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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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頓了頓:“令儀娘子猜得沒錯,正是那株樹。”
“你既説自己有罪,那你如今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薄氏讓你潑那盆水,意何為?”太后慢慢道。
“是。小人當時並不知道,但心裏總覺得忐忑,於是就躲一旁偷看。之後不久,就看到薄采女帶着邢才人已經葉才人一起來了,就那株梅樹下和顧娘子起了爭執。然後薄采女讓邢才人去折梅花,開口將她引到了那塊冰地附近…”尹令儀倒一口涼氣:“你是説,邢才人摔倒竟是因為…”目光驚疑不定地掃到了薄瑾柔身上。
薄瑾柔見狀再也無法沉默,説出了她今天已説過無數次分辯:“臣妾本不認識這個人。什麼潑水,什麼老鄉,玉兒也不知道!”
“你先別吵,讓他説完。”太后淡淡道。
大家都噤聲了,薄瑾柔雙手擱金磚地上,低垂頭顱,彷彿垂淚。
“那天事情發生後,小人一直很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下了大錯。還好後來得知才人娘子龍胎無恙,這才心下稍安。但那件事情一直刻小人心上,讓我夜夜都睡不着。今得知陛下帶着顧娘子一起來了梅園,小人有心想向陛下坦白,所以才會一旁窺視。可陛下真將小人抓住之後,小人一時害怕,就什麼都不敢説了!”面朝皇帝重重磕了個頭,“陛下恕罪,小人事前當真不知此事竟會危害道皇裔,否則死也不敢幹出這等事來啊!”一直任由母親發揮皇帝終於開口,不辨喜怒:“呂川,朕記得你跟朕提過,臘月初一那確實那株梅樹下看到一塊不同尋常冰?”呂川回道:“是。因為所有園子一貫對地面冰霜清理要求嚴格,不該出現那麼一塊冰來,所以臣格外留意了。”連呂川都這麼説了,事情再沒有懸念。要緊是,皇帝這會兒這麼問,就表明他相信了阿木供詞,判定薄氏有罪了。
原本有人想到他從前對薄氏恩寵,還以為今會網開一面。可如今看來,前一陣事情當真是讓他厭棄了薄氏,降位並不是一時興起。
這麼一想,不免再朝沉默得彷彿隱形人顧雲羨看去。薄氏是因為冒犯她被降位,難道今時今,她陛下心中竟有了這般重地位?
薄瑾柔聞言面慘白。整個下午訊問中,皇帝一直沒有表態,所以她還存了萬分之一希望,可如今卻彷彿是後一稻草終於壓了下來,讓她再也無法承受。
“陛下,您不能偏信那賤奴!他説什麼就是什麼!臣妾服侍您已近兩載,難道臣妾是什麼樣人您不知道!”皇帝聞言慢騰騰轉頭,邊帶出一抹有趣笑容:“你是什麼樣人?瑾娘,朕倒真想知道你是什麼樣人。”聲音不帶一絲火氣,“你是如何打殺了那個被朕贊過眼睛宮娥,你當朕真不知麼?”
“陛下…”薄瑾柔渾身一顫,所有辯白都卡喉嚨裏。
“朕從前覺得你就是有點小心眼。一個宮娥而已,你看不順眼要怎麼處置都隨你高興。可你竟然把主意打到朕子嗣上去了,當真是包天膽子。”皇帝聲音越來越冷,滿殿噤若寒蟬,頭都不敢抬一下。
別過眼,似乎不想再看她:“母后,薄氏要怎麼處置你説了算,朕都沒意見。”太后頷首:“宮中絕不可留如此包藏禍心之人。念她服侍過你兩載,就賜個全屍吧。”顧雲羨心頭一顫。腦中猛地閃過一個畫面,又又突兀:皇帝立大正宮書房內,下面齊刷刷跪着十幾名宮人。他寫完一行字,慢慢抬頭,眼角眉梢都是冷冷厭憎:“宮中絕不可留如此包藏禍心之人,看她服侍母后多年,賜她個全屍吧。”宮人捧出一個托盤,上面有白綾、匕首和一杯毒酒。
那是,賜給她…
腹中一陣絞痛,彷彿那毒藥還裏面翻滾,侵蝕着她五臟六腑。不受控制地,她捂住肚子,悶哼一聲就朝前倒去。
她坐皇帝身側,這麼一動皇帝下意識扶了她一把,口道:“梓童?”沈淑儀倒一口冷氣。
不止是她,幾乎滿殿人都是一驚。皇帝這一聲是下意識,所以顯得尤其可怕。這是不是代表着他心底深處,還是認為顧氏是他皇后,是六宮之主?
