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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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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前方也再無一絲消息傳來,楊宗志在林仙鋪坐立難安,總這麼枯等下去,似乎也不是個萬全之策,但是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倉促行事,更是兇險萬分。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末夏至,去年冬天雪水很大,今年的旱季也來得很快,洛都久久不見一滴雨,林仙鋪處在荒山裏面,氣候更加乾熱,窗簾外,已經有知了在樹梢上唧唧而鳴,吵得人心煩意亂。

坐在驛站內倒是避過了赤紅的陽光,稍顯陰,禹盤翠汲着清涼的木屐子,着豆蔻血紅的腳趾尖,咚咚咚的從二樓上跳了下來,她隨身的衣服都在洛都城丟掉了,昨晚換下一件後,今穿着不知是丁嬈嬈,又或者是幼梅兒的單薄小衣,微微顯得侷促,裙下出了好長一截雪白的小腿,人還沒看清楚,雪膩的裙下風光卻是耀花了人的眼睛。

楊宗志坐在大堂內側飲茶,一動不動的喝了兩盅林仙雪釀,額頭上還是淡淡的掛出汗珠子,心神不定,喝什麼都是沒用,費幼梅看他杯底空了,温柔的給他又斟了一壺,楊宗志抬起手端起茶嘴,還沒湊到邊,兩條雪白的便自天而降,險些將茶壺都給踢飛了出去。

“赫…”楊宗志趕緊丟掉茶壺,抬頭掃了一眼,對禹盤翠這等嚇唬人似的出現方式無可奈何,心底裏作甚麼都沒有興致,也沒耐心去欣賞那雙修長矯健的美腿兒,而是低頭嘆了口氣,默默發呆。

“師姐夫…”禹盤翠甜甜們的與他打了個招呼,轉而掃到了嬌媚的費幼梅身上,這位姑娘的氣質和洛師姐頗有三分相似之處,就像她手中的雪釀那樣清新淡雅,毫無半點雜質,朱漆黑白分明,瑤鮮紅,端的美豔絕塵。

看楊宗志默默的點了點頭,嗯的一聲,禹盤翠伴坐過去道:“這位姐姐叫什麼名字呀,你和…師姐夫是什麼關係?”費幼梅抿着小嘴嬌笑道:“我姓費,你叫我費姐姐就是了,…或許我也大不了你一兩歲,我和大哥嘛…”説到這裏,費幼梅柔柔的瞥到了楊宗志的身上,她與大哥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父母都已經點頭應允過的,費幼梅對於這一點從來都自豪的緊,能和自己一生的摯愛朝夕相對,實在讓她滿足的不知還能奢求什麼。

“大哥呀…”禹盤翠甚有興致的攀問道:“你也是他的妹子嗎,他怎麼…那麼多的妹子?”

“撲哧…”費幼梅掩住小嘴咯咯嬌笑起來,合着她道:“是啊,大哥的妹子是比較多,不算這裏的,還有…嗯,十二三個吧。”

“哇…”禹盤翠簡直驚訝的合不攏嘴,加上這裏的,豈不有二十個上下,那是一個何等規模的大家族啊,費幼梅似笑非笑的膩聲道:“怎麼…很吃驚麼,誰要我的大哥招人喜歡呢。”

“這倒也是…”禹盤翠下意識的點了點小腦袋,繼而飛快的搖頭“誰會喜歡這種人呀,咳咳…看見恩人來了,一句話都沒有説過,皺着眉頭,這是給誰看呢,哼…”楊宗志哭笑不得的抬起頭來,若在往,他必定嘻嘻哈哈的説些調笑話,將這外表兇巴巴的小姑娘逗得花枝亂顫,但是這一刻實在沒有此等心情,心裏面舉棋不定,究竟該不該繼續枯等下去,回想起鳳兒在黃河舟心上哭着大喊:“相公…鳳兒等着你來…”心兒像被一百隻手掌個遍,五味雜陳,他既然答應虞鳳前去相會,無論如何也要做到的,要不然豈不枉自為人了,但是怎麼去呢,難道去把虞鳳偷出來?

