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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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風細雨沾濕了青石板路面的街道,兩排三四層綾花木樓的中間,一輛黃鑲邊的貴氣馬車踏着淅瀝瀝的青石板,跑過狄野縣城,銀黃的厚厚車簾上,繡了展翅斜飛的歸雁圖,歸雁隨着車廂起伏顫抖,彷彿栩栩如生,翱翔在青天之巔。
馬車穿過窄窄的巷道,地上是一塊一塊的青石連接而成,石塊間隔了寬寬的溝壑,填着青草,季節一過,青草慢慢枯萎,馬兒踏步自是少受波折,但是車轍走在上面便會一埂一埂的亂響,不過一會,歸雁車窗被一隻翠白如玉的小手兒掀起,車窗角出半張翩翩姿彩的羞紅小臉,大大媚媚的杏眼好奇的盯着路道兩邊看。
狄野距離洛都只有兩三百里路,自古便是南來北往,經商通衢的要地,南方的絲綢和鹽茶,北方的駿馬,藥材和皮貨大多經過此地中轉,繼而運往南朝各府,因此狄野一看便知是個商都,天下商賈彙集,四壁繁華,高樓林立,翠條紅蔭中間,卻又透着一股奢靡之意。
天氣陰沉,斜風細雨撒過眼前,印荷對着車廂外輕輕的吐了一口香氣,香噴噴的暖氣一遇冷,頓時化成白稠的絲緞,飄向車後,印荷倒是覺得有趣,便又咂起紅嘟嘟的小嘴,輕輕向外吐了一口,如此一路向北…已是兩過去了,越到北方,天氣也愈發的寒凍,秋後,江南此時倒也覺不明顯,但是中原沃土早已是涼意大起。
兩道的景着實雅緻,紅燈翠柳,不時還有鶯歌燕舞聲輕媚的傳來,眼下不過晌午剛過,但是這狄野倒一絲慵懶也沒有,仍然繁花似錦,透過兩邊木樓隱現的紗窗,依稀可以看見些紅粉女子們,咯咯媚笑着簇擁在窗欄邊,手裏搖着小團扇,向着街心上頻頻揮手。
印荷看的小臉一紅,這幅場極景與自己和爹爹泛舟大江時,看到寬大富麗的花船,卻又何其相似。印荷羞啐了自己一口,便又打算悄悄將車窗扯下,讓這窗外紛亂的美景一絲一毫也透不進車裏來。
轉頭看過去,公子爺正襟危坐在錦墊上,右手拿了一本破書,正看的津津有味,印荷幽幽的嘆了口氣,卻又覺得好生孤寂難耐,這兩來,公子爺要麼是閉目養神,要麼…便是捧着這本書來回的看,對着自己在一旁嬌笑,輕言,解語渾若不妨在眼裏,印荷心頭委屈的緊,便沒有將車窗放下來,而是…又百無聊賴的盯着窗外去看。
印荷跪坐在窗邊,豐滿的美兒擠壓在小腳丫上,將小腳丫服帖的擠在車板上,美兒卻被擠出個靡的梨形,兩個瓣自細而下,由窄到寬,直到最底部變成誇張的梨坨,將那緊身的花衣也險些就要擠破了。
楊宗志手裏拿着的,是一本不知何人留在車廂裏的《王難子詩詞歌》,王難子是當代北郡望月城的愛國詩人,一生留下了詩詞數百首,每一首卻都是説的北方戰場的戰事,和戰後當地黎明的苦痛。
楊宗志看到:“壯士當飲胡虜頭,戰如飛,悽賽雪,拋卻兒女情柔…”不搖頭嘆息,時而又看到:“背身去,鋼刀裂,直叫異蠻授首,邀擒千里浮雲…”不由得又在心頭大罵:“荒唐!荒唐!”這王難子一生都在北郡,自少而始,多次見到北方蠻子侵犯南朝境地,因此腔中也對北方蠻子們佈滿恨意,他詩詞裏大多寫景寫實,偶有提到敵人,皆是痛罵北方狗人,恨不得親身上戰場,殺敵萬千才算甘心。