皇帝似乎也有些驚訝。他近雖然一直叫她雲娘,但實際上這個略顯親密稱呼只有婚那段子他才愛喚。自打即位後,顧雲羨越來越不得他心意,他就客氣地改喚梓童了,叫雲娘時候屈指可數。今當着眾人,他一時順口,竟就這般喚出來了。
他手還握着顧雲羨手臂,她卻彷彿受到驚嚇一般,猛地掙,呆呆地看着他。
他蹙眉,實不明白她這一驚一乍是怎麼了。
顧雲羨忽然反應過來,跪下告罪:“臣妾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你方才怎麼了?”他語氣有些不耐。
“臣妾,臣妾忽然腹痛難耐,所以…”她撫上小腹,那陣來得突然絞痛已經消失,簡直要讓她以為那一瞬不過是自己錯覺。
他表情緩和了一點:“腹痛?要不要立刻請太醫來看看?”
“不,不用了。”顧雲羨忙道,“臣妾此刻已經好多了,晚點再請太醫吧。畢竟這裏還有事未了…”確實,還有大事未了。
被判了死刑薄瑾柔渾身僵硬,不能再説出一句話。太后看向阿木,慢慢道:“至於這個罪奴,哀家覺得賜他一杯毒酒也很合適。”阿木悚然一驚,似乎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太后,太后,小人冤枉啊!”太后乏味地揮揮手:“帶他下去上路,哀家實看不得這些髒東西。”話音方落,立刻上來兩個宦侍,一人一邊架住他手就要將他帶下去。阿木渾身癱軟,如爛泥一般被人拖着出去,臨出殿門時候忽然朝着貞婕妤方向大聲道:“婕妤娘娘,婕妤娘娘救救小人!小人不想死啊!”顧雲羨心頭咯噔了一下。怎麼回事?她們計劃中並沒有這個部分。
“慢着。”太后慢慢道,目光鋭利。
顧雲羨第一時間看向貞婕妤。卻見她聽到阿木呼喊時,出了一種奇怪表情,彷彿什麼預料之中事情還是發生了一般,又無奈又淒涼。
她再瞥向皇帝,果不其然,他正凝視着貞婕妤,眼神專注。
“你為何喚貞婕妤救你?”太后問道。
阿木這會兒卻又躊躇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來,太后眉頭一蹙:“不想説就給我拖下去。”
“我説!我説!”阿木連聲道,“小人與貞婕妤,原是相識。”
“你識得貞婕妤?”太后道。
“是,小人…小人從前曾周王府伺候…”周王府。
這個幾乎是忌名詞一提出來,殿內一片寂靜。
“哦,周王府?”太后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是。小人原本就是宮裏人,後來周王出宮建府,先帝便將包括小人內一批內監賜給了周王。周王薨逝之後,因為無世子承繼王位,內廷便按規矩將我們收回。”薄瑾柔忽然抬起頭,死死地瞪向貞婕妤:“是你,是你害我,對不對!”咬牙切齒,“我真是傻,竟以為你會救我,還替你遮掩着。這賤奴是周王府人,你這個周王妃自然能驅使他!”這一回,大家實實是被薄瑾柔給駭着了,連顧雲羨都驚訝地看着她,不知道該説什麼好。
貞婕妤景馥姝,下汀太守景安之女,十五歲時嫁給周王姬浚為王妃。雖然周王病弱,但這當時還是一段郎才女貌佳話。孰料半年後周王突然薨逝,她就此成為煜都年輕也是美貌寡婦。正當所有人都為她遺憾惋惜時候,卻又爆出驚人消息,帝對其青眼有加,有意納為妃妾…
據説太后因為這件事大為光火,和陛下多次爭執,甚至一怒之下砸大正宮書房內那塊用了多年白玉紙鎮。然而陛下打小就是無法無天子,但凡是他想做事,後總能做到。所以即使太后不允,即使百官勸諫,永嘉二年五月,繁華盛開季節,孀居近三載周王妃景馥姝還是被入了皇宮,冊為婕妤,秩從三品。
太后雖然無法改變這個情況,卻後關頭用自己方法讓她冊封大典變得不那麼愉——她親自為景馥姝選了“貞”字為封號。
國朝嬪御雖一向是以姓氏為號,不再如前朝那般加賜封號,然而還是有例外情況,如中宗皇帝就曾賜他婕妤江氏“雲”字為號。但云婕妤封號顯示是帝王與眾不同恩寵,景馥姝封號卻是像是一種警戒,甚至羞辱。
作者有話要説:推薦基友宮鬥文身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為。
孰料一夜變故生,她成了天子宮嬪。
這不是她選擇,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
後宮子,註定是一條血路,為了這樣或那樣目,這裏每個人都爭、都鬥,每個人,都想博帝王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