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情天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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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已經過的地方,機關沒有毀掉呀!收起夜明珠,正待去查囚室,立即想到折光鏡,俯身一搜,毫不費事就搜出來了。
除了範鳳陽,誰會懷着折光鏡?
然則誰能毫無聲息的,殺死範鳳陽,而這個人為什麼不把折光鏡帶走?這是她立即想到的兩個問題。李玉珠怎麼想也想不通。是非之地,不可久停,她快速的離開了。她想去囚室,沒有辦法驚動樁卡。此刻適宜嗎?
行蹤如被樁卡發現,立將蒙上重大嫌疑,成為重矢之的,實在太不聰明瞭。高飛遠走,抑迴轉石室?猶豫不能決,高飛遠走,不啻坐實罪狀,不是她殺的,也成了她殺的了,今後江湖,將永無安身之處。她也想到投奔公孫啓,又怕師父不見諒,戀私奔,也必為師妹所不齒。羞恥之心一生,靈明覆現,一個可怕的意念,倏又浮現腦際。死者不是範鳳陽,而是為範鳳陽所殺!若然,昨夜伴宿…
哼,不錯,昨夜伴宿之人不是範鳳陽,他故技重施,把我當成了印天藍,從而可見已對我生厭,隨時可殺我,此刻必在石室等我,栽贓陷禍,使我有口難辯。出路也必有人守伺,走更不成了。
她恨恨的暗哼一聲,已經有了決定,不走出路,也不回石室,幾次曲折,去了朱牧坐關之處。開啓密門,閃身而入,朱牧正在行動未覺,她悄悄的把兩處密門,從裏面封死,取出折光鏡,暗查全各處動靜。折光鏡並非到處可用,裏限制尤多,必須角度適合,還有必要的裝修,全只有機要與坐關二室可用,能夠看到的地方,也不完全一樣,這是她來此處的第一個目的。
一陣窺望之後,她不又發生了驚疑:第一、外的光線顯示,如非天還沒亮,便是第二天又已天黑,她不相依自己會睡那麼久,除非死鬼點了她的睡,又另當別論。第二、全一如往常,樁卡都在,不像發生過事故。
第三、機要和卧室沒有人,不知範鳳陽隱身何處,抑是出去了還沒有回來,第四、從此處原可看到囚房一角,但所憑夜明珠,不知被何人摘走,此時只見黑忽忽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料想必也出了事。
從折光鏡中,所能見到的景象,就只有這麼多,由於未曾看到範鳳陽的影子,李玉珠不敢放鬆監視,尤其注意兩個最為機密的出入孔道。眼前情況,由於囚室也出現了紕漏,使她先前的判定,又發生了動搖,倘如有人放出人寰五老,暗算範鳳陽也不是絕無可能。因此,她又多了一樁心事,誘擒上官,而使人寰五老上當,她也參加了行動,人寰五老一旦圍,必不會放過她,論武功,她不懼怕任何一老,但非五老聯手之敵,更抵不住範鳳陽二十招,就得送命。
眼前情況顯示,如果不是範鳳陽故意作成的圈套,便是人寰五老已經恢復了自由,兩者任有其一,對她都是極其嚴重的威脅,為自身安全計,都以先離開此,再作打算的好。這兩個最為機密的孔道,只有她和範鳳陽知道,也是她目前唯一逃生的道路,她不敢馬上走,就是怕與範鳳陽狹路相逢。
