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江湖灑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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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陽又一次升起。
天氣雖然更冷,但陽光卻很燦爛,這使得人們心裏多少有了一些暖意。
曹少欽很早就已起來,此時他坐在樓下最顯眼的一個位子上,臉上帶着笑,當他看到玉玲瓏與傅人龍一行人走下樓時,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
樓下有十來張桌子,幾乎有一半坐得都是身穿藏人服飾的漢人,一個個眼睛瞪得滾圓,手放在間,桌子上的飯菜卻沒有一個人去動。
小黑子招呼着玉玲瓏等五人坐到一個角落裏,曹少欽突然站起來,笑着走到近前,對傅人龍抱了抱拳,道:“這位兄台威風凜凜,儀表堂堂,隨隨便便地一坐,就如同大將軍一般氣宇軒昂,想必是做大事情的人。不知在哪裏高就?”傅人龍淡淡地一笑:“小弟如何能做什麼大事情!只不過有些笨力氣,平時種種田,打打獵,混口飯吃。”曹少欽道:“哦?如此説來,兄台一定是武藝高超了,若不然怎能降龍伏虎?”傅人龍道:“這位仁兄高看在下了。小弟平打獵只打兔子,絕不敢打別的東西。”曹少欽道:“這卻為何?”傅人龍道:“因為小弟相貌雖
,卻是信佛的。所以世上的生靈是不敢傷害的。”曹少欽道:“難道兔子就不是生靈了?”傅人龍笑道:“兔子當然也是,卻和別的動物不一樣。”曹少欽道:“哪裏不一樣?倒要討教。”傅人龍道:“仁兄一看便是讀書人,想必知道這兩句詩‘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曹少欽笑道:“在下唸的書雖不多,卻也知道這是木蘭詩中的句子。卻不知這和兄台的意思有什麼關係?”傅人龍淡淡地道:“詩中的意思是説,兔子是不分公母的,而打這種分不出公母的畜牲,不算殺生,也不會傷陰德。”這句話一出口,屋子裏的空氣突然變得緊張起來,那些藏人服飾的漢人眼神都變了,有幾個人臉上的
突突直跳,手都伸到懷裏,眼睛卻盯着曹少欽,只要看他一揮手,龍門客棧立刻就會變成血海。
二人四目對視,良久良久,突然同時哈哈大笑,曹少欽道:“兄台信奉佛祖,不肯殺生,後一定會有好報的。”傅人龍道:“多謝。敢問仁兄做什麼營生?”曹少欽道:“這年頭謀生不易,到西藏做點小買賣。”傅人龍道:“西藏物品豐饒,仁兄一定是
進斗金了?”曹少欽搖手道:“説不上,在下眼拙,跑了這幾趟,只是此次才
到了五張犛牛皮,算是上品。卻也着實花了不少功夫。”傅人龍道:“哦?”曹少欽道:“兄台知不知道如何捕犛牛啊?”傅人龍道:“不知。”曹少欽道:“犛牛雖不好捕,但只要
清它的脾氣,它就像孫悟空落入如來佛的掌心,再也逃不掉了。兄台知道犛牛的脾氣麼?”傅人龍道:“小弟沒到過西藏,還要請教仁兄。”曹少欽道:“天下雖大,犛牛卻只是呆在一個地方,就算死也不會離開,所以你只要到了那裏,它就是你的了。”説完,他又是一陣大笑。
他這一笑,他手下的人全都跟着仰天大笑。
便在此時,只聽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了,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跑進來,一個血人。
曹少欽一眼看到,心下一沉,低聲叫了一聲:“孫登。”他搶上前去抱住那人,孫登滿面是血,一條血口從他的額頭直劃到嘴角,眼睛瞎了一隻,鼻子也變成了兩個,身上背上全都是血,也不知被砍了多少刀。
他現在還能活着,已算是奇蹟了。
屋子裏的人全都站了起來,玉玲瓏和傅人龍對視一眼,神中都隱隱
到不妙。玉玲瓏看了一眼金鐵風,發現他正笑着看着她,玉玲瓏臉一紅,轉開了目光。
曹少欽抱住孫登,急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李義呢?”孫登用力睜着那隻被血糊住的眼,吃力地道:“半路遇到馬賊…李義…死…”曹少欽道:“那信呢?送到地頭沒有?”孫登拼力地搖搖頭,突然頭一垂,斷了氣。
曹少欽眼神遊移不定,好像一時想不出主意。既然他派出的人沒有到得了龍門關,軍隊自然也不能到了,他突然瞪着金鐵風,一字字道:“金掌櫃的,這是怎麼回事?”金鐵風當然知道他問得是什麼意思,不由得苦笑一聲,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遇到搶匪。也許是他們身上太有錢了。”血和尚湊過來,低聲道:“駕帖沒送到關上,現在就動手吧。”曹少欽還在猶豫,忽聽門外快馬急奔而來,一個人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在曹少欽耳邊輕聲説了兩句,曹少欽臉一變,道:“來得這麼快?不能再耽擱了,動手!”他一聲令下,屋子裏頓時開了鍋,桌椅碎裂,杯盞亂飛,幾十個人全都是兵器在手,刀光劍影耀眼生花,傅人龍暴喝一聲,當先
