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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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羣臣聽見楊宗志口中大聲的説話,嘩的一聲吵開了鍋,互相頭接耳,一時朝上亂作一團,仁宗頹然的將身子靠坐在了背後的龍椅上,呆呆的看了一會楊宗志,又大聲道:“肅靜!”文武百官這才一起止住了喧譁,重新歸位肅立起來,仁宗坐在龍椅上,眼光漫漫的盯着下面跪着的楊宗志,微微有些失神,過了半晌,才嘆聲道:“朕既然先前已經開了金口,愛卿你…愛卿你所奏之事,便…便一切照準吧。”仁宗話音剛落,左邊中間就站出一個瘦高老者,長眉美髯,躬身道:“皇上,楊居正老將軍自縊身亡的事情,此時朝中天下人人盡知,死因早已蓋棺定論,微臣看不出此事還有什麼徹查的必要。”楊宗志抬起頭來,瞪着了那老者一眼,緊聲道:“哦?蓋棺定論了?那麼蓋的是什麼棺?定的又是什麼論?”那老者並不轉頭,再道:“楊老將軍和夫人一道自縊身亡,此事有楊府的下人作證,那夜,府中的堂上只有楊老將軍夫婦二人所在,期間並無一人出入,後來第二一早下人再進去的時候,楊老將軍夫婦便雙雙自縊身亡了,如果他們不是自縊,還能是你吊死我,而我又化作鬼魂吊死你麼?”楊宗志大怒,喝止道:“是長哪個下人?叫他出來對質一下,再説下人只在爹孃房外待著,裏面具體發生了什麼情況,他們又怎麼會知道,這事怎麼能如此輕易就下結論?”那老者猶豫的道:“這下人…這下人後來楊府大火,也已經葬身火海了,只不過…只不過…”楊宗志搶斷道:“那便是沒有人證了,此事人證物證都無,又談何蓋棺定論之言,豈不是荒謬之極?”那老者被楊宗志盛氣凜凜的幾句話得氣結,伸出一手指顫巍巍的指向楊宗志,息道:“那下人…咳下人雖死了,可是他有簽字畫押,這可是抵賴不得的。”楊宗志哼了一聲,軒眉再道:“誰又能證明那下人説的一定就是真話,此時那人早已化作白骨,我甚至還可以説那下人便是被匪人所害,利用完了之後,即刻殺人滅口,不是更加合情合理一些麼?”那老者左右説不過楊宗志,被他問的啞口無言,只得“你…你…你”的呼喝。仁宗接口道:“柯愛卿,既然此事還有疑問,那…那便是查上一查,也不打緊,説不定裏面當真有些玄機,那好,楊愛卿聽封…”話剛説到這裏,盧圭卻是搶出來道:“皇上,微臣也贊成重新徹查楊老將軍身死一案,但是…但是這事關係到朝中大員顏面,我們自當謹慎小心行事,楊賢侄雖然聰明機智,但是…但是他始終是老將軍的兒子,就怕他到時意氣用事,圖自亂了章法套路,不如我們在朝中另擇一人,將這懸案給這人,才是穩妥。”楊宗志心頭一緊,他急急的趕回洛都,便是想要親自徹查爹孃慘死一事,一不得結果,便一也不罷休,可是盧伯伯這幾句話不偏不倚,雖然不甚好聽,但是也指出了他此時的心態,他心中憂急的很,做事便不免亂了章法,從他方才朝堂上喝問頂撞那柯宴的事情,便能看出端倪。
仁宗點一點頭,道:“盧丞相所言甚是,深得朕心,那麼…那麼我們選哪一位愛卿來徹查此事呢?”盧圭想了一想,接口道:“最穩妥的人選,應該是來自於宮中大內,因為服侍皇上身邊的人,自然與外界的利益牽涉的少,更能作到公正嚴明,那…那臣推舉一人,老臣推舉勞廣,勞軍門。”仁宗下意識的點點頭,接口道:“如此甚好,一切准奏。”再看了楊宗志一眼,揚聲道:“今就這樣吧,大家都退朝下去了吧。”文武百官才跪地拜禮,然後依次退身而出,楊宗志也拜過禮,想要轉身出去,仁宗突然喚道:“楊愛卿…你且等上一等。”楊宗志站住身子,仁宗又喚道:“着勞廣前來覲見。”身邊的太監趕緊應了一聲,尖着嗓音喊道:“着內侍衞統領勞廣覲見。”不一會,身材矮胖的勞廣走了進來,跪地拜禮道:“臣勞廣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仁宗嗯了一聲,轉手介紹道:“勞愛卿,這位是我朝徵北的大將軍楊宗志,就是老將軍楊居正的公子,你也來認識一下。”