鸞鳳公主的豔名天下傳揚,作為當世唯一的皇家千金,她的身份何其尊崇,總不成好像私奔一樣的被人偷走了吧,況且局勢也不一定就惡化到這種程度,許衝之死撲朔離,或許有他自己的原因,跟楊宗志毫不相干,總之眼睛睜大,也看不清目前的局面,要作到料敵先機更是徒然無奈。

“哎…”楊宗志目光渙散的又垂下頭去,蹙眉細思,這時朱晃從外箭步跑進來,對着他的耳角輕輕説了一句話,楊宗志聽得一驚,從椅凳上倏地彈起身,驚詫道:“此事當真?”朱晃道:“就在外面候着,來了有小半會…”楊宗志奇道:“既然來了,你怎麼不帶來見我?”朱晃臉一紅,支支吾吾的道:“他來之後,我派出手下兄弟在四處仔細的搜了一搜,沒有見到伏兵之類的,這才帶他過來。”楊宗志笑道:“朱大哥,你也越來越謹慎了,嗯…你做的倒是不錯,快,帶我去見見他。”説罷兩人聯袂出了客棧。

禹盤翠在座椅上奇怪的聽着,他們説出自己一句也不懂的話,潛意識裏站起來跟了出去,剛剛一出客棧,見到空地上橫着一頂紅綾大轎,光轎伕便有十六個人之多,隨轎的帶刀侍衞更是有數十人,足見來人的氣派。

楊宗志和朱晃到轎前,朝裏面細聲打了個招呼,轎簾掀開,裏面緩緩走出來一個儀表堂堂的老者,穿着火紅的官服,頭戴官帽,禹盤翠湊近身,聽到那老者笑着説:“勞煩楊大人久等了,老夫姍姍來遲。”楊宗志面上古井無波的道:“怎敢當,範大人鞍馬勞頓,實讓在下愧疚難安。”説話間親熱的拉起老者,和他一道轉身走進客棧裏,相互間堆滿笑容,一派和睦之氣。

費幼梅給他們沏上新泡的林仙雪釀,老者端起來喝了一口,豔羨的着嘴,讚歎道:“好茶呀,實不相瞞,老夫也是個好茶之人,自古琴棋與茶難分軒輊,這茶勝在冰清玉潔,乃是採雪山水釀造儲藏,茶葉泡在雪汁中,帶足了雪水裏的干邑口,入口後整個人都為之清朗起來啦,哈哈。”禹盤翠見那老者説的眉飛舞,言談中都是自己聽不懂,又或者沒興趣聽懂的無聊話,再反觀楊宗志,他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一邊聽老者説話,一邊給他又隨手斟了一杯,兩人相碰喝下,彷彿多年未見的忘年友,相孺沐。

“嘁…”禹盤翠無聊的都想走了,楊宗志哈哈笑道:“既然範大人看得起這茶,不妨多喝幾杯,來人呀,一會給範大人再帶一些上路。”朱晃抱拳道:“是…”範蘄慌忙推手道:“無功不受祿,無功不受祿,老夫受之有愧…”楊宗志笑道:“範大人怎麼説這麼見外的話呢,這一趟…全勞範大人親自出馬,受之有愧的…應該是我才對呀。”範蘄點了點頭,再不作推辭,而是撫着額下鬍鬚道:“嗯,説起這件事…老夫今正是來送喜的喲。”楊宗志眉不動,反問一句:“喜從何來?”範蘄湊近身,小聲説道:“楊大人,皇上已經親口允諾你和鸞鳳公主的親事啦,大婚正定在四月初三,乃是婚嫁的黃道吉,這可不是大喜麼?”楊宗志睜開眼簾,顫聲道:“果真?皇上他真的答應了?”

“誒…”禹盤翠半轉過身,幾乎都要離去了,聽了這一句不由得高高聳起小耳朵,揹着身偷聽起來:“師姐夫…他不是和洛師姐神仙眷侶嗎,他怎麼…要去娶什麼什麼公主?”範蘄微笑道:“楊大人面前,老夫怎敢胡言亂語,老夫有皇上親筆的諭旨為憑,楊大人儘管自己看看便知…”他一邊説話,一邊從官服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封漆封的黃布,遞到楊宗志面前。

楊宗志面陰晴不定,見到這份過去無比悉的聖旨,不吝於前塵往事一起湧上心頭,心底裏猶豫着,不知道敢不敢去揭開它,他猛地一咬牙,接過黃布,用小指尖挑開漆封,打開看了兩眼。

手指微微顫抖,黃布幾乎拿捏不住,範蘄攆着鬍鬚笑道:“怎麼樣,老夫句句屬實吧。”楊宗志闔住黃布,閉目思忖良久“皇上竟真的允婚了…”有一種美夢得償的宿命,卻又隱約不敢盡信,從範蘄這邊來看,看不出任何的破綻,皇上親筆的諭旨也絕對不假,自古君無戲言,這事情看來…十有八九不是自己想的那麼難辦了。