現在,她是多麼盼望範鳳陽的影子,在折光鏡中出現,只要知道了範鳳陽的位置,她就可以趨吉避凶,採取行動了。時間在寂靜中,無情的逝着,黝黑的光線,逐漸在褪。李玉珠大喜,她知道了準確時刻,原來還在夜裏,不久就要天亮了,天亮以後,範鳳陽或人寰五老,都不敢顯身形,自己只要能夠逃出外,便是生天。強敵環伺,大白天,他們誰也不敢追,以後的事,只有以後再説了。就在這個時候,朱牧長吁一口氣。李玉珠瞥了他一眼,悄聲道:“師弟醒了?”朱牧道:“原來是師嫂,小弟沒有行功。”李玉珠訝問道:“這麼説,你早知道我來了?”朱牧道:“知道,只是不知道師嫂何故來這裏?”李玉珠道:“出了大變故,一來暫避兇險,二來也不放心你。”朱牧道:“可是師兄的意思?”李玉珠一怔,不知他何故不關心中變故,卻問出這麼一句不相干的話,道:“不,是我自己來的。”朱牧道:“多謝師嫂關懷,不知夜來何人犯?”李玉珠道:“公孫兄妹,金遜,葛琳也和他們一道。”朱牧道:“不對吧,師嫂認識金遜和葛琳?”李玉珠道:“從沒見過,怎會認識,是你師兄告訴我的,葛琳還是化裝小蘭來的,後來你師兄,指派上官扮成你的模樣,她又自承是雲中雀,不知是什麼意思?”朱牧意外的平靜,道:“後來結果怎麼樣?”李玉珠道:“後來他們救出一個殘廢老人,金遜親自揹着,葛琳卻管老人叫義父,哭得很是傷心,不知道是誰?雙眼全被人挖出,腳筋也給挑斷了。”朱牧哦了一聲,道:“師嫂來這裏的真義是什麼?”李玉珠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不相信?”朱牧不答反問:“我記得範師兄的原配是印天藍,師嫂是怎麼結識他的,對他的觀怎麼樣?”李玉珠嘆了一聲道:“這件事非三言兩語可盡,總之,我是受騙失身,沒臉再回去,又見他儀表不俗,人也很明,對我也還好,便只好認命,這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最近陸續發現幾件事,使我害了怕。”朱牧道:“師嫂的意思我還不明白,公孫兄妹走了沒有,範師兄現在何處,師嫂究竟在躲誰?”李玉珠道:“上官化裝你現身,也貓哭耗子安那個殘廢老人幾句。説你範師兄在對崖,把葛琳誘走,公孫兄妹怕他們有險,也全跟着走了。”朱牧道:“那麼師嫂還怕誰?”李玉珠知他對自己懷疑甚深,索把醒後經過的事情,以及心中疑慮,扼要的告訴了他,然後説道:“印天藍就是發現你範師兄有替身,居然大膽伴宿,才與他鬧翻,後來更證實印天藍的父親,也是你範師兄為了霸佔印家金礦,暗中給害死的,如果不是遇着月魄追魂,十個印天藍,也活不到現在,我懷疑死鬼,也是你範師兄的替身,要不然,憑他現在武功的成就,誰能進得了身?”朱牧訝問道:“現在作何打算,怎麼還不走?”李玉珠道:“我怕這是你範師兄故意安排的圈套,只要先逃出去再説,但又怕他躲在暗中,所以遲遲不敢走。”朱牧道:“這能躲到幾時,萬一搜到這裏來怎辦?”李玉珠道:“不會的,我正搜查他的行蹤,只要看得到他的影子,我就能逃得掉,咦,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説時不由窺察機要室一眼,發現範鳳陽不知何時,已到室中。朱牧道:“折光鏡真有這麼靈,我倒得見識見識。”邊説邊己起身走了過去,接過折光鏡一看,果見範鳳陽清晰的映現在鏡中,讚歎地説道:“真是奇材異寶,師嫂可以走了。”