但是楊宗志這等經歷過數起大戰的將官,心裏才深深的知道,若是天下和平,自己這些人無所事事,那才算是真正的祥和安寧,戰事一起,受苦的永遠是兩邊的黎明百姓,當權者驅使兵將,或者好像固攝一般為了南朝富饒的財寶,又或者好像皇上那般,為了秀鳳這等絕代佳人,總是一己之私,強加於百姓頭上,到頭來,遭殃的還是孫奉北這等背井離鄉的庶民。
身前一個被緊緊壓抑住的嬌喚傳來,楊宗志才從自己的沉思中醒悟,抬頭看去,正見到印荷那般媚人的端坐在車窗邊,長長黑黑的大辮子垂落際,小腦袋緊張的望着車外,一隻小手兒捂在她的小嘴上,彷彿吃了一驚。
印荷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眼前美景繁複,但是…她心底裏盡是委屈和不甘,暗想起那月姐姐離去之時,在耳邊對自己囑託的話語,卻又…只説了一半,便被身後騎來的烈馬打斷,月姐姐調笑着説道:“你呀,嬌純倒是嬌純,但是也要懂得男子的心呀,你這位公子爺可不是個普通的男子,他見慣了美,心腸又硬,尋常胭脂在他眼裏,本引不起他的興致,所以呀,你便要…便要…”
“便要什麼?”這兩來,印荷不知多少次的偷偷羞問過自己,但是她嬌純的便如一張白紙,漫説是好像秀鳳那般狡黠無限,便是好像筠兒那般的風情萬種,也是半點不懂,正在此時,她忽然抬頭看見對邊的木樓頂層,靜靜的矗立着一隻白羽小貓,那貓兒站在窗欄上,孤零零的受着風吹雨淋,望着下面的繁華街道,彷彿寂寞聊賴的緊,豈不…豈不正像此時的自己麼?
印荷幽幽的吁了一口氣,望向那白貓的眼神中便充滿了憐憫的惺惺相惜,小貓身後的花樓中一陣喧鬧湧起,接着…一個粉衣女子被人推搡着撞在了木欄之上,那隻小貓身子一抖,不由自主的便從四樓之上墜落了下來。
印荷啊的一聲驚叫,捂緊自己的小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小貓墜向青石板地面,若是那小小的身子落在這硬硬的石板上,豈不要摔成了泥,印荷來不及細想,便將這個窈窕豐滿的身子都擠出了車窗外,想要伸手去接住那隻小貓,但是…她那身下的豐兒實在是太過豐滿,擠在車窗上,一時裏卻又擠不出去,身子便尷尬的掛在了車外。
印荷死命的勾起細,想要伸手去握住那落下的貓影,但是失之毫釐,那影子順着指尖還是落了下去,印荷尖叫一聲,心頭又是難過,又是不忍目睹,便想閉住杏眸不敢去看,只在閉眼的那一瞬間,忽然發現車廂邊一個快快的身影搶了出來,就在貓兒落地的一瞬間,將貓兒又捉了回來,捉在手心。
印荷看的心頭一鬆,瞧仔細些,才纏綿的喚道:“公…公子爺…”貓兒渾不知方才在生死道上走了一圈,被楊宗志拿在手心,兀自還伸出小舌頭去舐他的手指,印荷想要齒一笑,只是身後美邊一鬆,整個嬌俏的身軀便順着車壁邊倒跌了下來,無巧不巧的,正落在一個污髒的小水塘裏。
楊宗志失笑的看下去,見到身前小佳人羞赫的抬起臉來,羊脂小臉上卻是黑一團,紅一團,模樣比起手中的花貓兒也是不遑多讓,而且她那一直穿在身上的緊身花衣,此刻也盡數被地上的雨水浸濕浸透,香豔的貼在軀上面,更加顯得身材浮凸有致,嬌俏瑩然。
