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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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靜一襲青衣青帽,杏眸半睜半閉,一眼也不敢去看身邊怒瞪自己的梅師叔,她將小手兒中的木魚敲得更加大聲一些,這樣…便能勉強蓋過梅師叔口中不敬之語,只是心下…卻早已是一片悽苦:“阿彌陀佛…情郎啊,你死了之後,師叔甚至是世人都還在罵你,你…你可過的太苦了些,靜兒沒用,不能去幫你到處辯解遊説,只能孤零零的坐在這庵堂中給你遙遙禱告,只盼望你在陰間…倒能過得瀟灑快意,阿彌陀佛…大慈大悲的如來佛祖…”梅淑芸忽然捂住耳角,叫道:“別敲了…別敲了,靜兒,師叔再最後問你一遍,你可是真的鐵了心在這一個人也沒有的破廟庵中呆一輩子?你若是現在回心轉意,倒還是來得及的,你師父和師叔都不會怪你,只當你一時了心竅,這樣對武當派的清虛道長也
代的過去。”嶽靜死死的抿緊自己的嘴角,秀眸緊閉,兩行悽楚的淚水順着甜膩的香腮悄悄滾落下來,染濕了
前的青衣,
間默默唸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梅淑芸見嶽靜好一幅死不悔改的樣子,心頭又是失望,又是氣怒,捏緊自己的拳頭愠怒道:“哼…”她話還沒説出口,忽然聽到外間的幕簾後傳來一陣“哈哈哈哈”的陰森笑聲飄來,接着又聽見咚的一聲巨響,狂風灌入將幕簾也吹得橫飛起來。
梅淑芸心頭一跳,驚叫道:“什麼人?”趕緊掀開幕簾躥了出去,就連一直盤坐敲着木魚的嶽靜聽到那笑聲也眉頭大動,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二人出簾一看,見到外間的大門不知何時被狂風給吹開了,山頂的颶風順着大門吹進這古剎內,帶起一陣陣嗚嗚嗚嗚的亂響聲,這古剎本就破舊,殘垣斷壁哪裏經得起這番折騰,便是頭頂的橫樑都到有些搖搖晃晃,而那隻剩下一橘幽亮的燭火更是時而明,時而滅,眼見便要殆盡於怒風之中。
二人心頭都有些砰砰跳動,這古剎的位置實在是太過偏僻,四處荒蕪不見人煙,孤身呆在這裏,再加上漆黑冰冷,饒是這兩個女子都是江湖中人,往昔走南闖北,一時也都有些心驚膽戰,聯想到方才隱隱約約聽到那陣鬼哭狼嚎般的哈哈大笑,梅淑芸一跳而起,大喝道:“是什麼人…是什麼人?裝神鬼的好不丟人,有本事便出來見見真章。”她嗤的一聲
出
間的七彩寶劍,大着膽子踏出去兩步,一邊寒着嗓音到處亂喊,只是語音顫抖,與其説是叫罵,不如説是給自己壯膽,她手間捏着寶劍,劍尖微微顫動,乃是聚氣待發,眼神四處亂掃…古剎斑駁的木門給大風吹得東倒西歪,在牆壁上撞得咚咚作響,梅淑芸眼神一轉,又飛快的跨過去一步,伸手要將大門給合住,忽然面前一陣颶風湧起,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她抬手勉強遮住眼簾,忽然身後又有一個惶遽無比的尖叫聲傳了出來。
梅淑芸心底一沉,再也無法去管那被風吹得亂響的木門,而是轉身向內看去,就見到…嶽靜雙手死死的捂住嘴,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顏
,眼神卻是痴痴的看向了頭頂的金像邊。梅淑芸順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便見到燭火一滅一滅下,那上面恍惚是掛着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瞧着是個坐佛的模樣,又似乎不像。
燈火一明,那坐佛便看得清晰一些,燈火一滅,那坐佛便隱隱約約的只留下個暗暗的影子,梅淑芸臉蒼白,腳步顫抖的走過去,忽然大叫一聲,驚恐道:“你…是你這死小子!”那上面的身影盤腿懸坐在半空,虛虛無無,燈火亮起時,便能看清楚那一張臉孔,刀削刻畫的好不俊逸,但是卻有籠罩在一層幽幽的青
下,嘴角若有若無的掛着嘲諷般的笑意,彷彿愚
世人。
梅淑芸心底寒氣直冒,這小子不是死在武當山下了麼,為何…他的魂魄會跟着自己來了?想到這裏,她忽然眉頭一動,揚起手中的長劍狂叫道:“裝神鬼的鼠輩,看我一劍劈了你!”她手中七彩長劍舉起,內力隨即透出,劍尖也發出一陣璀璨的奪目光芒,嶽靜在一旁痴痴靜默,忽然伸手阻住她,哭道:“師叔,我求求你,你放過他,他…他這是最後來看靜兒一眼的。”梅淑芸怒喝道:“讓開,這小子死後還真真假假,豈知不是外人冒充來欺騙我們,我倒要看看他有些什麼道行。”她用力的推開嶽靜,手中七彩寶劍盡力一揮,便好像一道七彩虹一般向頭上的身影
了出去,寶劍畫出長長的軌跡,徑直透心而入,嶽靜大叫一聲,頓時淚如泉湧,
糊間…隱約見到那寶劍不但透心而入,甚至…甚至穿過了那道身影,徑自又飛入了身後的牆壁上,咄的一聲釘在了牆壁上,劍柄兀自還隨風上下亂顫。
直到此刻…梅淑芸才是信心盡失,她雖然沒有接觸過鬼神之説,但是道聽途説總是有的,世人嘗道,人死後若是遭逢冤屈,便會化作厲鬼前來索命,眼下這頭頂的身影不但活靈活現,甚至…無形無質的摸不着,只看得見,再加上她親眼目睹楊宗志跌下高高的懸崖,那眼前這個身影,不是傳説中的鬼神還能是什麼?
