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師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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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了一下,被黃葯師這麼一問,連他指名要求回答的女兒黃蓉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更不要説別人了。那唯一能與黃葯師平坐而言的一燈大師,現在也已擺出一副萬事莫理,低頭參禪的架勢,只顧着低聲喧他的佛號,眼都不抬一下。
“黃…黃島主…”武三通於下首遲疑的開口言道。
“嗯?”黃葯師嗯了一聲,把臉轉向武三通,一雙鳳目隨意的望着他,卻是威凌自具。
被黃葯師這麼隨意一看,武三通不知為何心底竟是一凜,頓了頓心神才又回道:“今之事…怪不得郭大俠,鬧至如此局面都是那畜生的錯,那個畜生忤逆妄為,目無尊長,郭大俠是看不過去才要出手教訓於他,故此才…”抬手一擺,黃葯師示意武三通先停下來,淡淡道:“你所指的畜生是敦儒沒錯吧?忤逆妄為?目無尊長?呵呵,好大的罪名,你再説説,他是如何忤逆了?又是如何妄為了?再又是怎麼目無尊長了?”
“那個畜生…”聽得黃葯師這般説法,武三通便立時高聲叫罵着畜生,準備將武敦儒的事情與黃葯師説上一遍。
“師哥,與黃島主講話要文雅些。”朱子柳在一旁打斷了武三通的話,向他微微搖頭説道。
“我沒有…”武三通還不明白怎麼了,抗聲就要辯駁。而於此時那黃蓉卻離座站起,抬步向黃葯師行去。
見黃蓉站起,加上朱子柳又在一邊微微搖頭,武三通便自己低聲嘀咕了兩句。不再繼續説下去。
黃蓉走到黃葯師椅子後面。抬起兩手按在黃葯師的雙肩,輕輕替他捏拿着肩肘,柔聲道:“爹爹。您老人家今天剛剛回來,外間又是近二更天了,今天就到這吧!有什麼話明再説好不好?”微閉雙目,暇意的享受着女兒的捏拿,黃葯師笑道:“蓉兒你不要和我鬼,今天晚上不搞清楚怎麼回事,我是絕不肯罷休的。你若真有孝心,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我講清楚,等我清楚了怎麼回事自然就會去休息了。”
“這…”躊躇了一下,黃蓉還是不願意和黃葯師談及這件事情。因黃蓉最清楚父親的子。父親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世俗禮法,最欣賞的卻是灑然不羈,隨心所。在某些問題上,黃葯師與武敦儒真可説是不約而同,極為相似,若是他真知道了郭靖與武敦儒衝突的原因,説不定立時就會替武敦儒撐,繃臉大罵靖哥。故此這些事情還是不與他講起為好。
可黃蓉不講,郭靖卻忍不住了,他本坐在黃葯師的左下首,此時離坐站起,抬手向黃葯師微微一躬,肅聲道:“回稟岳父大人,靖兒與敦儒動手不為別事,只為敦儒太過妄為,竟然擅自娶,沒有向武兄。也就是敦儒生身之父先行稟告一聲。而等武兄知道這件事情後,只是責罵了他兩句,他就敢出言頂撞,還道是他娶子與武兄無關。如這等忤逆妄為之舉,靖兒如何能夠不管?故此想將他擒下好生教訓一番,不想敦儒現在的武功太高,靖兒也擒他不下,所以就鬧出方才那等局面,還是依仗岳父大人與過兒解圍了。”點了點頭。