身後籲的一聲拉馬,馬伕從車架上跳下來,張皇的叫道:“怎的了,公子爺?”楊宗志將印荷從青石板地面是拉起來,見她兩隻小手兒緊緊的握在身前,小腦袋低垂,羞得不敢抬頭見人,便回頭道:“沒事,只不過…”説到這裏,他眼神一轉,又落在印荷濕淋淋的花衣和大辮子上,又笑道:“夥計,不如我們今不再趕路了,而是在這附近找個清靜的人家投店好了。”馬伕應了一聲好,轉身拉過馬,放下半開的歸雁窗布,尋了就近的花樓進去住店,狄野南來北往的大多是商户商賈,商賈纏萬金,便離不開花天酒地,因此狄野的客棧大多披紅黛綠,馬伕和楊宗志三人方一走進客棧,面便湧上一羣粉衣招展的女子,揮着手中的小團扇,咯咯媚笑着搶了過來,口中嬌喚着:“喲,大官人,您怎麼才來呀?”印荷嬌怯的躲在楊宗志的身後,花衣和秀髮全都濕了,小身子凍得哆哆嗦嗦,薄薄的花衣穿在江南自是無礙,但是到了江北後,越到陰雨天氣,越是不夠解寒,她羞澀的自視幾眼,這模樣實在沒臉見人,但是她稍稍抬頭看過去,便見到一羣噴着濃濃香味的庸脂俗粉,燕瘦環肥,各個擠在了公子爺的面前,出開心驚訝的目光,恨不得一把搶過來將公子爺緊緊摟進懷中,再也不放開半點。
印荷小眉一蹙,兩隻小手兒緊緊的將公子爺的胳膊拉進懷中,對着那羣女子們橫眉斥聲道:“都…都讓開了,好…好不知羞的麼?”那羣女子呆滯的轉過眼神,這才注意到這俊俏無比公子哥身後的小丫鬟,仔細一看,這羣女子頓時咯咯大笑,有人忍不住掩嘴嗤鼻道:“咯,原來是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官人呀,這丫頭貌不出眾,你怎麼…你怎麼也把她帶在了身邊?”楊宗志轉頭看過去,印荷這狼狽的模樣着實是可憐的緊,原本清麗無匹的小臉上花一道,黑一道,遮住了紅白齒,長長的劉海過水後垂落下來,更是遮住了嫵媚的杏眼,看着就好像是個邋遢的小乞丐,楊宗志咳嗽一聲,無奈笑道:“姑娘們,我們都是過路的窮苦人,身無紋銀,請不起各位的大駕…”那方才説話的姑娘,搖着手中的小團扇又道:“大官人,你這一笑起來真是好看的緊,樊小蓮不要你金銀相待,只要你…只要你…”那樊小蓮話説到這裏,竟是忍不住嬌羞倏地住了口。身邊咯咯咯咯的嬌笑聲湧起,更多姑娘打趣道:“咦,小蓮啊,你不是自視清高的緊麼,怎麼…今要作那倒黴的倒貼之事了麼?”印荷渾身顫抖的站在人羣中,兩隻小手兒將楊宗志的胳膊握的緊緊,潔白的玉齒咬得吱吱作響“自己跟在公子爺身邊,果然…果然給他失了臉子哩,便是那些不要臉的女子們,都…都瞧不起自己。”她本來便對自己不自信,但覺公子爺好像天邊不可琢磨的浮雲,自己這種身份的小丫頭,只能仰頭痴痴的凝望着,就算觸手去摸,也是摸不到。
此刻聽了這身邊嘈雜的嘲諷聲,印荷只敢將小腦袋垂得越發的低,整個小身子都恨不得躲進楊宗志的懷內,楊宗志失笑的皺一皺眉,轉頭去看馬伕,馬伕會意過來,揚起馬鞭嗤的一聲,怪叫道:“對不住,各位姑娘,這位公子爺不請你們的場,還請讓開路去。”馬伕長得瘦小,受到風吹雨淋,皮膚早已乾裂在面上,黑黑的煞是怕人,這羣姑娘對着印荷半點退卻也沒有,但是這馬伕兇模兇樣的卻又不同,馬鞭一揮起,這羣姑娘頓時好像驚馬一般退後了幾步,待得見到馬伕搶進中間,這羣姑娘才是悻悻的散了開去。