梅淑芸渾身亂顫,哆哆嗦嗦的驚叫道:“你…你要做什麼?”聲音低沉嘶啞,顯然連最後的一絲希冀也沒有了。
“嘿嘿嘿嘿…”楊宗志陰測測的笑了幾聲,低聲道:“師孃,為何…你在我死了之後,還要這麼百般的羞辱我,讓我死也不得安生?”梅淑芸悄悄側靠在嶽靜的身旁,隱約覺得這大弟子似乎也是嬌軀顫動,可是比起自己來到是輕的多,而且一雙眸子痴痴的看向頭頂,口中低低哭喚道:“情…情郎啊。”梅淑芸怒生膽氣,喝問道:“我怎麼折辱你了?你…你自己若不是行差踏錯,又怎會毫不還手的被人給打下了山崖?”楊宗志哈哈大笑道:“行差踏錯,行差踏錯…好罷,就算我行為不端,可你又為何要罵我師父,他老人家又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梅淑芸怒哼道:“他…他昔年犯下了重重殺孽,手中染滿了瀝瀝鮮血,我罵他又有什麼不對?”楊宗志怒道:“你本不知事情前因後果,便在這裏妄加猜測,然後將一切罪過都推到我師父的頭上,我看你才是武斷專橫,罪過最大之人。”梅淑芸聽得即想破口喝罵,只是眼前陰氣森森,她強行按捺住,只哼了一聲,卻不答話,楊宗志咬牙道:“難道不是麼,你自以為過去曾經跟在師父的時候,眼見到他在北郡的幽州城內殺人放火,便以為他是個強匪,實則大謬!”他終於有機會在師孃面前為師父辯解一番,哪裏還願意放過這個好時機,他高高掛在金像之後,將過往從卓天凡口中聽到的前因後果一一對梅淑芸解説了一遍。
梅淑芸聽得半信半疑,仰頭道:“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楊宗志哈哈大笑道:“我是死靈,惡鬼投胎轉世,陽間的種種又怎麼能不知曉,師孃…我對天起誓此事句句屬實,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江南的景村旁,卓天凡老前輩就在那裏作了個教席的私塾先生,你去問他…便再也清楚不過。”梅淑芸呆住道:“難道…難道我果真錯怪了他了?”抬頭又道:“哼,那我便去點蒼山找他對質一番就是,你今若是虛言誆騙我,你…你即便是個厲鬼,我也毫不怕你!”楊宗志嘆息道:“師孃好走,我師父他現下住在洛都城裏的鴻運客棧中,你去那裏問問便知,我…我也要走啦!”他説話間…燈燭漸漸湮滅,照的他的身影也是忽明忽暗,彷彿就要羽化而去。
梅淑芸閃身而出,嶽靜忽然驚叫道:“你別走…你等等,情郎…你再看看靜兒一眼,再走好麼?”楊宗志心底一柔,晃眼看下去,原來…嶽靜只是帶着個青帽在頭頂,將盈盈的秀髮整個都包在了裏面,帽子下沿海出一截青絲,此刻她穿着一身長長的尼姑青衣,將窈窕豐
的小身子都包裹住,卻掩飾不住她婀娜多姿的妙曼曲線,鵝蛋般的小腦袋輕輕的揚起,臉上俱都是痴
的不捨之情,兩行清淚早已掛在了腮邊。
嶽靜哭道:“情郎…你果真顯靈了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些子我
思夜想的呼喚於你,便還能再見你一面,你不曉得,靜兒這些
來想的你…好苦啊,我既想從此一了百了,陪你在陰曹地府裏走一遭,又想…萬萬不能因為靜兒一人,讓武當派和峨嵋派之間生了嫌隙,心頭好生的為難呀。”她説到這裏,揮手抹了抹滿盈的淚滴,頓覺心如絞痛,又道:“我只恨我自己的
子,膽小盤桓,就是不敢早些對你都表
出來,若是…靜兒早些放開自己的心思,説不定纏着你也可以多了些難忘的念想,可我就是作不到,現在後悔已是晚了太多啊。”香案上的燭火燃到近處,已是孜孜作響,燈
幽幽的又小了一些,頭頂的身影也逐漸的淡去,嶽靜尖聲叫道:“你別走…你別走,我…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説的…”火燭嗤的一聲,終於完全滅去,頭頂的身影也隨之湮滅“你難道一句話也不想對我説,便這麼走了麼?”嶽靜絕望的癱坐在青石板上,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