黃葯師睜開那微閉的雙目,對郭靖道:“我知道了,你先坐下吧!”恭謹的應了一聲,郭靖再向黃葯師微一躬身,隨之退後坐了回去,微一仰頭,黃葯師看着身後的女兒,淡聲問道:“蓉兒,靖兒説的都對吧?事情就是這麼回事?”也點點頭,黃蓉柔聲道:“大致就是這麼回事。”身形一正,黃葯師面容一整,鳳目生威直往武敦儒看去,正聲道:“敦儒你有什麼話要説?適才靖兒所言你都聽見了,他所言全都屬實吧?”在適才黃葯師與武三通郭靖幾人説話的同時,那武敦儒始終就是淡定從容,一邊手中持定一杯清茶細品,一邊又隨意的與李莫愁紅茹幾女説笑,恍若無事。
可武敦儒能這般鎮定,那李莫愁與紅茹幾女卻沒有他這般鎮定的功力。先説李莫愁,她前半生都在江湖上行走遊動,所遇之敵可説數不勝數,大小之戰也厲經無數,真可説是往來縱橫,肆無忌憚。就是適才明知這廳中有名震天下的南帝一燈,大俠郭靖,前丐幫幫主黃蓉等等眾人,但她心中仍舊鎮定如常,一無所俱,就沒想過怕字怎麼寫。
但自從黃葯師進得廳中後,不知為何李莫愁竟是越來越覺緊張,目光投在黃葯師那蕭疏軒舉的身形之上,不覺間雙手已緊緊握住椅子的兩個扶柄,雪白手背也有微細的青筋顯,自然這會李莫愁已坐到了武敦儒的身邊。對於黃葯師,李莫愁委實是心存敬畏,猶有餘悸,儘管得了武敦儒給的那些秘籍以後,她的武功已不見得比黃葯師差上多少。
李莫愁的這些表現也都被坐在她身邊的紅茹看在了眼中,見一向淡漠從容的李莫愁都顯得如此緊張,紅茹更是緊張的不行。素手緊緊絞在一起,美目不敢稍移隨着黃葯師的舉動而移動,心中壓力如何之大自是不消再提。
李莫愁與紅茹心裏是如何想的暫且不説了,再看武敦儒,聽了黃葯師的問話後,他也沒有辯駁什麼,微微一笑,淡聲道:“郭大俠是何等的身份,怎會有什麼虛言?所言具都屬實,敦儒無言駁辯。”
“呵呵,無言駁辯,你倒來的痛快。那麼這忤逆妄為,不敬尊長的罪名你就都認了下來?”黃葯師又揚聲問到。
“認又何妨?不認又能如何?郭大俠怎麼説就怎麼是了,敦儒全都接下。”武敦儒又是一笑。淡聲回到。
神情再度一緊。黃葯師肅聲道:“你倒説的輕鬆,看來你還不知道這忤逆妄為,不敬尊長地罪名有多麼嚴重?就是我號稱東數十年。但對忠臣孝子也不敢稍有半點不敬,更不敢揚言支持忤逆不孝,你怎麼就敢…”也自抬手一擺,武敦儒也將黃葯師地話打斷,淡淡笑道:“師祖無須再言,其中的關節敦儒明白,不勞師祖再出言説明。但今忤逆也好,妄為也罷,敦儒現在就想請教師祖一事,請問師祖是不是也打算出手為世間除去敦儒這一害呢?”鳳目緊緊盯在武敦儒的臉上。黃葯師並沒有立時回話,而是直直的盯了武敦儒半響。而武敦儒也是邊含笑,分毫不讓地與黃葯師對望,目光不曾有半點稍避。
兩人如此對視了半響,黃葯師忽又仰臉一陣清聲大笑,邊笑邊言道:“果然張狂,確是妄為,這才是你武敦儒的真正秉吧?前次在江南我就暗暗奇怪。都説你張狂偏肆意妄為,但在獨處時我卻沒有受到半分,還以為你也是名不符實…”話到這裏,黃葯師又大笑幾聲,接着言道:“今終是看到你現出了本,倒是屬實不易。你儘可放心,忤逆也好,張狂也罷,總之這些煩瑣之事我沒有閒情去管,由得你們自己處置。”離座起身。武敦儒白衣飄灑,身形微躬向黃葯師微施一禮,淡淡道:“如此就多謝師祖了。”隨之武敦儒又轉過身來,面容一整神情淡漠,雙目如電往一燈郭靖幾人身上掃過,冷然問道:“恕敦儒再度不敬,這裏還要再請教諸位尊長一句,請問還有哪位尊長要下場教訓敦儒嗎?”看着武敦儒如此淡漠的一副面孔,聽着武敦儒如此冷然的一番語氣。眾人卻是誰也沒有再度揚聲。一燈仍是連喧佛號,郭靖是邊動動終未言聲,至於那朱子柳泗水漁隱更不消再提。唯有武三通,身形躍躍試還想要起身,但被朱子柳伸臂按住,想想便也沒有再動。
