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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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一旁明充儀壓低了聲音,對泠貴姬道:“鏡娘你看,這唱歌女子長得甚是不錯呢。也不知陛下會不會順水推舟就收了她?”
“宮中宴飲,回回都有舞姬獻舞,以前怎不見你意?”泠貴姬疑惑,“陛下要是見着個美貌舞姬便收了,這宮裏何至於今才這麼幾個人?”
“要是尋常人我肯定不意,不過你看看毓淑儀臉。這舞姬多半與她有點干係呢!”泠貴姬聞言,果然見毓淑儀看着殿內,眼中隱有期待之。
“前些子我便聽説,毓淑儀手下宮人出入教坊司,原來打是這個算盤。”泠貴姬垂眸不語。
所以,這舞姬其實是毓淑儀安排,來助她爭奪陛下寵愛?
“即使是那樣也沒什麼。這些舞姬都是教坊司樂户,屬於賤籍,身份低微,就算入宮也難成大器,你不用擔心。”泠貴姬淡淡道。
“我才不擔心呢。”明充儀道,“我現巴不得陛下收了她,好讓有些人嚐嚐失落滋味。”泠貴姬無奈搖頭:“噤聲,當心被人聽見了。”一曲終了,皇帝率先鼓掌,“好一曲‘拓枝’,西域風情果然妖嬈動人。”適才唱歌女子款款拜倒,“奴婢謝陛下讚賞!”言罷期待地看着他。
皇帝笑了笑,轉頭吩咐:“賞。”那舞姬沒料到他説完這句話,便又自顧自端起了玉觥,再也沒看她,不由愣那裏。
毓淑儀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明聽聞陛下這些子突然轉了風格,喜歡上了妖嬈豔麗女子,這才特意準備了這麼一出舞蹈,投其所好。誰料他看時候倒是興致盎然,可看完就算,提也沒提要帶一兩個回去!
這是怎麼回事!
容不得她們困惑,宦官已經上前讓舞姬們退下。那唱歌女子猶自不甘,一步三回頭,只求陛下能突然改變心意。
見她們走遠,貞貴姬這才素手執杯,曼聲道:“歌舞看過,該輪到臣妾敬陛下一杯了。臣妾此恭祝陛下福壽安康,願我大晉國運昌隆!”皇帝舉杯,“承愛妃吉言。”她開了頭,眾人紛紛起身敬酒,輪到柔婉儀時,皇帝聲音帶了幾分憐惜,“綰兒你前陣子受苦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柔婉儀恭順道:“多虧了令儀姐姐悉心照拂,臣妾身體早已康復。”皇帝頷首,看向莊令儀,“繁素你有心了。”
“臣妾不敢。”莊令儀忙道,“臣妾與柔婉儀同住一宮,照顧她本屬應當。”
“陛下。”顧雲羨忽然開口。
微不可察地,皇帝擱案几上手微微一動,玉觥內琥珀體輕輕晃動。
隔了這麼多天,他終於再次聽清楚了她聲音。
臘八那天,他從含章殿出來,下定決心要懸崖勒馬、保持理智,所以這些子,一直沒有去看過她。
所謂不近則不亂,他覺得與她保持距離,會對自己安全一點。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着自己不去見一個女人,是這麼折磨人事情。
他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她雪荷般柔美面龐,然後手中摺子就怎麼也看不下去了。
這些子,他過得實有些終生難忘。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做到了。
可今晚這樣場合,原是避無可避。他作為一個有原則男人,只好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她方向瞟一下。
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強迫自己把視線固定殿內,以前所未有認真態度欣賞完三支大舞。舞姬妖嬈豔麗、風情醉人,可他看着這樣動人風姿,腦海中卻還是那個該死、揮之不去影子。
此刻她忽然開口,他整顆心都忍不住輕輕一顫。
其實這一晚,他雖不曾看她,耳邊卻不時傳來她與身旁人談話聲音。低低柔柔,夾絲竹聲中,聽不分明,卻讓他心煩意外。
她怎麼能這麼自?
自己這麼久沒理她,也不見她來解釋,或者做點什麼。偶爾聽宮人談論,也是説元貴姬娘娘打理宮務多麼多麼能幹,彷彿她壓兒不曾受此事半點影響。
“何事?”思及此,他緩緩開口,口氣冷淡。
顧雲羨對他冷漠仿如未覺,柔聲道:“臣妾覺得,吹寧宮住着兩位生有皇子宮嬪,卻還沒有一個主位宮嬪,實不妥。”
“所以你意思是?”
“臣妾覺得,可以讓宮中哪位姐妹遷到吹寧宮去,好照拂兩位妹妹以及皇子。”
“如今宮中主位宮嬪就那麼幾個,敢問元貴姬,你覺得誰搬過去比較合適?”明充儀嗤笑,“再説了,大家都各自住處住慣了,誰會樂意突然搬到吹寧宮去。”
“如果需要,臣妾可以搬過去。”顧雲羨淡淡道。
“吹寧宮福引殿可遠比不上妹妹你含章殿,怎麼妹妹竟捨得?”毓淑儀笑道。
“臣妾又不是淑儀娘娘,對含章殿沒那麼大執念,自然捨得。”毓淑儀聽出她話裏諷意,心頭一滯。再想起自己今夜做事情,又有些心虛。無論如何,她搞來幾個舞姬,想獻給陛下,不管成功與否,都已經違背了兩人互不為敵約定。
難怪顧雲羨會生氣。
皇帝沒理會宮嬪們你來我往,心思轉到了另一個地方。
太寅宮含章殿是他特意給她選住處,華美寬敞,配得上她身份。離大正宮又近,自己見她也方便。
這些考慮她原是知道,今卻忽然提出要搬走,是什麼意思?
吹寧宮住着兩個宮嬪和她們孩子,不比太寅宮一人獨居來得清靜。她若真去了那裏,自己見她一面都不知要當着多少雙眼睛,想想就沒勁。
她這麼做,是又想避開他了?
這麼一想,他只覺心頭彷彿堵了一塊巨石,早忘了自己本意便是要避開她,只是本能地不想讓她如願,“你這麼説朕倒反應過來了。不需要搬宮那麼麻煩。繁素你令儀也當了一年多了,正好趁着今過年,晉為婕妤吧。以後你便是吹寧宮主位,管教宮裏人也方便一些。”莊令儀一愣,忙起身謝恩。
皇帝説完這句,覺得心頭煩躁未消,瞟到泠貴姬,順口道:“還有鏡娘,也晉為充媛。”泠貴姬起身,平靜地謝恩,不見喜。
連着晉了兩個人,周遭宮嬪詫異之餘,都連忙開口賀喜。
明充儀拉着好友手,微笑着説了句什麼。一轉頭看到正與周遭人談話莊婕妤,以及她旁人神淡然顧雲羨,眼神又冷了下來。
席散之後,眾人各自回宮。往年這個時候,皇帝要麼去椒房殿陪皇后,要麼去長信殿陪太后,怎料今年皇后太后都沒有了,他一時竟沒了去處。
轎輦順着灼蕖池抬向大正宮,他忽然聽到呂川“咦”了一聲,遂問道:“怎麼了?”呂川不語。
他蹙眉,“説。”呂川無奈,只好湊到轎旁,低聲道:“臣看前面,好像是元貴姬娘娘與柳尚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