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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羨幾步走到他身邊,用一種威脅口吻道:“恩?你剛剛説什麼?”阿桓一驚一乍地回頭,“阿母你偷聽我和父親講話!”顧雲羨不客氣地去扯他小手,“明明是你自己講話太大聲,還怪我偷聽?”説着,手上力氣又大了幾分。
有靠山身邊,阿桓哪裏肯放過,雙手立刻緊緊地摟住皇帝脖子,“父親救我!阿母她又要欺負我了!”皇帝此刻心情好,配合地替兒子擋了兩下,“雲娘,你別怪他了…”他們一個要拉,一個要擋,阿桓又中間扭來扭去,一不小心,皇帝手就覆了顧雲羨手上。
兩人動作同時頓住。
他手指骨節分明,輕輕鬆鬆地罩她纖細柔右手上,顯得十分親密。這樣肌膚相觸,從前是很尋常,如今卻帶了一絲尷尬意味。
陌生而悉,讓人不知所措。
阿桓烏黑眼睛滴溜溜地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困惑地皺皺鼻子,“你們怎麼了?”顧雲羨輕輕掙了一下,皇帝順着鬆開了她。咳嗽一聲,他掩飾道:“阿桓,讓阿瓷帶你下去玩,父親和母親有些話要説。”阿瓷應聲走上來,笑眯眯地朝阿桓伸出手。
阿桓有些不情願,磨蹭了一會兒,見母親也沒有挽留他意思,只能抹一把淚、蕭瑟而去。
阿桓出去之後,殿內就只剩下皇帝和顧雲羨兩人。沒了兒子中間科打諢,氣氛再次陷入尷尬沉默。
“你,還好嗎?”良久,皇帝輕聲問道。
顧雲羨明白他意思,點點頭,“很好。臣妾回來前問過薛太醫了,他説我茂山上養了這麼多年,已將身體調理好了泰半。如今就算搬回來,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她説這些皇帝其實也從薛長松處聽到過,但此刻聽她説來,心裏卻仍覺得一陣安。
無論如何,能讓她身子恢復健康,這五年分離之苦便不算白白忍受。
淡黃燈光下,顧雲羨頷首低眉,肌膚瑩白,垂下眼睫如輕顫蝴蝶,恬淡而靜美。皇帝已經許久不曾這麼仔細地看過她,心中不由產生一種難言情愫。
五年前,她是帶着一顆冷掉心離開。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害怕自己出現會打擾了她,所以極少去看她。可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惦記着她。
如今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是否已經釋懷前事,他們之間有沒有可能…
顧雲羨只覺得他看自己目光越來越專注,忽然站起來道:“這屋裏悶得很,我想出去走走。”皇帝自當這又是她不想見他藉口,沉默片刻後微笑道:“那朕去陪陪阿桓。”
“阿桓有宮人陪着,不用陛下您去了。”顧雲羨看着他,“您陪臣妾四處走走吧,可好?”皇帝驚訝地看着她,片刻後驚愕散去,取而代之是毫不掩飾喜悦,“好,我陪你。”長秋宮裏並沒有太大變化。顧雲羨曾經這裏住了三年,對這裏一草一木都悉得很,也沒什麼好看。
她説要出來轉轉,只是想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整理一下凌亂思緒。
其實這些年,她行宮並不是完全不關心宮裏事情。自打皇帝推行政開始,她便用了各種手段去打聽有關一切。
每次看到他推行那些政令,她總是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午後,椒房殿書房內,他寫下“海晏河清”四個大字。
那時候他自己對未來都並不確定,她卻無比認真地對他説:“一定會有那麼一天。”那時候她很高興,覺得自己傾慕少年有大志,是頂天立地丈夫。她將那個午後事情和那鐵畫銀鈎般四個字一起記心中,期待着那一天到來。
後來,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很長一段時間,她真以為他忘了那個志向,以為他變成了荒唐任昏君。視肩頭責任如無物,視天下萬民如螻蟻。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從不曾忘記,而她還能等到那一天到來。
這幾年他朝堂大展宏圖,而她茂山,從別人口中零零散散地聽説他事情。
那些傳聞中,他英明而睿智,沉毅又果敢。隱忍多年終於等到了合適時機,一舉挽救走向傾頹朝綱河山。
那樣他,是值得她欽佩和仰視君王,是她記憶中那個讓她愛慕少年。
很久以前,她曾經覺得,雖然她對他已經不再存有那份心思,可他到底是她託付終生人。他可以不意她,可以對她不好,但他這個人應當是好。
如今,他這個人是很好,他對她,也是很好…
心事重重,腳下便漫無目,一抬頭便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一片樹林中。她不記得椒房殿後面有這麼一片樹林,忍不住蹙起眉頭。
環視四周,卻見樹幹壯、枝繁葉茂,雖沒有開花她也一眼認出這些是桃樹。
“這裏,怎麼會有這個?”她喃喃道。
“這些桃樹麼?”皇帝道,“是朕吩咐人種下。”
“什麼時候事情?”她這麼問着,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就你搬去温泉宮那一年。”她覺得自己心沒來由地揪緊,“你,為什麼要種這個?”皇帝沒有回答,只是目淡淡地看着她。顧雲羨覺得他眼神很奇怪,好像有很多話要説,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腦海中閃過很久以前一次對話,是她封后大典前夜。
他們並肩坐窗前,她説:“‘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臣妾喜歡桃花喻意。嫁娶之花,甚美。”他用右臂攬住她,温柔道:“既然雲娘你捨不得那片桃林,朕便讓人長秋宮後面也種一片。要是長得好,明年天我們就能一起賞花了。”她問:“當真?”