李玉珠接回折光鏡。一查出路,不駭然道:“師弟快看,你範師兄果然有替身,還帶回來一個女人。”朱牧已湊近鏡邊,看了個清清楚楚,嘆道:“不如孰真孰假,師嫂要走快走,天已經亮了。”李玉珠道:“師弟不替他攔阻我?”朱牧搖頭道:“我相信師嫂了,範鳳陽欺師滅祖,不配做我的師兄,他教我的武功,先真後假,害得我幾乎走火入魔!”怪不得不關心中變故,原來他早就有了發現,存了戒心,直到看出李玉珠真情,老天偏又作美,適時展現替身,是以才敢吐心聲。李玉珠道:“有沒有大妨礙?索跟我一道走吧。”朱牧道:“不,我還要等葛琳的消息。”李玉珠道:“那我暫時也不走,先看一看那個女人是不是葛琳?”朱牧正藉重摺光鏡,自是求之不得,道:“也看一看到底孰真孰假?”那知不看猶可,這一看,使得李玉珠,心驚膽戰,惶驚莫名,兩串熱淚,不淌而下。朱牧見狀,愕然道:“是師嫂的人?”李玉珠道:“是我小師妹,你看她雲鬢蓬鬆,衣衫零亂,正和半年前我的遭遇一模一樣,豈不令人恨煞!”朱牧怒不可遏,道:“走,我們現在找他去。”李玉珠道:“事已如此,急也不在一時,他終夜奔波,必已疲累,等他睡再去,比較把握大些,趁着這一段時間,我把中奧秘告訴你,等一會或進或退,也有個底子。”朱牧恨道:“真沒想到他壞到這種程度!”李玉珠傷心的説道:“你不知道他那份假殷勤,一張油嘴,死人都會被他説活,我只恨我自己,痰心竅,怎麼會聽他擺佈,死心踏地幫助他,結果…唉!”她哽咽得已不能成聲。朱牧道:“公孫兄妹恐怕還要來,到時候何不暗中幫助他們一個忙,別再教小賊幸逃誅戮,再去害人,小弟必全力相助。”李玉珠銀牙咬得脆響,這也是她來行功室的另一個目的,現聽朱牧自動説出,正合心願,便悄悄密議起來。
蠍子溝的這個,早在三年以前,就被範鳳陽在無意中發現了,當時雖然還沒有叛離金星石的企圖。但也存了私心。
範鳳陽在遼東,有參場,有礦山,財富之豐,與印杜兩家,鼎足而三,非劉衝等人赤手空拳可比。
劉衝、賈明與彭化,可以天涯亡命,到處為家,範鳳陽不論也不願意這麼做。金星石獨霸南天,禍亂中原,兇威之盛,範鳳陽怎能不懼,但也知道,金星石志在絕緣谷的奇珍,一旦得手,必將南返,印天藍是她的子,杜丹兄妹尚默默無聞,到了那個時候,範鳳陽認為,遼東天下,就是他的了,為了確保霸權,惟我獨尊,他蓄意培養下一部分心腹死士,又不想讓金星石知道,發現這個之後,就暗地裏經營起來,這就是他的私心。
他人很乖巧,二十年來,枝枝節節,點點滴滴,直接請教,旁敲側擊,早把諸葛昌肚子裏的那點玩藝掏空。他自己就能佈置,得到李玉珠之後,更如錦上添花,逐步加強,實不亞金城湯池,鞏固異常。沒有缺點嗎?
有,這是由於當初着手的時候,惟恐被金星石發覺,不敢大規模的幹,所有機關埋伏,都是各自獨立的,沒有總紐,不是系統的設計,不能任意縱,得到李玉珠又太晚,想改建已來不及。
其實,缺點也正是優點,縱然一處被人破壞了,不影響其他的地方,仍舊可以各別的利用,即使有強敵入侵,也非一處一處的破不可,這樣他就有了充裕的時間,料敵決策,可戰可走,把握主動,想到這一點,他也無意改建,李玉珠給他的幫助,只是把幾處重要的地方,改建成可以內外都能縱罷了。