馬伕引着二人來到二樓,楊宗志開了三間客房,囑咐店家燒好熱水送進房內,才放開懷中的印荷,笑道:“你先進去梳洗一下,一會再出來吃飯。”印荷死死的拉住他的大手,小聲的嬌怯囁嚅道:“公子…印荷…印荷給你丟臉了…”楊宗志哈哈笑道:“哪有的事?”便放開她的小手兒,將她推進幽靜的客房中,客房內黑黑的,只有一個水桶放置在房中,水桶內早已被人灌滿熱湯,熱氣嫋嫋的散滿這個屋子。
印荷期期艾艾的走進房中,返身閉上房門,客房內沒有燈火,顯得悽靜的很,她走幾步,忽而心頭一酸,忍不住呀的一聲輕泣了起來,黑暗中,好些晶瑩的淚珠兒落在滾滾的熱湯中,她呆呆的站立了好一會,才哎的幽嘆口氣,放手解開濕淋淋的花衣,放下了一直緊緊捆束着的大辮子。
印荷緊張的坐在水桶當中,心頭才稍稍平靜了些,想起這兩來與公子爺單身上路,一路里公子爺都不與自己説什麼話,也許…是他心裏有話不願對自己來説,又也許是…他本找不到與自己要説的話,總之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傻丫頭,才會敗了公子爺的興致。
印荷委屈的將整張小臉都埋在熱湯中,繼而又想:“月姐姐説,公子爺見慣了美,尋常胭脂本入不了他的眼中,果然是沒錯!”方才那樊小蓮姑娘,打扮入時,高髻黛眉,手搖小團扇看着好不女子風情,站在一羣粉衣女子當中也是出眾的很,但是公子爺就連看她一眼,也是不看,緊緊的轉過了頭去。
印荷心頭稍稍好受了些,再又追問自己:“月姐姐最後説,我若要讓公子爺對我刮目相看,便要…便要…到底是便要什麼?”印荷想的頭痛的緊,小臉憋悶在熱水中久了,早已透不過氣,更是脹的通紅,她呀的一聲浮出水面,緊緊的嬌了幾下,猛地聽見…暗暗的客房門,被人從外間突突的敲了幾下,印荷心頭猛跳,雙手下意識護在了巒起的雙峯,結結巴巴的問道:“誰…誰呀?”自己孤身一人跟着公子爺來到這陌生之地,識得自己的,會來找自己的,只有…只會有公子爺一人,印荷羞怯的垂視了一番熱湯中的媚軀,只到渾身猛地搐發癢,彷彿…彷彿前天夜裏聽着公子爺與月姐姐在房中成就好事,那種紛亂的説不清道不明的覺,一時又湧上心頭。
房門外一個咯咯的清脆嗓音傳來道:“小丫頭,你開開門,你家公子讓我…讓我給你送一身新衣過來哩!”印荷聽得清楚透徹,這聲音…分明是方才那樊小蓮的嗓音,印荷靜靜的吁了一口熱氣,心兒倒也漸漸沉寂了下來。
她悻悻的起了身,找到自己掛着的皺巴巴的花衣,慌亂的披在身上,然後跳着小腳丫跑了過去,將房門打開一條縫,入眼的正是樊小蓮那輕笑密佈的紅顏,這對面的姑娘畫了濃濃的胭脂粉,印荷只到心底裏厭煩的緊,便緊聲問道:“什麼事?”房內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雙亮澄澄的明媚大眼,樊小蓮微微呆了一呆,又嬌笑道:“喏,你家公子爺倒是對你好的緊,着人去外面買了最好的新衣服,讓奴家給你送過來哩。”印荷被她説的心頭髮甜,便偷偷從門縫邊伸出一隻小手兒去,嬌聲道:“那…那便給我罷。”樊小蓮伸手一遞,卻又眼神一轉,用力推門道:“你把門打開,讓我進去,我來教你怎麼穿戴打扮!”印荷死命的阻住房門,羞怯道:“不要!”樊小蓮咯咯嬌笑幾聲,又道:“我倒要看看,你那天下少見的公子爺,到底看上你些什麼?”印荷聽得一呆“公子爺看上我了麼?”這麼一個亂糟糟的想法湧上心頭,小手兒頓時了力,房門空氣一冷,樊小蓮滑膩膩的鑽了進來,客房內幽暗的緊,樊小蓮嘖嘖了幾下,藉着昏弱的光線上下打量,這小姑娘…這小姑娘的身材果然是噴火內媚,年紀不大,但是脯兒高,美兒緊緊的翹在身後,兩隻修長的玉腿緊緊的閉在一起,更將小襯托的無比柔細。