“這種小事,我騙你作甚?”他吻了吻她額角,“只要你喜歡,朕什麼事情都可以為你辦到。”可是就第二天,他便想起來從前事情。良辰美景陡然虛設。幾個月後,她搬去了温泉宮,第二年天一起賞花約定也就此作罷。
“你,還記得?”她喉頭乾澀,只能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皇帝看着四周桃樹,片刻後輕輕一笑,“朕答應過你事情,朕都記得。”顧雲羨兩後晨省上正式讓阿桓見過了六宮妃嬪。時隔多年,再一次見到鶯鶯燕燕齊聚一堂,顧雲羨覺得略不適應。
經過前一晚柳尚宮和採葭兩人共同教導,阿桓雖然還是不太明白這些女人和他父親關係,卻也知道她們是他長輩,行禮問安還是要。
他朝尹貴妃行禮時候,剛剛跪下去便被尹貴妃拉住手扶了起來,“阿桓,讓庶母好好看看你。”語氣動中難掩傷,“上回見你,你才那麼一點點大,一轉眼都長得這般靈秀了。看看這眉眼,和陛下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如今已是瑾婕妤薄熹微笑着附和,“可不是?從前總説二皇子容貌肖似陛下,如今見了五皇子,才知什麼是父子之相!”從顧雲羨打聽到消息來看,薄熹微這幾年也屬於完全不得聖寵狀況,一年到頭難見陛下一面。能晉到婕妤不過是因為她父親手握兵權,是北黨骨幹之一,皇帝看着薄將軍面子上,才對她多有優待。
她這話雖然是笑着説,話裏也全是恭維,顧雲羨卻總覺得裏面暗藏深意。
“不單容貌,臣妾聽説連情都很像呢!”柔修容邢綰微笑道。
邢綰能有今也算是顧雲羨一手提拔,是以對她態度從來都是恭敬有加。雖然生怯懦,但能討好顧雲羨時候也會跟着説一些好聽話。
瑾婕妤見柔修容接話了,笑意深,“正是如此。臣妾從前總覺得這宮裏陛下疼愛當屬皇次子,如今看到五皇子,便知自己多半想錯了。”沈惠妃悠悠道:“五皇子自然與別皇子不同。嫡庶尊卑分明,陛下總不至於連這個都不明白吧…”她一邊説,一雙飛揚鳳目有意無意地看向尹貴妃,“繁素,你説呢?”尹貴妃沉默一瞬,微笑着回視過去,“沈姐姐説得是。”沈惠妃眼眸一轉,笑意盈盈,“瞧我説什麼傻話。繁素你素來是通曉禮義綱常,自然明白什麼是妾妃之德。從前皇后娘娘不,陛下對你偏愛一些便罷了。如今娘娘回來了,你可要時刻謹記自己身份,不要做出什麼事情讓娘娘傷心啊!”尹繁素如今雖然是執掌大權貴妃,但沈竹央與她品階一樣,資歷又比她深那麼多,這般叮囑幾句也説得過去,算不得僭越冒犯。
尹繁素果然不能發作,雖被落了臉卻也只能淡淡回道:“多謝沈姐姐提點,妹妹…”
“説到阿杭,繁素,你什麼時候把他帶過來讓本宮瞧瞧?”顧雲羨忽然道,“多年不見,本宮倒是思念他得緊。況且阿桓長這麼大,還不曾見過哥哥呢。他們兄弟相見,一定很開心。”尹繁素驚訝地轉頭,卻見顧雲羨看着她眼神十分温和,邊是親切笑意。
她愣了一下,隨即欣喜地笑起來,“諾!臣妾今天下午便把阿杭帶過來,讓姐姐看看。”殿內眾人見狀互相換目光,心思各異。
適才惠妃和瑾婕妤話明顯是挑撥皇后與貴妃關係,可皇后沒半點不不説,還主動開口為貴妃解圍。她竟是絲毫不懷疑她?
不應該啊!
按説她回來也有幾天了,皇帝有多偏愛貴妃、多疼愛二皇子消息理應傳入了她耳中,身子朝堂上還一直有“二皇子聰慧不凡,諸位皇子中年紀長,可立為儲君”聲音。雖然國朝立儲向來立嫡,這樣呼聲成不了氣候,卻也該讓顧雲羨對尹繁素產生一些戒心才對!
她就這麼相信她,完全不乎那些傳言?
作者有話要説:#每一謝#謝謝和味煎餅果子土豪扔火箭炮!
謝謝拼命朝土豪靠近妍子童鞋扔地雷!
愛你們!啪啪啪!
因為生病了腦子不太清楚,碼文速度很慢,所以今天晚了。明天晚上我爭取多一些,抱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