重要的地方,一共有三處,機要室、議事廳,與練功室。機要室的下邊,是公孫啓昨夜被困的那間石室,後邊是卧室,卧室下邊是一條密道,有密門管制,可以四通八陸,稍後有兩間衞星室,非心腹死士,不得進入。範鳳陽回來之後,先把莊放在左邊一間衞星室,才回機要室,狼子野心,一望即知,自是不想讓李玉珠知道。莊似是被點了暈眩,靠在椅子上,雙眸緊閉,動也不動,秀臉上仍浮現着驚悸與憤怒。範鳳陽回到機要室,原在室中的那個範鳳陽,已先一步離開了,兩個人沒碰頭,裝束全一樣,無法分出真假。
進來的這個範鳳陽,微一顧盼,不知發現了什麼可疑的跡象,急步奔到一個立櫃前,一把將櫃門打開。立櫃裏邊高三層,上層是是兩個屜,中下兩層是敞着的,一目瞭然,放的全是書,範鳳陽微一瞥視,似乎一本不少,即着手開屜,先右後左,就這左邊的屜,大概丟了重要的東西,只見他雙眉一軒,眸光暴現殺機,幾步走到卧室門前,重重的敲了幾下門。
從神情舉止判斷,這個範鳳陽,該是本人,先前那個多半是替身。敲的那麼重,居然沒反應,範鳳陽愈怒,順手怒揮一掌。卧室的門看掌立開,一篷針形暗器,暴而出。
不錯,這個是範鳳陽本人,怒掌揮出,立即警覺,人已如電閃離,是以暗器空,沒有傷着他,暗器剎那完,範鳳陽重至門前,卧室內何嘗有人。李玉珠何處去了,替身也不在。範鳳陽的臉,更加陰沉的難看了,眸珠一陣急轉,似在推測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替身鬧鬼?李玉珠變了?抑或是來了外人?目光集註牀上,棉褥零亂,兩個枕頭都有睡過的凹痕,立櫃裏邊丟了東西,縱是連在一起,又能顯示出什麼呢?驀一抬頭,李玉珠的寶劍不見了,檢視衣櫥,衫裙棄擲櫥底,換了輕裝,範鳳陽點了一下頭,似已看出李玉珠,是自動離開的,而非被劫持,再掀棉被,哦了一聲,怒氣全斂,反而笑了。
他到底又看到了什麼,何以轉變得這麼快?門旁吊着一個玉環,上系金線,不知道往何處?範鳳陽掣動了一下玉環,片刻後上來一個丫環,他指了一下牀鋪,便走到機要室去了。
丫環換好被褥,出來跟他打過招呼,自顧自的走了。範鳳陽伸了一個懶,走進卧室,仰面躺在牀上雙手抱着頭,眼睛呆呆的看着頂棚,不知又在想什麼歪主意,對於李玉珠的出走,好象不當一回事,沒有放在心上,否則應有行動,但他沒有,也許李玉珠當真走了,更會使他稱心如願。
丫環第二次上來,還提來一個食盒,在昨夜飲酒那張桌上剛剛擺好。範鳳陽像是很餓,聽到響聲,就自動的出來了,一陣狼虎嚥,如風捲殘雲,剎那吃光。丫環撤去殘席,清抹桌面,嫋嫋走去。範鳳陽緊跟着也出來了,但他去的是衞星室,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就這一陣耽擱,莊業已不翼而飛。
從範鳳陽回來,李玉珠與朱牧,藉着折光鏡,一直就沒離開他的影蹤,範鳳陽的一舉一動,全都沒有離開他們的視線。
當範鳳陽發現李玉珠出走,不當一回事,掀被看到污漬,反而發出笑。
李玉珠可真寒透了心,又羞又怒、又恨又悲,傷心淚宛如江河決堤,一個勁的往下個不停。
印天藍的不幸遭遇,還是耳聞,已難忍受,李玉珠則親身目睹,情何以堪?人怕傷心,樹怕剝皮,她沒説一個字,內心卻已暗誓,報仇也要徹底,非把範鳳陽毀個淋漓盡致,不能消恨。
朱牧更是咬牙切齒,連聲痛罵:“畜牲,衣冠禽獸,簡直不是人!”他沒有適當的言詞,勸李玉珠,不僅如此,聯想到葛琳,更是心驚跳,憂慮不已。折光鏡的功能雖然微妙,但在同一時間,只能看到一個地方,莊是怎麼失的蹤?
