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瞻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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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令人高興的好天氣,我就是在這個好天氣裏跟別的水手換班做起了瞭望的差事的。
當我爬上高高的桅頂,向四周望去的時候、我的心情簡直是好極了。
天高海闊,一碧如洗,簡直令人心曠神怡。
説到瞭望者,其實是捕鯨船上很特殊的一件事。
桅頂上有沒有瞭望者,是辨別一艘船是不是捕鯨船的重要標誌。
美國絕大多數的捕鯨船,從它一開始駛離出發港,到馬上就要駛進歸港,其間的三五年中,桅頂上無時不刻沒有瞭望者的身影。
即使剛出港時,離真正的目的地,也就是捕鯨的漁場,還有一萬五千海里以上的路程;雖然歸港時,是絕不可能在海岸邊發現大鯨的。
這是捕鯨船的信念。
做瞭望者是一項極其古老的職業,也是一項偉大的職業,至於最早的瞭望者,恐怕從古埃及的時候就開始有了,只不過那時更接近於神話的意味而已。
據歷史學家的考證,最早的瞭望者是在陸地上而不是在海里。
在古時候的南塔開特,人們總是在岸邊搭起一個高高的瞭望台,有人在上面瞭望着海面,一旦發現鯨的蹤跡,便對海邊裝備停當的浦鯨船發出信號,海邊的捕鯨船就會迅速地衝向目標。
之後,當捕鯨船必須遠渡重洋去捕鯨的時候,這個構思被設計捕鯨船的人採納了,於是,我們現在在桅頂上的瞭望者便應運而生了。
現在我就在主桅的桅頂上,我的前後兩個桅杆的桅頂上也有着我的夥伴,我們的心情同樣的愉快。
我們是兩個小時一換班,桅頂上保持晝夜都有人。
我們站在桅頂上,離甲板足有一百英尺高,就像是踩着內只巨大的高蹺。
在我們的雙腳間,海水在不斷地湧去,各種海獸也在不斷地遊走,我站在這裏,被一片連綿的海所引。
我們的捕鯨船在寂靜之中悄然向前駛去,有些像是懶洋洋的。
和風吹拂,叫人也懶洋洋的,似乎要睡眠過去,不過可不敢真的睡着了。
你也許會覺得有些枯燥,可是,你要是連這一點點時間的枯燥都無法克服的話,你簡直無法度過這個為期三四年的漫漫的行程。
在這三四年的時間裏,幾乎一切都是固定的,什麼時候要幹什麼,怎麼幹,即使是發現大鯨了,程序也是固定的,誰也無法越雷池一步。
你的所有的食物都堆在底艙裏,甚至連飯譜都不會變,你本不必為這事心。
你的一切位置也是固定的,幹活的地方,吃飯的地方和睡覺的地方,這些地方簡直就只是一個你的棲身之地,只有彈九大小,沒有絲毫的舒服。
要説最舒服的地方,還應該説是桅頂了,這裏避開了一切的喧鬧和嘈雜,眼裏和耳朵裏滿是安寧。
可是,你仔細地想一想,在三四年的行程裏,你要在桅頂上度過加起來總數為幾個月的時間,這麼多的時間對你來説,意味着什麼呢?
我站在桅頂的瞭望處,任憑海把船顛來顛去,船再把我顛來顛去,就像是騎在一隻公牛的角上一般。
可是天冷的時候就不會這麼愜意了,你會覺得那滋味簡直是要了命,恨不得在瞭望處能立時建起一處房子,好抵擋那刀子一樣的海風。
可是,像我們這樣的活動範圍的捕鯨船,除了一件暫可擋風的衣物之外,是沒有更有效的設置的。
由此,我們不羨慕那些在格陵蘭附近出沒的捕鯨船,他們的桅頂都有一個小帳篷或者是一個大木桶一樣的設施,守望者就躲在裏面,用以抗拒嚴寒。
甚至,這守望處裏面還有着座位和一些輔助的用具,像話筒、望遠鏡、羅盤甚至煙斗等等。
當然,你也可以帶一枝來復槍上去,在發現目標的時候殺它們。
然而,我們畢竟不是格陵蘭的捕鯨船,也沒有必要在瞭望台的問題上下這麼大功夫,雖然在我們到冷的時候我們很羨慕他們,但對於我們來講,那只是短暫的一瞬。
絕大部分時間裏,我們行駛在晴朗温暖炎熱的海域裏,我們對周圍環境的覺和天空一樣晴朗。
這種良好的覺把由於羨慕別人而在心理上產生的損失都整個地抵消了,相反,同縮手縮腳的冰天雪地比起來,我們反而覺得更加自在。
我們可以悠閒地攀上索具,一邊攀一邊瞭望周圍,還可以在高點兒的地方停下來,跟旁邊的魁魁格或者是別人聊上幾句,然後再接着向上。
在攀上桅頂的過程中,經常我要幾次停下來,瞭望大海或者談心。
憑良心説,我並不是一個優秀的瞭望者,甚至可以説是不合格的。其中的原因是,在我履行我的瞭望使命的時候,我的心裏總是在思考着各種各樣的問題,使我簡直沒有辦法集中力去做我應該做的事。
我在不住地思索和想,至於我的“發現大鯨,大聲疾呼”的使命,我一次都沒有完成過。
所以,對於一個以功利為目的的船主來講,僱傭這樣的人是一個損失,雖然他對捕鯨事業可能會有其他的貢獻。
但是,捕鯨船上卻經常有這樣的人,他們在陸上厭了,或者是受了刺,或者是到海上來找刺,總之他們上捕鯨船的目的並不是捕鯨,而是因為憂鬱或者漫的原因。
他們靠在舷旁,望着滾滾而去的海水,憂鬱地嘆息着:這藍的海呀你奔騰而去我看不到你的心底只見無數船隻在你的懷抱裏行駛來去它們劃開你的膛可是隻一瞬間你便恢復了平靜的自我對這種神經質的人,真正的水手往往到無聊。他們覺得捕鯨這個行當是靠真本事吃飯的,並非是靠深沉的思想和充沛的情。
現在,一個水手就對着剛才抒情的小夥子説:“你這自命聰明的猴子,你以為靠你的詩句就能把鯨魚引來嗎?告訴你,那是做夢。”
“我們在這兒巡遊了已經快有三年了,你天天對着海水叫喊,也沒有見你叫出一條鯨來。”
“這也奇怪了,只要你一來到這兒,一向海里望,鯨魚就全都無影無蹤了。”這水手説的確實如此,原本不遠處可能有一大羣鯨魚,但是這個小夥子已經被起伏不定的濤和萬千的思緒得暈暈乎乎,全然沒有了一點識別的能力。
他像是了鴉片煙一樣,整天昏昏沉沉,竟不知自己身處何地,把腳下的海洋當做了一幅變幻的畫面。
這畫面裏有着無數的靈魂,這些靈魂有各種各樣的,有的奇特,有的隱約,有的美麗,全都是像鯨魚一樣的東西,把他的思維得混亂不堪。
這時候,這青年實際上已經失去了他的知覺,只是靠着這只不斷前行的船給自己一點點生氣而已。
而船又依靠着什麼給自己以生氣呢?
海洋。
海洋靠什麼呢?
上帝。
現在看來,使這一切煥發生機的源泉,還是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