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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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的隊伍,有如一條夾雜着黃花紋的白蛇,緩慢掃過金陵的街頭。
城中的人見狀紛紛走避,就怕沾染到晦氣,畢竟喪葬這種事不吉利,尤其是即將嫁娶之人,更該回避。
登時,只見男男女女扶老攜幼,一溜煙地閃到隊伍的另一旁,怕若是被隨風飄揚的白幡碰到,那就不好了。
可,他們又忍不住好奇,個個伸長了脖子,就怕錯過靈柩上那一碗水。聽説今兒個的送葬隊伍不但聲勢浩大,辦得風光體面,苦主且和主事的槓房進行一場奇怪的賭約,打賭棺柩到達墓地前,棺木上的瓷碗不漏一滴水,否則一切費用都由永平號負責。
唉,也只有像仲裕之這般放蕩不羈的人,才會想出這種賭約。
伸長了脖子觀看熱鬧的羣眾莫不這麼想,納悶上天何以創造了仲裕之這種人物。
這小子有個外號叫“煞神”還有人叫他“掃把星”或“衰鬼”可見他有多倒楣。但最倒楣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親戚。他命裏帶煞,舉凡他的親戚,多半會被剋死。算命的就警告過他父親説,他的命太硬,可能會剋死全家人,最好及早把他送走比較安心。
他爹當機立斷,趁着他才喝了幾個月,就把他轉送給鄉下一户佃農家避禍,假裝從沒生過這個兒子。可好景不常,幾年過去,仲老爺一直膝下無子,多少妾,依然蹦不出一個子兒來,於是他只好把仲裕之從鄉下接回來,當了幾年大少爺。
就在他這少爺當得妥妥當當之際,倒楣的事發生了,他爹其中一房年輕的小妾生了個兒子,把他從穩當的大少爺,一下子踢回命中帶煞的慘綠少年,之後又轉送給別人當兒子。
接着,悲劇發生。那小嬰兒活不到幾個月就因故夭折,他爹只好又把仲裕之接回來,繼續當大少爺。等到他稍大一點,約莫十歲,他爹又獲得一個兒子,同樣把他丟回鄉下,送給哪一户天曉得的貧窮人家做兒子。
反正就是這樣反反覆覆,到最後,仲老爺的兒子一個接着一個死光,他不得已又把仲裕之接回來,繼承他的家業。外頭都傳説這是仲老爺的報應,誰讓他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可等有一天早上仲老爺突然暴斃死亡,他的正室也接連着去世以後,外頭這才又趕緊改口,同聲譴責仲裕之的不是,幹嘛回來剋死自個兒的父母?
當時仲裕之臉上只是掛着無謂的表情,年輕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在乎,從那個時候開始,人們就知道他沒救了,現在還是一樣。
把自己親戚的葬禮當遊戲哪!
眾人齊聲嘆氣。
除了仲裕之以外,大概沒有人會這麼做。不過話説回來,除了藺嬋娟之外,也沒有多少女子有這個膽,公然接受這樣的挑戰,也因此他們這些好事之徒,才會聚集在這街口,等着看熱鬧。’來了、來了。
踮高腳尖,伸長了頸子,眾人等的就是這一刻。只見送葬隊伍,依服喪的不同程度穿上輕重不等的孝服,或是白衣系?,或是黑衣黃麻,夾雜着幾許哀傷,哭哭啼啼進入人們的視線,身後跟着一具裝飾華麗的木棺。
暗棕的木棺上,置着一碗水。這水有八分滿,隨着抬棺隊伍的前進,竟未曾掉落一滴,可謂驚奇。
“這抬棺的功夫可真好啊,您瞧那碗裏的水依然好好的。”
“可不是嘛!這扛夫的肩力真不是蓋的,都沒見傾斜。”
“是啊、是啊!”
“真是好功夫。”眾人七嘴八舌,口裏説的全是些讚美的話。撇去藺嬋娟同人打賭這樁荒唐事不説“永平號”僱請的扛夫,個個都是能手,絕非等閒之輩。
身着黑白喪服的隊伍,就在街道另一邊的討論聲中,踽踽通過眾人的眼前。大夥兒一邊看,一邊指指點點,棺木上那碗水卻依然不漏半滴。眼看着送葬隊伍就要走出北安門,朝馬鞍山前進,不期然在街道的盡頭,遇見另一隊人馬;非常特殊的一隊人馬。
“瞧,那是什麼?”瞬間只看見眾人瞪大了眼、張大了口地盯着那隊突然殺出的人馬。身穿綵衣的鶯鶯燕燕們,竟然守在北安門前一字排開,個個出媚態!
‘挪、那不是‘明月樓’的姑娘們嗎,怎麼全來了?”看熱鬧的人羣,紛紛響起驚歎聲,其中熱衷犬馬聲的人不少,一眼就認出那些裝扮妖媚的姑娘們是秦淮河畔的青樓女子。
這些個青樓女子,此刻全擺出一副勾人的嫵媚模樣,頻頻對看熱鬧的男子拋媚眼,拋得大夥兒心都慌了,一個個成了口水的羊。
“大爺們,您們今兒個好嗎,有空要不要到咱們那兒坐坐?”原先還守住城門的青樓女子,這會兒都變成柔弱無骨的勾魂使者,風情萬種的朝這些個小羊走來。
“這、這…”被問及的男子嚇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慌亂成一團。
“來嘛!咱們可以算您們便宜一點兒,保證將各位大爺伺候得舒舒服服。”
“是呀是呀,保證伺候得舒舒服服。”青樓女子話畢,妖嬈的軀體便跟着一湧而上,巧妙的擋住路口。
那些可憐又好的羊兒們,絲毫沒有招架之力,只得爭先恐後和那些青樓姑娘們鬧在一起。於是現場情形更為混亂,最後竟演變成黑白隊伍中夾雜着許許紅妝,教人分不清究竟是在出殯,還是在宴客?荒唐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