衝自救?抑是被救,或另遭劫持?範鳳陽不知道。李玉珠和朱牧,一樣的不知道。範鳳陽發現莊失蹤,像被別人挖去一塊,連同先前的事件,一股腦兒發作起來,恕沖沖忿步離開了。李玉珠和朱牧,利用折光鏡,緊緊的追着他的行蹤,不敢稍懈。
但,範鳳陽的行動快,用折光鏡追蹤,有時須變換位置,而範鳳陽行動的方向又不可捉摸,儘管李玉珠知中情況,以及他所重視的地方,仍有幾次失去了小賊的影子。兩個人惟恐範鳳陽前來行功室,緊張得到了極點,最後終於看到他在議事廳出現,方才鬆了一口氣。被砸爛腦袋的那個替身,被發現了,外衣不知被何人剝去,囚室珠光復明,人寰五老似已遇救,已不在囚室中,幾個負有重要職司的黨徒,也陸續到了議事廳,範鳳陽似乎正為這幾件事,大發雷霆,並指示行動方針,然後即飛速散去。從折光鏡中,只能看到行動,聽不到話聲,是以小賊都説了些什麼?無法知道。李玉珠道:“範鳳陽必將大舉搜,我在這裏不便,必須在他們到達之前先走,記住我適才説的話,暫忍一時之憤要緊,我走下,等會如果能來必來。”她説走就走,打開後門,一閃而去,剎那隱於暗影中,不知去向。朱牧討料尚非小賊之敵,也沒留她,悄悄把前門關鎖撤去,仍回原來位置,裝作行功模樣。李玉珠推斷不錯,就在朱牧剛剛坐好,室門已經被人悄然打開,停身門外,向裏打量。朱牧佯裝被門聲驚醒,睜眼看出是範鳳陽,徐徐起立,道:“原來是師兄,嚇了我一跳,夜來爆炸,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範鳳陽見他神情非常平靜,疑心稍釋,漫聲道:“幾個不知自量的人,前來犯,已被擊退,你師嫂來過沒有?”朱牧道:“來過,匆匆忙忙,説是…説是什麼鏡子被人偷去了,師兄也不在屋裏,慌得沒了主意,問我師兄到這兒來過沒有,小弟答説沒有,她就慌慌張張的走了。”李玉珠身上的脂粉氣味,尚留室中,無法隱瞞,所以朱牧另外編了一套説話。範鳳陽道:“囚徒有人困,你師嫂可能有危險,我得去找她,你也不能這麼大意,把門從裏邊關好,第三段武功要加緊練,內可能就有籍重你的地方,別偷懶。”他居然相信了朱牧的這套謊言,關好室門,悄然而去。李玉珠帶走了折光鏡,朱牧成了有眼睛的瞎子,再也無法窺知小賊動靜,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準備與打算。
夜幕初張,上弦月尚未升起,八條人影,乘黑闖進了蠍子溝,消失了蹤影,神秘而快速。稍後,又是一批,這兩批人,那是從南溝口進來的。但還有人比他們更早,先一步進了北口,依稀似乎只有兩個人,不,還有接應,足有五六個之多。令人懷疑的是,這五六個人,和先前那兩個,卻非來自同一方向,先頭的兩個,是沿着峯麓,從東邊來的,後到的這五六個,則來自正北,如非事先約定,算準時刻,那能這麼巧?
裏死氣沉沉,進去這麼多人,半天沒有響動,難道範鳳陽料知大勢已去,敵人愈來愈多,應付不過,業已先逃走了?數載經營,拱手讓人,他甘心嗎?
黑暗、死寂,宛如鬼域的道中,突然發出一聲暴響,一陣暗器破風聲,呼嘯而下。接着是一陣“叮叮”的金屬撞擊脆響,與痛嚎、厲喝,凌厲掌式揮舞聲,但不旋踵,即歸靜止。一顆夜明珠,倏忽閃現出耀眼的毫光,清晰映出曉梅那一組六個人的面目,她們首先受到襲擊。曉梅遊目如電一瞥,同行的人沒有受到暗器的傷害,芳心至欣,郝肖莊道:“道變了,牆是活的,進路被阻斷,那邊好象有我們的人。”曉梅道:“不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偷襲我們的匪徒,遇上了對手,可惜被活牆隔斷,不知是不是三妹?”姍姍道:“也許是啓哥,三姐沒有這麼快,齊大嫂,有沒有辦法復原?”