那勞廣猛地抬起頭來,眼神緊緊的看着一旁負手站立的楊宗志,目中全是一派仰慕崇敬之情,楊宗志朝他抱抱拳,微微一笑,仁宗又道:“今朝堂議事,親封勞愛卿你為欽差大臣,着手察查老將軍自縊身亡一事,你負有全權職責,遇事當可先斬後奏,不必事事向朕稟報,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出此事真相,你知道了麼?”勞廣矮胖的身子一震,垂頭道:“臣定不負皇上重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仁宗點一下頭,再道:“還有…楊愛卿也事關此案,他是老將軍的獨子,所以…所以你有什麼重要的線索和情況,儘可全部告知於他,不得對他推諉搪,你知道了麼?”勞廣不敢抬頭,繼續道:“微臣遵旨。”仁宗這才滿意的一點頭,揮手道:“那好吧,你們都一起下去吧。”
…
楊宗志與勞廣一起步出大殿,勞廣道:“少將軍,小將對您乃是仰慕已久,您在北郡作戰的事情,在我們宮中,軍中到處都傳着,小將也聽了不知多少回了。”楊宗志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勞大人,家父和家母慘死之事,全要仰仗勞大人多多費心了。”勞廣拍着口道:“少將軍您儘管放心,漫説皇上已經下旨,就算皇上沒有下旨,但凡少將軍您有什麼想法和要求,便直接向小將説就是了,小將定然言聽計從。”楊宗志嘆了口氣,搖頭道:“皇上這番安排下來,便是不想讓我直接介入到這件案子當中,但是又讓我隨時得知消息,安撫於我,我豈能這麼不知好歹,硬要強行進來,我便…我便靜候勞大人的佳音就是了。”兩人説了幾句話,已經出了大殿外的宮門,慢慢走入到一片大大的御花園中,這花園甚是龐大,而且裏面山花爛漫的開滿各種奇珍異寶,有得掛在高高的枝頭,有得垂在腳邊衣襟下,還有的輕輕拂過人的面龐鼻子,帶起陣陣的香氣。
勞廣在宮中當值已久,正待説話介紹這御花園,突然兩人耳邊響起叮咚一聲脆響,那聲音低低沉沉,化過這燦爛的花園上空,隨着瀰漫的香氣渲染了過來。
不過這琴聲雖然低婉悽切,聽着卻又微微混雜,即使楊宗志和勞廣這般舞槍的將軍,也能清晰的分辨出來這琴音紊亂,聽在耳中讓人生了一絲煩躁,彷彿一口氣癟在中,難以透出去一般。
兩人轉過面前的一座假山,抬眼看去前面有一座幽靜的亭子,那亭子座落在一個荷花池邊,亭子中央擺放了古琴,點燃了仙妙的松香,此時正有一名女子背身而坐,展手撫琴,那女子坐的比較遠,可是看着身材卻仍是姣好無限,秀髮瀑布般從腦後垂下,配上這山水園林,自有一番恬靜的風景詩意。
楊宗志和勞廣邊走邊靜聽那女子撫琴,楊宗志聽在耳中,只覺得這琴曲先時緊湊,後又鬆懈纏綿,先時如臨戰場,後又讓人心起悱惻,腦中卻是猛地一轉,想起那個烏雲,大雪,白馬,琴音和孤寂馬車的傍晚,自己碰到那個在馬車中撫琴的小姑娘,她手中所撫的琴曲,正是眼前的這一首。
楊宗志還依稀記得,那小姑娘對自己説道過:“我只是聽説這首《遙相思》是從宮中傳出來的,不知是何人所作。”還説道:“這曲子裏面據説是有一個故事的,説的是説的是有一位姑娘的丈夫在外征討打仗,姑娘思念自己的丈夫,便作了這首曲子遙寄相思,盼望自己的丈夫早得勝歸來。”可就是這一首琴曲,正是這一次巧合相逢,改變了自己的一生,也改變了自己家和國的命運,楊宗志一時想得心情盪無比,回憶起往事,不覺有些難以自制,目中微微濕起來。
勞廣輕聲到:“唉…公主又在獨自撫琴了。”他説到這裏,突然輕瞥楊宗志一眼,頓時想起這面前的公主可是和自己身邊的少將軍,有過口頭之盟的,便抱拳道:“少將軍,那小將…小將先行告退了。”説完便轉身獨自出了御花園而去。
楊宗志負手站在花叢邊,呆呆的仰天想着心事,對着勞廣的離去卻是絲毫也未察覺,直到那琴聲叮咚響起一個收尾,琴音在空曠的御花園上空漸漸隱去,楊宗志才恍惚過來,暗道:“我這是在作甚麼?既然已經決定了兵分兩路去徹查爹孃的案子,勞廣帶兵明着蒐集線索,自己暗中幫扶協助於他,還在這裏想着過去那些無謂的事情,有着什麼意義?”他想個清楚,才輕輕咳嗽一聲,徑自穿過小亭邊的羊腸小道,路過一旁的亭角,漫步向外走去,正當他穿過亭角,即將走出這闊大的御花園時,身後才響起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喚道:“你…你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