昨晚擔心的睡不好,現在看…卻是可笑的緊,楊宗志啊楊宗志,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畏畏縮縮了,這等表現…怎能讓鳳兒歡喜滿足的將下半生給你。

楊宗志奚然一笑,睜開眼簾,見到範蘄又喝了兩杯雪釀茶,禹盤翠在他對面可以看出楊宗志此刻光彩照人,意氣風發,隱約又是大鬧神玉山的那個毫不畏懼的師姐夫了,她微微撇了撇粉紅小嘴,心下暗暗腹誹。

範蘄笑道:“楊大人既已收到消息,還是趕緊準備一下吧,四月初三,屈指一數也就是三五天的時間,娶公主是何等隆重的大事呀,老夫也先告辭了,楊大人成婚的那一天,老夫必定在洛都城內等候,親眼見見這百年難遇的盛況。”楊宗志站起身來,笑道:“範大人慢走…”隨着他走出客棧外,恭送他邁進大轎內,範蘄一進,轎伕整整齊齊的喝道:“起…”楊宗志忽然問道:“啊對了,範大人…”範蘄掀開轎簾,笑的道:“楊大人還有什麼事嗎?”楊宗志左右看看,笑道:“對了範大人,今怎麼沒見許統領一起跟來,只有範大人一個呢?”

“這個嘛…這個嘛!”範蘄結結巴巴的道:“哦,他在宮中碰見一些過去的舊識,喝酒喝多了,上不了馬,這個許衝…平裏就是愛邀三喝五的飲上幾杯,總有一天會壞了大事。”

“是麼?”楊宗志淡淡的一笑,點頭允諾。

“喂…他説…”禹盤翠跟在身後卻是不答應了,她清清楚楚的記得,昨晚被自己救回來的那個血跡斑斑的死人,他的名字就是叫許衝,楊宗志和朱晃等人都親口喚出過,而且洛師姐也叫那人許衝,這位笑的老傢伙分明在當着面説胡話,怎能不叫她又急又氣。

禹盤翠本要斥責那老傢伙説大話,哪知話音剛剛起了個頭,便被楊宗志轉身拉住了,大手緊緊的攥住她羸弱的小手兒,對她使了好幾個看不懂的眼

禹盤翠小臉一呆,繼而湧起一片緋紅“哎呀…他,他幹嘛這麼緊的握着人家的手呀,當人家…好欺負的麼?”笑話了,她可是大力士女霸王,一伸手便能將百八十斤的漢子丟出去的,此刻卻是身無三兩重,眼泛桃花的羞態畢

楊宗志回頭哈哈笑道:“範大人慢走,四月初三,在下必定多敬範大人幾杯好茶,聊表謝意。”

送走範蘄,楊宗志心神不屬的拉着禹盤翠的小手兒漫步往回走,心下默唸:“許衝分明在皇城遇害,範蘄焉能不知?”此刻範蘄好端端的,證明並未被許衝牽連到,他最後那句話言不由衷,到底是隱藏什麼呢?許衝是範蘄的手下,許衝有難,範蘄怎麼會毫無悲慼之,甚至還要百般隱藏許衝的死訊,究竟為何?

“喂…你,你拉夠了沒有啊?”手臂被人扯着甩了幾下,楊宗志轉過頭看了一眼,趕緊放開手道:“哦,我忘了,對不住小盤翠,我是無心之舉。”

“哼…什麼無心之舉呀。那個死老頭分明撒謊啊,你聽不出來嗎?”

“聽得出來…又能怎麼樣?哎,有的時候,聽得懂要拼命裝作聽不懂,聽不懂的,卻又千方百計的假扮聽懂了,人生無奈,便在這裏了。”

“喂…這是什麼話啊,你,你説一點我聽得懂的好嗎?”楊宗志搖頭一笑,心底裏前後矛盾,既期望仁宗是真心誠意的許婚,又害怕這裏面有什麼不對勁,範蘄隱藏許衝的死訊,並不能代表什麼,或許他沽名釣譽,又或者他抹不開臉子,因此不想對外人説。

但是仁宗的親筆聖旨卻是貨真價實,此刻就乖乖趴在自己的衣袋中,四月初三啊,短短三四天後,便到了婚嫁的好子,楊宗志抬頭看了看絢爛的麗,目光微微住,神思分外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