郝肖莊剛好找到樞紐,連試兩次,沒有生效,道:“李玉珠這個死丫頭,還真死心踏地的跟了小賊,這是她設定的,在那邊關死了,我們從左邊繞過去吧。”她們是從呂冰發現的那個口進去的,原是想去昨夜沈萬罹難的那個地方去,左邊壁突然橫過來一截,把去路阻住,卻發現出來另一條徑,曉梅手持夜明珠,與郝肖莊並肩,領先轉入左首乍現的徑,道:“這條路昨夜沒走過,此處出現,必有古怪,大家要當心。”金遜走在最後,甫經轉入左邊徑,即覺有異,揚聲駭呼道:“當心!”霍的轉身,發出一掌。曉梅等人聞聲回顧,活牆忽又電疾轉動回來,金遜暴集全力那一掌,沒有發生多大效力僅僅把活牆轉動的速度,略微緩了一緩,仍舊關死,把退路又給截斷了。姍姍急道:“我看到一個紫衣人影過去了,會不會是範鳳陽?”範鳳陽昨夜穿的是紫輕裝,所以她這麼説。曉梅道:“出去還是進來?”姍姍道:“出去。”曉梅恨道:“把牆搗毀,絕不能讓他再逃。”六個人裏面,只有金遜帶的是一對鋼鐵手,立刻撤出,在活牆上掄掣起來,立見碎石紛飛四。
另一條徑中,上官輕車路,領着公孫啓夫婦和呂冰,直趕衞星室。上官認識路,但也僅僅認識從囚室到衞星室,再從衞星室,到達北口,以及沿路的樁卡。範鳳陽放他出來,教他假扮朱牧,誘騙葛琳的時候,就告訴他這麼多,他也僅僅知道這麼多。
不過,他這次回來,又已改扮劉信,沿路樁卡自然不會輕易放他通過,幸有靈姑同行,沒費多大事,就已破關深入,到了衞星室。範鳳陽給他化裝的地方,也是左邊的那間衞星室,門邊懸着兩個小玉環,一白一綠,顏卻不一樣。幾個人一進去,上官指着綠環説道:“他教我回來,扯動這個綠環,他就會知道了,大俠看是先把他誘來,還是先去營救家父?”公孫啓道:“這麼重要的地方,匹夫怎不派人看守,為了慎重起見,不要驚動他,還是先去營救令尊要緊。”上官並沒動,道:“從這裏到囚房,有三道樁卡,一被驚動,就怕家父叔等遇害。”公孫啓正待舉步,聽他這麼一説,不猶豫起來道:“三道樁卡,縱能順利破除,也須相當時間,如想不驚動看守人,怕是不易,這件事關係重大,少俠須慎重思考,自己拿主意。”父叔是上官的,稍一失誤,便要影響別人生命的安全,公孫啓怎麼敢擔這份重責,是以要上官自己拿主意。上官道:“如能擒住範鳳陽,還怕他不乖乖的把人送出來。”公孫啓道:“這也是一個辦法,但我須先聲明,與匹伕力搏,恐非三五百招以後,不能見出勝負,這其間難免他不鬼,還有一點,李玉珠有折光鏡,我們此刻行蹤,或已在彼等監視之中,匹夫肯不肯來上當,還大有問題,我們也不宜多耽誤,少俠決定要快,以免被他看破企圖,就更不利了。”上官道:“就這麼辦,先把他誘來,大俠盡力纏住他,我去營救家父。”語畢立即扯功綠環,以示決心。
公孫啓不便再説什麼,立率子和呂冰,退出室外。這間衞星室,共有前後兩門,他們是從後門進來的,揣度範鳳陽必從前門趕來,故公孫啓夫婦仍從後門退出,為了應援迅速,並未關門。這間衞星室,沒有懸掛夜明珠,幸而昨夜彼困,找尋出路,葛琳取出一顆應用,困之後,葛琳被上官假扮朱牧匆匆誘走,沒有來得及還,此刻仍在公孫啓手中,進來的時候用了一下,現在業已收了起來,屋子裏頓呈黑暗。