等了一下,見沒有人再説什麼,武敦儒便躬身向眾人再施一禮,淡淡道:“多謝諸位尊長肯放敦儒一碼,既然諸位尊長再無別話要教訓敦儒,那麼敦儒就在這裏向諸位告辭了。修文,芙妹,恕大哥失禮,你們地婚事我就不參加了,但賀禮我都讓人給你們留下了,其中有許多都是你們紅茹嫂嫂在江南花了近月時間替你們心置辦的,想來應該會有些合你們心意的東西,你們就自己取用吧!”言罷武敦儒轉過身去,向李莫愁與紅茹幾女招呼了一聲,幾女便應聲離座走到他的身邊。紅茹再向眾人微微蹲身行了一禮,一行人便從容轉身往廳外行去,再無人回頭看上一眼。
“敦儒…”一聲語氣温和的招呼,卻是黃蓉開口了。
身形一頓,武敦儒沒有繼續前行,但也沒有轉身,只是語氣略見緩和的回問道:“師孃還有什麼事嗎?”抬步前行,黃蓉一邊向武敦儒幾人行去,一邊温語説道:“你又要走了是嗎?”
“是的,事已至此,敦儒不走也是不成,就請師孃見諒吧!”武敦儒答到。
“又是請師孃見諒,這句話算起來我聽過不止一次了,當年英雄大會上你如此説過,襄陽留信你又如此説過,絕情谷中你還曾如此説過,我這些話沒説錯吧?”黃蓉半是嗔怪半是取笑的言道。
微微一笑,武敦儒轉過身形,看着已行到自己身前的黃蓉,含笑回道:“師孃説的沒錯,這些倒確都是事實,敦儒無言以對。”俏面含笑,黃蓉在距武敦儒身前丈許外站定,温語道:“看看,你也知道無言以對。非是師孃要説你,可每次我們方一聚首,肯定就是要鬧得不歡而散。暫不説誰對誰錯,就拿天理人情而言,難道你與我們真就不能和緩的相處幾嗎?難道我這做師孃的家中就真沒有你容身之所?難道你要真與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這…”任武敦儒是何等的偏,何等的倔強。何等的張狂霸道。可在這位聰明絕頂,始終沒有得罪過他,卻維護過他多次的絕美女子面前,他終是有了這無言以對之時。不知再能説些什麼。
“是呀敦儒,你師孃所言都是正理,你總不能每次都與我們鬧的沸沸揚揚,而後就不歡而散吧?這也不是一個做弟子的與師孃該有的相處之法吧?”朱子柳也離座行了過來,出語幫腔。
在座的眾多尊長之中,也就只有黃蓉與朱子柳還能這般與武敦儒説話,因他們二人從來都與武敦儒留有了三分餘地,從來沒有得罪過武敦儒,故此他們一先後開口武敦儒也不好直接頂回。
苦笑一聲,武敦儒苦笑道:“師孃。朱師叔,你們二位分明就是在聯合擠兑敦儒,我也不想每次與眾位尊長一見面就鬧,問題是我這子你們二位尊長也都知道,改怕改不了了。試問在如此情形之下,我不走又能如何?難道留在這裏繼續與郭大俠…”再是一笑,黃蓉本已絕美的面上更綻出一臉笑容,温語笑道:“非是我和朱師兄聯合擠兑你。而是事實本來如此。你的子偏倔強我知道,我也不去管你與他人是如何的鬧法,也管不了。但我這個做師孃的總還算對得起你,這就結了,別的話不用多説,你想走自然也成,但要等過了修文芙兒的大婚再説,否則就是你這個做弟子的做大哥的不對,這是常理,也是正理。”説完這些話。黃蓉移步行到紅茹的身邊,牽起紅茹的素手笑道:“你叫紅茹對吧?好美的姑娘,別人認不認你我管不着,總之你這個徒媳我是認了,來來來,你該叫我一聲師孃了。”被黃蓉這麼一説,紅茹頓時就是俏面飛紅,轉頭看了看武敦儒,見他也是一臉苦笑向自己點頭。紅茹便向黃蓉微一蹲身,柔聲含澀道:“師孃!”
