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這年頭每個人都是有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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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比劍鬥法，葉揚天拘來了呂賓養在西崑崙的火鴉，讓呂賓吃了大虧；本來呂賓還不至於被區區的火鴉出窘態，可誰叫他一心想着從火鴉中養出必方來？這就犯了投鼠忌器的病。

其實火鴉和必方是一回事，都是竹木之，還有一説，説的是它們都是生於竹木之火的妖物；但這二者在天庭《普天錄》中的記載卻大相徑庭:火鴉是妖不錯，但必方卻是神鳥。

這其中的淵源要追溯到上古黃帝，黃帝曾在西泰山上坐車，前頭拉車的是六條蛟龍，而車旁護衞的，就是必方。有了這一層關係，必方的身價自然不同。

火鴉和必方二者的區別很簡單:叫聲。神鳥必方是以它的叫聲而命名的，至於火鴉，則本不會叫。當然，必方能控天火，實力之強就連正牌的大羅金仙都要忌憚，整個天庭數過來，也不過只有十幾只必方而已，被那些位高權重、法力淵深的神仙驅使；火鴉卻完全沒這麼大的本事，而且，雖然也不好找尋，但數量總比必方要多得多了。

問題在於:誰也不知道哪隻火鴉會突然福至心靈，發出“必…方…”的聲音來。

這好比人，一萬個人裏未必會出一個天才，可備不住哪天就有個人變成天才了――就算沒有變成天才的，總有變成瘋子的。火鴉距離必方，就象凡人距離天才和瘋子一樣，只有一步之遙。

此外，天才和瘋子之間的距離無疑更短。

呂賓就不知道該説葉揚天是個瘋子還是個天才。

呂賓捨不得對自己家養的火鴉下煞手，不光吃了虧，還生了一隻小火鴉――這要怪呂賓的嘴裏又黑又，結果把小火鴉憋急了噴火；就算呂賓是大羅金仙也受不了，疼得他使勁一捂嘴，直接把小火鴉拍到了自己的肚子裏。

這把呂賓氣得不行，召回火鴉後就打算要找葉揚天算帳，卻忽然發覺被自己了的那隻小火鴉居然還有動靜！

神仙馴養的各類仙禽神獸自來聽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哪怕象小火鴉這樣被呂賓到了肚子裏，只要沒被消化掉，剛才就應該聽從呂賓的口訣，回去西崑崙了。所以，當呂賓發覺小火鴉在自己的肚子裏似乎活得好好的，可就有點兒着慌。

至於葉揚天看見呂賓的臉不對勁，那是因為小火鴉在呂賓的肚子裏上下亂蹦的緣故――呂賓都快疼死了，臉扭曲？再正常不過了。

腹痛難忍的呂賓勉強維持着凌空而立，一邊跟葉揚天對眼一邊琢磨把肚子裏的小火鴉出來的辦法，辦法還沒想出來，就聽見自己肚裏傳來“必…方…”的叫聲，不由得大喜。

那隻小火鴉竟然成了必方！

接着呂賓就害怕了――火鴉奈何不了他，可要是肚子裏頭關着一隻必方…

虧了呂賓還算腦筋明快的，在小火鴉、呃…小必方自己想辦法出來之前，急匆匆逆運“袖裏乾坤”把法術直接施展到胃裏，這才讓小必方重見了天。

只是呂賓逆運法術時過於情急，沒能考慮周全，更沒顧上順便用個障眼法，看在周圍人眼裏的情景可就頗有些怪異了――先是呂賓大了肚子，然後就從他的小腹那兒飛出一團光芒來，轉眼之間，光芒變成了小必方。

所以，葉揚天那句“呂賓生小鳥”也的確是情不自的驚呼，還真沒有故意給呂賓難看的意思。

但越是無心之言，越能讓人生氣。

“葉揚天…你…”呂賓指着葉揚天的鼻子，氣得渾身哆嗦，剛要説話，瞥見抬起來的道袍袖口，猛然記起來自己的模樣狼狽得很，臉上一紅，趕緊施法。

白霧飄過，呂賓終於又恢復了“仙風道骨”的模樣，連被火鴉燒掉的頭髮都長出來了。

“嗯。這招不錯。”葉揚天點頭稱讚着，轉個身，也在身邊飄起一團白霧，居然換了一套跟呂賓穿的一模一樣的天青道袍。

“不錯。”葉揚天的嘴角泛起微笑，單手在口向外一推，面前就多了一面等身高的冰塊，冰面平滑，正好是面鏡子。

“真是不錯。”葉揚天打量着鏡子裏自己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也不知道他嘴裏的“不錯”是説他這一身道袍，還是説他終於掌握了大羅金仙應有的本領。

