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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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仔細瞧瞧?”張乃光生怕張幼林看走了眼。
“甭看,沒錯兒。”張幼林十拿九穩。
“都是。”張乃光急得滿頭大汗,他手忙腳亂地又拿出《柳鵒圖》,展開放在桌子上:“張先生,這幅呢?您應該也很悉,請您也給掌掌眼。”張幼林不假思索:“也是仿作。”張乃光氣急敗壞:“孃的,騙到老子頭上了!”他狠狠地把煙蒂扔在地上。過了半晌,張乃光緩過勁兒來,開口問道:“張先生,我聽説,《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以前是在您手裏,怎麼出了贗品?”
“當時為了糊本人,不得已才找人仿的,仿作到了井上村光手裏,至於是怎麼傳出去的,這我就不清楚了,您是從哪兒淘換來的?”反正是贗品,從哪兒淘換來的都他媽一樣,等老子騰出工夫再來收拾他們,不過,張乃光從張幼林的話裏還聽出了另外的東西,他清了清嗓子:“這麼説,真跡還在您府上?”張幼林俯身看畫,沒搭腔。
張乃光進一步問道:“能否借來一飽眼福?”
“仿得還真是不錯。”張幼林答非所問。
張幼林看完了畫,抬起頭,張乃光面兇相,他盯着張幼林:“不知好歹,老子非得給他點兒厲害看看!”張幼林假裝沒聽懂:“張局長,您可別價,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的?玩兒古玩字畫兒,看走眼是常有的事兒,吃一塹,長一智吧。”片刻,張乃光換了口吻,他微笑着:“張先生,《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我是真喜歡,我也知道,這是您家傳的鎮宅之寶,不過,萬一有那麼一天,您要出手,可一定先想着我呀?”
“沒的説,就憑咱們這些年的情,不想着誰也得想着您哪。”張幼林敷衍着。
朱子華臨時處理了一件其他的案子,宋懷仁被曬了好些子才提審。那天深夜,他被帶迸一間放着各式刑具、陰森可怖的地下室,隔壁還不時傳來殺豬般的號叫聲,宋懷仁被嚇得渾身哆嗦,冷汗一個勁兒地順着脖頸子往下,就差褲子了。
朱子華坐在陰影裏,他一見宋懷仁這副熊樣兒就沒情緒了,於是長話短説:“宋懷仁,我不喜歡囉嗦,問你什麼如實回答,免得皮受苦,明白嗎?”宋懷仁戰戰兢兢:“長官,我明白,明白。”
“那你就説説,你和本特務井上村光如何掠奪古玩字畫的事,還有,主要談談《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的下落。”宋懷仁一買賣人,當初投靠本人也不過是為了撈些好處而已,哪兒想到惹上保密局了?事到如今,他也犯不着替本人背黑鍋,於是,宋懷仁添油加醋地全招了,當然,他也把責任全都推到了井上村光身上,順口胡謅什麼“井上村光拿槍着我,不幹就要我的命…”説到後來,宋懷仁一把鼻涕一把淚,彷彿他成了受害者。
朱子華懶得搭理他,冷冷地問道:“照你的意思,這兩幅字畫你已經到魏東訓手裏了,是實話嗎?”
“長官,我要是有一句瞎話,您一槍斃了我。”朱子華沉思片刻:“那好,我放你出去,你把這兩幅字畫給我要回來。”宋懷仁一聽就傻了,他結結巴巴:“那…要是魏東訓不…不給,我…我該怎麼辦?”朱子華輕蔑地瞟了他一眼:“這我可管不着,怎麼説那是你的事,這件事很簡單,這兩幅字畫要是拿回來,你就可以活下去,拿不回來,你就得死,你要考慮清楚。”
“長官,我想活,我想活,您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宋懷仁趕緊表了態。
宋懷仁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呢?思來想去,他只好硬着頭皮去司法局找魏東訓。魏東訓也不含糊,整整蹲了他仨多鐘頭才慢騰騰地走進會客室,宋懷仁戰戰兢兢地站起來:“魏先生,我…我有急事找您…”魏東訓很不耐煩,他皺着眉頭:“什麼事?快説!”
“是這樣…我上次拿給您的兩幅字畫…”宋懷仁吐吐。
“怎麼啦?”
“保密局的朱先生您認識吧?”
“你説的是朱子華吧?認識,他怎麼啦?”宋懷仁又吐吐起來:“那兩幅字畫…不知怎麼,被朱先生知道了,他説…他説這屬於敵產,應該由…由保密局接收保管…”魏東訓一聽就火了:“放!他朱子華有什麼權力對司法局下命令?不給,他能怎麼樣?”宋懷仁“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魏先生,我求求您了…保密局我…我實在惹不起…朱先生説了,我要是要不回這兩幅字畫,我…我就沒命了…”魏東訓嘲諷地看着他:“姓宋的,保密局你惹不起,難道就惹得起司法局?”
“不不不,我…我誰也惹不起,你們都是我的爺…”宋懷仁就差給魏東訓磕頭了。
回到辦公室,魏東訓把朱子華惦記《柳鵒圖》和《西陵聖母帖》的事告訴了張乃光,張乃光自然是暴跳如雷,他爹啊孃的一通招呼,恨不得把朱子華的八輩祖宗都侮辱一遍。罵痛快之後,張乃光想出了一條計策,他拿出《柳鵒圖》:“東訓啊,你到琉璃廠,找個高手仿一幅。”
“什麼?仿一幅?”魏東訓惑不解。
張乃光也沒有解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雲生腋下夾着幾幅字畫,開門簾走進榮寶齋後院的北屋,他把字畫遞給王仁山,着凍得通紅的雙手:“經理,這陣子溥大爺是真夠勤快的,只要尺寸送到,準是提前活兒,不拖着了。”王仁山展開一幅,邊看邊説:“溥大爺是懶到家了的主兒,他能勤快?除非太陽從西邊兒出來,頭些年,有一回這位大爺愣給客人拖了一年半才差,得你急不得、惱不得,我看溥大爺準是手頭兒沒得用啦,這才上趕着寫寫畫畫的,掙飯錢。”
“倒也是,物價漲得這麼厲害,誰心裏不肝兒顫啊。”
“這陣子給書畫家的潤筆別耽誤,能早結儘量早結。”正説着,張幼林走進來,他詫異地看着王仁山:“外邊兒這麼冷,你這屋裏怎麼還不籠火?”
“嗨,生火煙氣大,我這些子口老覺着憋悶。”王仁山撒了個謊。
張幼林半信半疑:“不會是賣炭的長了錢,你捨不得用吧?”
“瞧您説的,該用還得用,前邊鋪子裏不是暖暖和和的?”雲生給張幼林沏上茶:“東家,您喝口水。”張幼林噓了噓茶葉,抿了一口:“我説經理,你這茶不對呀。”王仁山苦笑着:“今兒您老人家就將就點兒,漲價鬧的買賣不好做,眼瞧着過了陽曆年就是年關了,今年的‘官話兒’①還不知該怎麼説呢,能省還真得省點兒。”①官話兒:這裏指年終給夥計們發紅包。
“你這可有點兒小家子氣了。”
“我也是沒轍,法幣再這麼貶下去,前景可不妙啊!”王仁山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