“嗯!”黃蓉微笑應了一聲,牽着紅茹的手,又向李莫愁笑道:“李…還是叫李道長好了,這樣比較順口,李道長不會見怪吧?我們也數年沒見了,今一見李道長的容顏倒比往昔還豔,卻是頗令黃蓉驚異羨慕,真想向李道長請教一些養顏秘法,不知李道長肯否指點呢?”淡然點了點頭,李莫愁道:“黃幫主客氣了,一別數年,黃幫主的容顏也是依然如昔,沒見半點痕跡。不過我這裏確有些養顏之法,若是有機會自當向黃幫主討教,當不得指點二字。”再輕笑幾聲,黃蓉道:“行了行了,李道長就不必客氣了,這養顏秘法我是定要請教的。不過今天太晚,也不急着説起這些,來來來李道長,還有紅茹,走我帶你們去客房休息,等明有暇再慢慢説這些養顏秘法,時間多的是。”説着話黃蓉牽着紅茹的手,又向李莫愁微一側身,竟然就要帶她們出廳前往客房。
“師孃…”武敦儒在後面招呼了一句。
黃蓉猛然回過頭來,柳眉一挑美目一瞪,向他嗔聲問道:“怎麼?你還有什麼想法?”還是苦笑,武敦儒道:“我…”剛剛説了一個我字,那後面的武修文與郭芙卻在朱子柳的眼之下雙雙走了過來,行到他身邊武修文先開口説道:“好了大哥,有什麼話明天再説,快隨師孃休息去吧!”郭芙更是乾脆,直接伸出小手頂在他的間,一邊往外推他,一邊嗔聲道:“大武哥,你忘記當年在大勝關崔家鎮自己説過的,後定當會對我有所回報,如果連我的大婚你都不參加,還談什麼別的回報呀?”她卻於此時扒起武敦儒的小腸來了。
被黃蓉幾人這麼接連一鬧,武敦儒再也説不出什麼,也再講不出要走的話,只得隨着幾人往廳門外行去,要去往客房休息。
眼見一行人就要出了大廳,忽然那廳中的黃葯師又是一陣清朗大笑,望着武敦儒一行人笑道:“看來還是我女兒最為了得,任你是如何的張狂,如何的妄為,一遇到她全都是縛手縛腳,有力使不出來。”聽得黃葯師如此一席笑語,那自進得廳內便久未言聲的楊過卻也接口笑道:“黃島主此言極是,郭伯母的神機秒算楊過一向是甘拜下風,只是沒想到竟然連敦儒兄也不是對手,竟也被郭伯母説的啞口無言,這卻是頗出楊過的意料了,呵呵!”被他們一老一少如此出語取笑,武敦儒也只能苦笑,沒有辦法反駁。
“罷了,天不早,我們也都該各自回去休息了!敦儒,等到明我還要與你説一些話,加上楊過小友,我們三人好生聊上一聊。”黃葯師一邊説着,一邊又向身邊的一燈伸手禮讓,隨之兩個人都離坐起身,在郭靖等人簇擁下往廳外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