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爭風吃醋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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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羅茲在情上與真木彥如此接近,是有其原因的。她曾接受在真木高中召開的縣英語教育研究會總會邀請,在會議最後一天上午的以“本小説的翻譯”為主題的分科會上作了演講。
當時,羅茲被安排坐在講台中央,分坐在兩側的提問者都是縣內的高中教師,分科會由松山一所大學的英語講師主持。這位主持人首先説道,倘若邀請能夠調節氣氛的主講者長江古義人出席這個會議就好了,不過,由於他的講演費將會給總會的整體預算帶來威脅…這段有針對的開場白引起了一陣笑聲,羅茲卻覺得難以想像:這句話有什麼可笑的?緊接着,主持人又給羅茲一些元,這是相當於三十美元的所謂“乘車費”可讓羅茲不可理解的是,自己明明是開着車子前來會場的呀。
據羅茲概略記錄在活頁筆記本上的內容來看,向她提出的問題是這樣開始的:“聽説你用語和英語這兩種語言閲讀長江古義人的小説,是嗎?”
“是這樣的。”
“你怎麼看待翻譯?”
“我認為,在大約十冊英譯作品中,除了一位本女所作的不成功翻譯為例外,其餘都是比較妥當的翻譯。最為優秀的譯作,出於加利福尼亞大學的一位教授之手,他也是古義人從青年時代起便與之往的朋友。這位譯者在和古義人於哥倫比亞大學劇場公開對談時,也對古義人的英語表述中比較薄弱的部分進行了加強,使得對談越發有趣了。”
“有一種意見認為,較之於語原作,英譯文本更易於閲讀,就這一點而言,長江沾了便宜。對於這種意見,你是怎麼理解的?”
“我本人沒有讀過這種評論。”
“我的學生旅居在俄勒岡州當地的家庭中體驗生活,並進入那裏的中學學習。當時,有一個課題是閲讀本小説並寫出報告。這個學生請母親寄去了長江的文庫本,卻又沒能通讀,而在讀了圖書館的英譯文本後提了自己的報告。據他説,這是因為翻譯文本容易閲讀。”
“這是怎麼回事呢?且不説高中生,即便長大成人並積累了閲讀外語的經驗,對於用語教育、培養出來的人而言,當然是母語文本比外語文本要容易閲讀。尤其是小説,説是較之於本國語言的文本,用外語翻譯而成的文本更易於閲讀,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正宗白鳥①不是曾説過‘《源氏物語》還是讀阿瑟·韋利翻譯的本子為好’嗎?”①正宗白鳥(1879-1962),本小説家、劇作家、評論家——譯註。
“古義人也曾説過,‘即便是新出版的登施蒂克譯本,只要擁有一定程度的古典語言知識,還是閲讀原典要容易一些。’”用英語進行的討論始終停留在這種水平上,沒能發展到最為重要的翻譯的本質論上去…自己因此而到不滿足。雖説從真木高中回來後,羅茲隨即對古義人述説了以上意見,可她的情緒並不壞。這是因為在會議臨近結束時,真木彥從聽眾席站起來發表意見時,富有成效地擁護了古義人的小説。
據羅茲介紹,真木彥的發言並沒有毫無保留地對古義人表示支持,甚至還帶有一些批判,給予聽眾一種公正的印象。他帶去一台數碼錄音機,會後將本人的發言錄音磁帶連同機器一同借給了對此表現出興趣的羅茲,因此,古義人也得以和羅茲一道播放並收聽。錄音的質量不盡如人意,遠處的聲音錄得很小,內容比較清晰的,惟有真木彥本人的發言…他這樣説道:“長江古義人現在回到了真木町的舊村子地區生活。往年,他好像都在北輕井澤的山中別墅度夏。因此,去年,應別墅工會的夥伴之邀,嗯,大概也有對當地人表示謝的意思吧,為他們做了一場講演。出售講演錄像帶的廣告傳單…因為我在因特網上發了消息,説自己正在收集長江的資料…傳單就被寄到我這裏來了。
“傳單上是怎麼寫的呢?宣傳文字説,那裏是大學教師及其第二代、第三代擁有特權的別墅區,別墅工會的工作人員卻介紹了一位錯地點的小説家。長江古義人平常總寫那些難以應付的作品,可那種印象這次卻搖身一變,成了極為有趣的別墅説教。包括講台上的各位先生在內…當然,特聘講師羅茲小姐除外…台下的各位聽眾剛才也一起笑出了聲。長江就受到了這樣的對待。在語中,表示難以應付的komuzukasii的首音為ko,這可與表示自命不凡的konamaiki的首音ko完全相同。即便不是如此骨,平裏古義人也總是招致諸如‘費解’、‘惡文’、‘這還算是語嗎?’等批評。先生們今天的談論…這裏也是,羅茲小姐除外…該不是反映了這麼一個現象吧?那就是‘這種傾向已經擴展到了海外’。
“我呀,就是一個只研究長江這種被批判的惡文之源頭的人。大家又要笑了,不過,我可是在認真説這話的呀。