樊小蓮在這狄野縣城也是響噹噹的名花,但是看着印荷這般哆哆嗦嗦的模樣,也是心生曖昧,這姑娘身材好則好矣,更為關鍵的是她玉雅的腿雙貼住,花衣遮掩不住的腿心兒,內收的羞人處緊闔,一看便知是嬌滴滴的處子之身。
樊小蓮幽幽的嘆了口氣,只是這一處,便是自己永世也比擬不上的,更何況…這小姑娘前凸後翹,身材好的惹火,就算是臉相長得差了一些,在這狄野縣城裏也算是翹楚之輩。
印荷手裏捧着軟綿綿的絲衣,心頭又羞又甜,對面的樊小蓮朝自己上下仔細的打量,印荷實在是鼓不起勇氣當面換衣,但是…一想到這身衣服是公子爺送給自己的,她又忍不住心花怒放,遙想起上次在吳老爺的家中,公子爺搶過吳老爺珍藏的玉佩首飾戴在自己頭上,自己雖然時候拒絕了這些貴品,但是…這身新衣卻又不同,這是公子爺送給自己的,才不是那討厭的凶神惡煞的吳老爺的東西。
印荷嗯哼的咳嗽一下,忍不住心頭翻飛的喜意,便又悄悄的跑到高高水桶邊,曲着小身子將柔順的絲衣套在了身上,這衣服穿上身上當真舒適,更加保暖,印荷忽然好想知道公子爺此刻在作些什麼,拉着他的大手,乖乖的坐在他的身邊,總好過這般羞怯的站在暗室當中。
印荷稍稍理了理自己至順的瀑布長髮,檢視自己的衣着,然後便想打開房門出去,身邊呆呆的樊小蓮揮手一阻,房門正開,樊小蓮湊過眼神看過去,便見到…黑瀑的長髮下,出一張清純至極的妙媚俏臉,那臉上正當新沐後,帶着淡淡的嬌羞餘韻,嫣紅的小嘴邊泛着柔膩的甜笑,樊小蓮只看一眼,便…便差些眩暈了過去。…楊宗志端了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這狄野確實是繁華,自己不過在這大堂中坐了一會,便進來不下十幾波客商,這些客商中有南有北,着各地的方言,有些楊宗志可以聽得懂,更有一些卻是半個字也聽不清楚。
愈近洛都,他的心也愈發的忐忑,此次逆了皇上的密旨,實在是他平生從未有過的事情,前些子在江湖上闖蕩還不覺得什麼,此刻即將回到洛都,才想起皇上那半是利誘,半是脅迫的旨意來。
馬伕威風凜凜的站在他的身後,才使得他可以獨坐清靜的喝一喝酒,想想心事,只不過大堂中熱鬧的緊,不一會,那羣粉衣姑娘們便尖叫着湧上了大門,大門外走進一個貴氣長衣的年輕人,姑娘們親熱的雀躍喚着:“黃三公子…黃三公子,您可來啦?”黃三公子哈哈大笑着,解下外衣,出一身遒勁的內裝,隨手將外衣遞給了這些姑娘們,顯然是這裏的客,俗話説窯姐愛俏,這黃三公子長相不俗,濃眉大眼,着北郡的口音,身後的從人手上更是掛滿了鹿皮鹿茸等值錢物,所以才得了姑娘們的鐘愛。