了上去。沒走出三步,兩柄刀當頭砍到,一判官筆直點他前心。
傅人龍像是沒看見一樣,刀砍到他腦門上,斷成了四段,那支判官筆點到他的道,就如同觸到了生鐵,他雙拳一掄,把兩個腦袋打得像是個爛西瓜,隨後一腳踢到用判官筆那人的褲襠裏,那人被踢起老高,撞上了屋樑,等到落下來時,已軟成了一堆爛泥。
他一出手便斃了三人,東廠的人雖然悍勇,卻也被這股氣勢鎮住了,沒有人再敢向他衝過來。傅人龍哈哈大笑:“我道東廠的人全都是硬骨頭,沒想到也有這麼多膿包。”突然紅光一閃,一柄血紅的劍直刺他雙眼,劍鋒顫動之間,紅光一片,彷彿一股鮮血面潑來。
血和尚早就等着這一刻。
沒有人能將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練到眼睛上,傅人龍橫掌一封,隨後一拳打了出去。
傅人龍的功夫是硬橋硬馬,而玉玲瓏卻是高來高去,然而她飛到哪裏,曹少欽的劍就跟到哪裏,就像是一條毒蛇,緊緊地纏住了她。曹少欽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輕易讓她發出相思柳葉。
傅人龍帶來的三個隨從此時被十多個東廠的人圍住,三人背靠着背拼命抵禦,但還是都受了傷,這次東廠來的果然全都是好手。
金鐵風看着這一片混亂,居然一點也不急,帳房先生問道:“當家的,怎麼辦?”金鐵風道:“先別動,靜觀其變。”玉玲瓏一連閃過曹少欽十幾劍,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慘呼,她轉頭看去,傅人龍帶來的三個人已有一個倒了下去,三四把刀立時砍下,鮮血了一地。餘下的兩個人已是強弩之末,玉玲瓏見勢不好,一把抓起一個東廠侍衞,向曹少欽扔去,曹少欽一腳將那人踢開,劍勢自然一緩。
而玉玲瓏要的就是這剎那的間隙,她雙手一揚,相思柳葉終於出手。
漫天銀光飛舞,那邊十幾個東廠待衞頓時倒下了七八個,被圍的二人神一振,揮刀反攻,也砍倒了兩個。
曹少欽紅了眼睛,不要命似的撲了上來,手中軟劍如同金蛇亂舞,客棧裏的欄杆樓板,桌椅條凳碎去大半,忽然嗤的一聲,劍鋒劃過玉玲瓏的小腿,鮮血頓時染紅了她的褲角。
金鐵風見了,老大不高興,突然叫道:“喂,姓曹的,你可不可以看着點我店裏的傢伙,全都打碎了我怎麼開店?”曹少欽罵道:“少廢話,我出十萬兩,幫我殺了她。”金鐵風笑道:“好大方啊,可不知是不是吹牛,先付五萬兩定金,我就幫你。”曹少欽哼了一聲,道:“財鬼…”他心神一分,眼前銀光閃耀,一支相思柳葉
面打到,他拼力轉頭,那支相思柳葉擦着他的面頰飛了過去,在他臉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口。
曹少欽大吃一驚,一個翻身躍出去,落在地上,手中軟劍抖得筆直,指向玉玲瓏,但覺得臉上一陣熱辣辣的,血已塗滿了他半邊蒼白的臉,現在看他的情形,一半是關公,一半是曹,倒有些滑稽。
可玉玲瓏的心卻沉了下去,她的最後一支相思柳葉也打出去了,卻沒能殺得了曹少欽,然而她卻不敢去拔待衞屍體上的相思柳葉,那樣的話曹少欽一眼就會看透她的心思。
她將雙手掩在身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曹少欽。此時雙方已停止了打鬥,玉玲瓏這邊只剩下傅人龍和一個帶傷的隨從,而曹少欽那邊除了血和尚外,還有五個東廠侍衞。
傅人龍滿身大汗,不住的深呼,用來調理氣息。這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雖然厲害,卻最是耗氣力,他一連斃了六名東廠侍衞,又和血和尚一番苦鬥,着實費力不少。
金鐵風看着他們,眼角出一絲不屑,對賬房道:“你説他們誰會贏?”賬房道:“我看不出,你説呢?”金鐵風道:“我看他們誰也不會贏,最後還要我們來收拾殘局。”他的話音雖輕,屋子裏的人卻還是能聽到的。曹少欽道:“金掌櫃的,我説話算話,十萬兩一文也不會少你的,只要你幫我殺了他們。”傅人龍冷笑一聲:“東廠的人説話從來都是放
,你知道的太多,他們是不會放過龍門客棧的。不如聽我的,把東廠的狗子都剁成
餡,你還能有幾天包子賣。”金鐵風拍拍額頭,道:“兩方面説得都有道理,這可要我信誰的呢?”曹少欽道:“天大地大,官老爺最大,金掌櫃的是聰明人,得罪了東廠是什麼後果,只怕你也聽説過。可你要是幫我,要官還是要錢,隨你選。”金鐵風笑道:“官大了應酬太多,錢多了麻煩太多,要是讓我選的話,”他眼角看了一下玉玲瓏,剛要開口,忽聽門外有人朗聲一笑:“有如此好事,不如讓我來選。”聽到這聲音,玉玲瓏喜出望外,竟險險暈了過去,她無時無刻不期待着這個聲音的響起,此時聽來竟恍若隔世一般,她不由得叫出聲來:“夢白!”血和尚猛吃一驚,道:“楚夢白?”門外那人道:“正是楚某。”説話間一個人揹着手,悠悠然走了進來,金鐵風看着這個人,心裏也不知是一股什麼滋味,既有一些嫉妒,又有一些安
,――畢竟玉玲瓏喜歡的人要比他強過很多。
楚夢白永遠是一身白衣如雪,彷彿不染一絲塵埃,頭髮永遠都是那麼光滑閃亮,眼角雖有了輕微的皺紋,但看上去永遠都是那麼年輕,他鼻子高,笑容永遠都像
風一樣付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