“很年輕的時候,長江也曾寫出非常漂亮的文章,並因此而順利登上文壇,後來卻誤入並失在了費解的隘路中,這對於他來説卻是事出有因的。從某一個時期以來,他開始對自己寫下的文章要進行徹底修改。這可是他本人坦白的。連校樣都被他修改得紅彤彤一片。我讀過一篇匿名報道,説是出版長江的《橄欖球賽一八六〇》的那家出版社的編輯原本打算‘也就在這裏説説而已’,他説:‘如此折騰印刷工人,還毫無愧地張揚着那張民主主義的面孔。’“用這種修改文章、且沒有限度地添寫新內容的做法…對一個分節或一篇文章無論添寫上什麼新的內容,或許是因為黏着語語法的特質吧,作為文章來説,大致也是可以成立的。這就是文的出奇之處。在法語中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在英語裏,這樣做也是創不出文體來的吧?這是我想向今天的特聘講師請教的問題。
“總之,長江毫無節制地使用這種添寫方法,於是分節就變得冗長,就變得重複。由於文章曲折綿長,當然了,人們在閲讀時,開頭語處的自然呼也就失去了平衡。
“身為本地教師的各位先生,你們應該知道,我們這個地方,如同柳田國男也曾寫過的那樣…啊,也可能不是那樣,總之…就語言學而言,這裏是被稱之為非重音區的地域。也就是説,這裏是連綿平緩發音的方言地域。
“或許,長江因此而具有了天生的、相對於平緩連續文體的耐久力。不過呀,塔拉塔拉地閲讀這種摻混着片假名外來語的文本,説實話,讀的時候都會憋得慌。我可知道,在這種傾向最為明顯的時期,有好幾位認真的讀書家不再閲讀長江的作品。
“可是呀,又經過一些歲月之後,長江古義人也開始了反省。我認為,他是不得不如此反省的吧。一家長年合作的出版社,就把賣不動書的古義人,改換成一個不好對付的年輕女作家。也曾有過這樣的事呢。長江也是人之子,人之父,還是一個智障孩子的父親。他大概也在考慮今後怎樣才能生存下去。就這一點而言,託翻譯之福,獲得外國的大獎真是一件幸運之事。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於是,他最近一旦作了添寫,便會在文章中削除掉與添寫量相當的其他內容,並對語調作相應調整。他好像正在做這種努力。就原理而言,添寫得再多,意義也不會因此而更加確定…看上去,他已經意識到了情況未必就會如此。嗯,這可是一個明白得太晚的人呀。
“即便如此,長江古義人所考慮的文體其本身就很特殊,因為他正沉溺於‘寫作時不得曖昧’這種強迫觀念之中。他致死也到達不了那種名文的境界吧——在默默誦讀的內心中,節奏明快的音樂緩緩泛起,從那純粹而樸素的一行、一節中,可以領會到深邃的智慧。
“即便如此呀,長江的作品由於出的翻譯而在外國獲得好評…怎麼説呢?這個南蠻鴂舌的土著居民,也就是長江,從西歐得到恩寵般的庇護,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贊成土著居民的告密者。也不想把文化意義上的後殖民主義議論引入到四國來。
“而且,無論所讀之書的發行量為數極少也好,達到幾千冊也好,停下來,我希望大家在閲讀過程中停下來進行思考,然後再去閲讀老作家的新作。同時,也要重讀他在中壯年時期創作的作品。如此一來,那些難以親近的語言和思想,就會在你們的內心不知不覺地發出共鳴之音。我期待着,期待現在也在這裏的年輕人能夠擁有這種仔細品位和深入思考的讀書經驗。
“儘管如此,倘若要問為了獲得這種經驗,為什麼非要選擇長江古義人不可呢?我回答不上來。如果要讓我談談個人的想法,我只想説,該不是出於憐憫之心吧?數十年來痴心不改,始終堅持純文學創作,如今已近六十有半,卻還在為創作新作而殊死奮鬥。偶爾也會花哨地賣一番自己的實力,卻好像總是無一例外地被打得慘敗。
“只有現在爆發的這陣笑聲,其責任全在於我。我願意表示反省,並以此來結束總會吩咐我作的評述發言。”二腳脖子大致痊癒以後,古義人仍在牀上鋪着燈心草涼蓆,並將軟墊疊放在傾斜了的靠背上,然後把畫板擱在膝頭進行工作。這種姿勢也就成了他讀書時的習慣。麻兒暫住這裏期間,曾圈起一個處理雜務的拐角,這一陣子,阿亮就躺在這拐角的電話下面,時而作曲,時而閲讀樂理解題集,更多時間則被用來收聽fm古典音樂節目或者cd光盤。
這是因為阿亮承擔了接聽電話的工作。事情的起因,緣於出現幾個不時給羅茲打來猥褻電話的傢伙。據羅茲説,這其中好像也有高中生。此前,一直以電話上設置的留言方式應對這一切,但是,將結果進行歸納處理卻是羅茲的工作。羅茲尤其沉於用英語打來的惡作劇電話,她還説什麼“發音以及語法的錯誤將成倍增加謬誤的效果”另一方面,麻兒在電視或者fm廣播發現有趣的節目時,就會打來電話,讓阿亮“現在立即打開”對於這些意外打來的電話,阿亮也到很高興。於是,他便撤銷留言設置,主動承攬了直接接聽並處理所有電話的任務。這種改變確實收到了很好效果,被接替了工作的羅茲由衷地讚許阿亮的行為,圍繞接聽電話時的應對問題,她向阿亮詢問了在極短時間內進行鑑別的標準。
“阿亮,你能夠很快區分出重要電話和騷擾電話…你是怎麼知道哪些電話需要轉給古義人,又有哪些電話需要立刻掛上的?”
“是聲音的…音程呀。”
“你能據音程記住各人的聲音嗎?不過,也有一些人的音程相同呀,因為,人們發聲的音域被限制在了一個範圍以內。那你又將怎麼區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