公孫啓夫婦退出,上官和小蓮對正前門待變,哪知等了足有頓飯光景,還不見有人來。上官等得不耐煩,以為先前用力輕,故又用力拉動一次,這次用力又大了一些,已把金線拉斷了,拉出來一大截。公孫啓隱身後門外,運用天慧目看得分明,道:“我們可能來晚了,機關已經被人破壞,小賊恐怕逃走了。”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接了話,道:“尊駕猜錯了,金線是我剛才斷的,以斷小賊消息,你們到底是什麼來歷,跟小賊有什麼過節?”公孫啓覺得此人的話很矛盾,口氣似乎也是範鳳陽的敵人,卻又割斷金線,破壞了誘敵之計,身份極是可疑,而話聲來自右邊,但右邊是牆,何以能透傳過來?一時沒有想清,未免稍存懷疑。上官此時心急如焚,搶先接口道:“我是上官,尊駕何人?”那人嘿了一聲,道:“上官逸已經遇救困,你還來做什麼,年紀輕輕的,就學會了欺騙,老夫還有事,失陪了。”上官急切辯解道:“前輩慢走,我是化了裝,家父被什麼人救走的?”不料卻沒有得到問答,諒來的人走了。後門對正道,左右並無橫巷,靈姑恍然若悟,道:“牆外另有通路,小賊適才可能已經看出我們來歷,設辭支吾,可能搶先到囚室去了,少俠意下如何?”上官大急,道:“我們也去囚室。”倉惶奔了出來,上官不知捷徑,趕往囚室,須繞道公孫啓昨夜被困處。上官領路前行,走沒多遠,發覺徑方向已變,止步詫道:“路徑好像不對了,必是小賊了鬼,這怎辦?”靈姑道:“這是必然的,少俠凌晨與我們會合,料為伏樁所見,小賊豈能不作垂死掙扎之計,豈僅道已變,各處佈置,必也加強,原路是否尚能順利通行,不無問題,適在衞星室,我已發現兩處暗紐,由於無法確知何處通達囚室最近,深恐遲誤營救令尊,是以沒敢説出口來,少俠既已失途徑,尋覓多費時間,回頭從機要處着手,或許還能快一點,少俠…”上官截口道:“夫人不必再説,小弟已經想開了,急也沒有用,只有盡力而為,實在救不了人,也只好付之天命了,請。”一邊往回走,公孫啓一邊勸道:“吉人天相,也許適才那人説的是真的…”忽有所覺,立改傳聲,道:“衞星室似有動靜,快…”剎那接近衞星室,清晰傳來關門聲,大家全聽到了,幾步趕到門前,公孫啓迅疾亮出夜明珠。上官如法施為,把門打開,屋子裏竟然沒有人。靈姑略一檢視,道:“有人從這裏出去了,留神!”驀揚玉掌,速疾點向右壁暗紐,一副壁畫,着指下沉,出來一個門户,各級高五,左折上升。公孫啓走先,呂冰隨後,六個人小心翼翼,走了上去,忽聽上邊一個女聲歡呼道:“三姐,大哥果然在這兒。”公孫啓仰視,發現另一石室,秀秀正站立門邊,杜芸一組的幾個人,也陸續了出來,公孫啓道:“還有誰來了?”杜芸道:“還有二姐,她們是從正面進來的,可能在前邊。”靈姑歡呼道:“我看到她們了,咦,怎麼往外出跑,追誰?”原來這間石室,正是機要室,她一進來,就發現了特殊裝置,即刻就把折光鏡取了出來,恰正發現曉梅那組人,破牆出困,往外飛奔而去。
公孫啓飛步到達靈姑身邊,接過折光鏡,僅僅看到金遜和齊雲鵬的背影,幾晃杳失去向,道:“先不管她們,少俠請過來,你看囚室在什麼位置?”上官走了過去,他知道囚室的位置和方向,從折光鏡中,很快就找到了,囚監已毀,人已不見,讚歎的説道:“家父大概遇救了,這是什麼鏡子,怎麼能透視那麼遠,咦!這不是範鳳陽那個畜牲?”心事去了一大半,儘管還不能確切證實,心情已經輕鬆很多了,立刻就把折光鏡還給公孫啓。鏡中此刻所映出景象,正有一個男人在拷打一個女人。
男人身材背影,都像範鳳陽,手裏拿着一皮鞭,似在拷問什麼事,此時此地還有心情打人,情節料必十分嚴重。女人被縛在一個木樁上,烏絲蓬亂,頭垂得很低,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得破爛不堪,成了一條一縷的了,臉向外,但已為亂髮所遮,看不出是誰?莊?李玉珠?公孫啓首先就想到了這兩個人,一顆心不砰砰的狂跳,急道:“芸妹,靈妹,你們來看那個女人是誰?”杜芸看不出來,靈姑卻忐忑的説道:“會不會是三師姐,發現小師妹被擄,把她暗地放走,遭致小賊的怒打,二師姐你再看看。”慧莊只看一眼,驚道:“大概是玉珠,不好,小師妹去了,跟小賊打了起來,她怎是對手,我們快去接應。”