黃三公子志得意滿的在楊宗志對面的茶座上坐下,哈哈大笑着,隨手解下邊的錦囊,排出幾錠金錁子放在桌面,才笑道:“怎麼,小蓮姑娘為何不出來見我。”身邊姑娘看着桌面的金錁子,雙眼放光的應道:“在的,在的,奴家們馬上就去喚她出來。”門外又快速的湧進來一撥人,這波人穿戴打扮整齊,一勁裝,頭上更是捆了頭巾,楊宗志看的一凜,這些人打頭巾的方式,卻是…卻是軍中人,黑頭巾斜掛,腦後圍了勁髻,這幫人十多個,落座下來,開口便大喝要酒,對着身邊鶯鶯燕燕渾然不在意。
楊宗志坐在角落,心想:“莫不是這附近大營裏的軍士們苦悶了,所以相邀着出來喝酒作樂的?”他自然知道,軍中清苦,常年累月的練和對戰,自然叫人厭倦,所以軍中人偷偷出來喝個酒,稱兄道個弟,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楊宗志對那貴商打扮的黃三公子自然不多在意,但是對這些隱身的軍士們卻多了些留意,眼見着他們把過酒壺,仰頭便飲,時而又低頭耳顧的小聲議論,楊宗志與他們坐的遠,雖然凝神注力,卻仍聽不清楚,只隱約的聽見幾個字道:“大將軍…速速趕到…”楊宗志眉頭一軒,暗想:“大將軍?此時整個朝中能稱得上大將軍三個字的,只有那麼三兩個人,這些人眼見着陌生的緊,那自然不會是自己的手下,那麼…北有呼鐵,鎮守望月城北疆,南有陳通,變州大營乃是為了防範羅天教的佈置,東邊還有擅長水戰的鮮于無忌大將軍,卻是陳兵於浙寧府,他們口中説的大將軍,又是哪一個?”眼下無論是哪一個大將軍,都沒有道理派人來到狄野,除非…除非他們當中的某一個人遭遇了變故,又或者北方的蠻子,西蜀的羅天教,或者海賊亂世,才會派了手下來報。
楊宗志正自沉間,門外又湧進來七八個人,這些人中有男有女,形象打扮怪異的緊,大堂中的粉衣女子正待接出去,便聽見一個笑嘻嘻的悉聲音傳來道:“站遠些…站遠些,濕了你們寶貝的衣服,可怪不得我們?”楊宗志轉頭看過去,見到那些人七七八八的走進大堂,當先一個年輕人搖着手中水珠四濺的花籃,捏着鼻子將那些粉衣女子們趕得四下亂散,他身後走着一個拐腳大漢,怒眉軒昂,正是那…正是那西蜀別離亭見過一次的淮南八仙。
楊宗志看的一笑,心頭回憶起這些義氣漢子們,為了西門松當年滴水之恩,便義無反顧的去羅天教幫手助拳,後來他們盡數被何淼兒用藥住,險些失了命,又被自己給偷偷的放出了西羅天教,自那以後,便沒再見。
八仙眾人找了個清靜的角落坐下,那黃三公子喝了一會水酒早已不耐煩,拍着桌子大喊道:“小蓮姑娘怎的還不出來?這等怠慢我黃三,莫不是怕我付不起銀資麼?”他一邊説話,一邊又拍了拍間鼓囊囊的荷包,他身後的隨人更是大叫着鼓譟,粉衣女子們又是給他添酒,又是給他搖着小團扇,忙個不迭,他兀自還不消氣,又一把推開身邊一個女子,哼道:“要不是看着小蓮姑娘姿秀麗,在這狄野縣裏算是最最豔麗的一枝花,這荒小的破店,本公子是來…”他話剛説到這裏,二樓的拐角處便響起樊小蓮清脆的嗓音,咯咯嬌笑道:“怎麼了?奴家…奴家咯咯,這不是來了麼?”眾人聽到這清脆的嗓音,不覺下意識抬頭看上去,只輕一瞥,便見到嬌俏的樊小蓮蕩着媚笑走下木樓,這小蓮姑娘嫵媚出眾,果然有着豔名,難怪貴氣的黃三公子一來,只點她的牌子,只是此刻…她小手兒邊還牽着另一個女子,隨眼看上去,那女子…那女子…眾人不覺又一道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