,其現在克敵制勝的手段再不像以前那般單一,受制諸多了。雖然還無法做到正氣外放,直接化劍殺敵,但起碼“立言”後的藴含正氣的字墨不再像以前那樣,過一段時間正氣就會自然揮霍殆盡,失去特效。

現在的他寫出一幅正氣筆墨能夠做到反覆使用,能夠隨心所地收回魂神世界內滋養,大大提高神恢復的速度,甚至可把某一筆墨煉製成一件法器,乃至法寶般的存在。比如這一幅正亂帖,它如今收藏在泥丸宮魂神裏頭,但只要陳劍臣願意,可隨時念頭一動,筆墨即會現形而出,無需通過外界筆墨媒介,同樣能破敵制勝。

更重要的是,這一幅正亂帖還具備可觀的成長空間前景,本身還能大幅度提高效果威能,最終達到三立真章那般的作用。

當然,立言可不是隨便立的,也不能濫立無度。歸到底,它畢竟要受到總正氣量的限制。現階段的陳劍臣,立出一幅正亂帖四十字已是極限。但他依然覺得很滿足了,只要境界上去了就好,其他的東西細水長,可逐步提升“立言”已得“立功”還會遠嗎?

咕嚕嚕!

此時肚子裏忽然像燒開了水一樣,咕咕作響。原來是一天沒吃多少東西,他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