葉揚天在那兒“顧影自憐”完全不理會呂賓，呂賓眼巴巴地看着，知道葉揚天的意思是説:咱們是一夥的，別再鬥了。

可呂賓還是憋氣。

呂賓很清楚，這一場鬥法下來，葉揚天要在青雲門內立威的目的完全達到，自己的順水人情也送了出去，按理應該收手了，但捎帶着，自己的形象卻被葉揚天毀於一旦――呂賓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今天這一齣戲碼會成為青雲門中的秘辛，直到多少年後，青雲門中的長老會在某個密室中點起一盞油燈，趁着微弱而閃爍不定的燈火，滿臉神秘地對青雲門的後輩弟子這樣提起:“想當初，本門祖師葉揚天與上八仙呂祖鬥法，佔盡上風，直打得純陽祖師衣衫襤褸，嘴角叼着鳥…”甚至還會有人加油添醋，説什麼“呂祖眼見鬥不過了，索一橫心，竟從肚子裏生出一隻小鳥…”要是再以訛傳訛…

呂賓忍住了沒再繼續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必…方…”還好，在呂賓自己把自己氣得失去理智之前，小必方及時過來打岔了。

“對了！必方？”呂賓猛醒。

小必方從呂賓的肚子裏走過一圈，模樣變了不少，雖然還是隻有手掌那麼大，但渾身的青羽中已經雜糅進了許多火紅，一雙翅膀上也不再騰起難看的黑煙，眸子更是變得有神，竟似胎換骨了。

小必方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彷彿知道自己跟以前不同了，炫耀似地接連叫了幾聲。然後，小必方歪着腦袋打量着四周，象是要在眾人中找出一個主人。

“來，必方！來！”呂賓滿肚子的氣一下就消了。

身外的名聲種種，呂賓一向看的不重。他固然也有快意恩仇的時候，比如當年八仙搬泰山鎮壓東海，直鬧得水晶宮化為齏粉，海面變作平地，那就是他一手力主；但那不能算意氣之爭，歸結底，還算是從為民除害起的由頭。至於今天這一場，頂多怪葉揚天不知輕重，並不算什麼大事，更別説在兩人合力的誤打誤撞之下，竟然讓小火鴉變了小必方，説起來還是沾了光的。

看在小必方的面子上，呂賓決定不跟葉揚天一般見識了。

呂賓始料未及的是:小必方好象還不願賣給他這個面子。

“必…方…”小必方又叫了一聲，終於找準了自己的主人――它疑惑地瞥了急赤白臉叫着自己的呂賓一眼，然後，衝着還在裝模作樣照鏡子的葉揚天就飛過去了。

“憑什麼？”呂賓兩眼瞪得溜圓，死活不相信。

“哎，你別過來，我從來不養寵物…養也是養魚――看你那張嘴我就知道你是吃魚的…”葉揚天也嚇了一跳，回身就想躲。

儘管在呂賓傳功之下葉揚天已經悟道，就算法術運用上有些生澀，總是一法通、百法通；可是，天下的神獸靈禽、仙花異果、乃至相關的各種典故，他還是一竅不通――這總得自己慢慢學習積累，要不然呂賓也就不會催着葉揚天研習天條了，直接灌給他多省心？

所以，只讀過一本《東遊記》的葉揚天本不知道這就是《山海經》上説的神鳥必方，他只覺得這隻朝自己飛過來的小鳥實在危險得很，如果留它在身邊，哪怕回到jn以後它不去偷吃祖父養的金龍魚，只要沒事兒怪叫幾聲、再放把火，非出大亂子不可！呂賓的前車之鑑葉揚天看得清楚:這小鳥，放火不挑地方！

偏偏小必方就認準了葉揚天。

必方總是神鳥，任憑葉揚天再怎麼會飛，也沒有追不上的道理，只看它小翅膀扇乎幾下，就落到了葉揚天的肩頭，用雪白的長喙輕輕啄着葉揚天的面頰，懶洋洋地叫着:“必…方…”

“憑什麼？”呂賓站在空中，完全呆了，嘴裏只是重複着這一句。

“別鬧了！癢癢…”葉揚天被小必方的長喙啄得臉上發癢，心裏卻少了戒備，抬手把小必方抓住，托起來端詳，小必方也不躲，就站在葉揚天的手心上，歪着腦袋輕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