語畢便待往外闖。還等她説,公孫啓早已領呂冰,由上官帶路,先走了,杜芸即刻喚住她,道:“啓哥已去,臨走待我,説這間石室是中樞重地,小賊發號施令,多半就在此處,等會或許回來,叫我們守在這裏,一面詳查中情況,一面等捉活的,向大嫂和靈妹,儘快查明室中有無鬼祟,向大哥和彭弟夫婦,守住那個門,放進不放出。”慧莊和靈姑,分頭搜查,向準守在門外,彭化秀秀守在屋裏。卧室裏邊的機密也給揭穿了,慧莊和靈姑,更從牀上深入地下,搜出與左右兩間衞星室的脈絡相連,上下進出的種種秘密,然後恢復原狀,回到室內。
杜芸就折光鏡中,凡是有光亮,可以看到的地方,也續有發現。幾個人各就所見,匆促換了一下意見,重新作了安排,屋子外邊,絲毫不動,屋子裏邊,卻全變了樣,並將夜明珠全部摘下,掩去光輝。範鳳陽不回來便罷,如果回來,太阿倒持,容易轉勢,機要室便是他為自己掘好的墳墓。
珠光一熄,屋子裏黑如墨漆,折光鏡中所見到的景象,反而愈為明朗而清晰。莊師門三招護命保身,威力無盡的劍法,不僅未能傷着範鳳陽毫髮,反被小賊用手中皮鞭,從容化解,險些還把寶劍卷掉。杜芸為她捏了一把汗,靈姑情不自地更驚嚇得呼出一聲“啊”懸慮地説道:“啓哥怎還沒到,小師妹也真糊塗,既已困,怎不去知會大家一聲,她一個人怎能…”慧莊截口道:“情況怎麼樣?讓我看一下。”折光鏡不過半尺多大,鏡面更小,勉勉強強也只能兩個人看,還得臉貼着臉,她聽得心驚跳,忍不住要看。靈姑躲開了,慧莊目光剛對正鏡面,就叫了起來。
“眼睛都被鞭梢打瞎了,好毒的心腸!”靈姑驚問道:“小師妹受傷了?”杜芸接口道:“可不是,妹已被小賊退,現在看不到了,向大嫂説的,是那個毒打的女子。左眼已瞎,眼珠子還吊在眼眶上,滿臉血污,看樣子面容也毀了,看不出來是誰。”原來鏡中景象已變。靈姑頓足道:“一定是三師妹,要不然,小師妹為什麼這樣冒死拼命,啓哥現在何處?如果再趕不到,唉…”她不忍再往下説。秀秀等幾個離着較遠的人,看不到鏡中情況,聽了也覺心驚膽戰,惶悚難安。
她們現在已是情,血相連,全都扯得上親戚關係,任何一人有了危險,全部異常關心,驀的,一聲暴響,機要室也受到了影響,發生了一陣搖撼,隱隱約約還聽到了慘號聲。大家的心絃,又是一緊。靈姑驚問道:“是不是啓哥他們遇伏了?我應該跟去。”杜芸已把鏡面移向旁處,正在到處搜,半天恨聲道:“小賊真陰險,珠光已悉數隱去,什麼都看不到了。”驀生警惕,又道:“大家留神,提防小賊趁黑摸回來。”氣氛頓呈空前緊張。
靜得讓人有點害怕。儘管看不到,杜芸仍不放鬆搜查,頻頻移動折光鏡,希望能夠再有發現。
靜寂中,聽覺卻相對的提高了。斷斷續續,傳來幾處博鬥與喝叱。小菊悄聲道:“是不是二姐她們又回來了,好象三四處都在打?”杜芸道:“可能,但也可能是別人,今夜來的似乎不止我們一路,別發生誤會才好!”黑暗中的光線中,敵意全很高,她的顧慮並非不可能。緩慢移動中,折光鏡上忽然現出一處亮光,僅僅一閃,很快的又隱去了,只聽杜芸説道:“又一個陌生女子,幾乎被暗算!”她説得很簡略,大家聽不懂,但顯而易見,找範鳳陽晦氣的,確確實實不只一路仇家。
慧莊正在凝神諦聽聲響,一時疏忽,失去了機會,本能地仍舊扭頭一瞥。就有那麼巧,鏡面又亮了,顯出來一個老人,閃身進了議事廳,似乎對於中設置,非常悉,開啓一個暗門,一晃而入,消失蹤影,珠光亦隨之隱沒,不覺諗道:“怎麼會是金神君?”她在神兵澗二十多年,雖然隱身二層,但從折光鏡中,看到毒臂神魔金星石的面影,何止一次?是以一眼即能認出。杜芸道:“也許是小賊改扮的,往這邊來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