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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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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已昏花的老嫗看不清站得稍遠的將軍,只見到珊瑚,文文微笑,“珊瑚啊!你來得正好,來幫忙瞧瞧金蝶兒嫁裳試得好不?嬤嬤我實在看不大清楚啊!”珊瑚和慶焰定進一看,立在房中央的纖麗身影緩緩旋過,是那個悲傷的新嫁娘。

她氤蒙的星眸直望着慶焰。身上大紅的嫁衣,衣襬和袖口都有她特地用金線繡上的蝴蝶,是今年初就縫製好的,也是她憂愁的來源。嫁裳縫好時,她知道這是表示她隨時都能嫁人了,不論她喜歡或不喜歡。

不需要華麗的雲肩霞帔,此時的金蝶兒即有説不出的靈美。慶焰細細凝睇,讚歎中,還有擺不了的刺痛。

白菊般的剔透雪膚、透紅的桃,纖白的脖子和梳攏得淨落的髮髻,襯上鮮紅的嫁裳百櫚裙,衣上的金蝶振翅飛…

蝶兒要飛了,卻不是要飛到他身邊。

滿身的喜氣,與她哀快的容顏成了極大的對比;她要嫁了,但不是要嫁給他。

珊瑚幫着把老嬤嬤推出門外,讓他倆好好説話,希望他們能自己找到解決的法子。

靜對了好一段時間,慶焰先打破沈默,“蝶兒…”

“夢醒了。”金蝶兒也開了口,語調平靜。

“夢醒了,將軍。再過兩天,我就要成為別人的妾,和您的緣分也盡了。您走吧!忘記我,娶個門當户對的千金小姐,蝶兒會…祝福您。”兩行清淚默默滑落,浸透嫁裳。

謝你,讓我有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悱惻戀情,一場甜美的好夢…

“你在説什麼!我絕不允許這樣就和你結束!”攫住她的手腕,慶焰眼神堅毅,“跟我走!我馬上帶你離開!走得遠遠的,去過我們自己的生活!”他決定馬上帶她走,離開郡王府、離開北京城!天下之大,絕不會沒有他倆的容身之處!説他誘拐也好,説他強擄也行,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金蝶兒嫁給別人!

他真恨!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全因他過於循規蹈炬!或者説,他本是個懦夫!

他礙於情面、限於理智,遲遲沒能開口跟怡沁郡王討求格格的貼身婢,早些也沒有將她搶來,帶着私奔的念頭。直到今天,一切都嫌太晚…

金蝶兒睛眸泫然,幾乎就要投入他的懷抱,隨他一同遠走高飛!然而再動,她也不想慶焰為了她,作出斷送璀璨前程的選擇。

她猛然甩他的手,“夠了!我是不可能跟你走,去過什麼歸隱山林的苦子的!”她強迫自己的眼光變得毒且怨,“你是沒苦過,才把那種三餐不繼的生活想得太美:可我苦過,而且苦怕了!如果同你一起只能吃苦,那我寧可去當妾!至少受寵一段子,等生下孩子,我就安穩了!誰要和你到鄉間野地去當莽夫村姑?你休想!”慶焰愕望着空蕩蕩的手掌,眼前的金蝶兒為何突然變了個人?是因為怕吃苦嗎?

他了解她幼時苦難的回憶,也心疼她的辛酸,他不怪她。

“我知道,你有理由拒絕吃苦,而我也有自信,不會讓你再嚐任何苦楚。

我可以為你擋風遮雨,保你衣食不匱,我可以的!”堅定的承諾、美好的保障,在此關時刻,卻只教人更心碎。

這段子的相處,金蝶兒瞭解他;冷情外表下的最深處,是一顆温熱的心。對於敞開心扉接受的人事物,他能夠付上一生的專執去愛,至死不渝!

也因為如此,所以她必須更毒辣些,要狠狠地、深深地傷他,讓他從此放手、將她拋開,即使恨她也可以--只要他放手,忘了她。

她絕不讓生來得以展翅萬里的大鵬鳥為她鍛羽而墜!

“你還不明白嗎?我要的是一個身分、一點地位!當初攀上你,是看上你的將軍頭銜,巴望早晚能成你的夫人;誰知到頭來一場空,不如屈就嫁給千總大人為妾,都比和你一起去當平民好!”慶焰睨着她,心底完全不相信。

“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很清楚。”回憶如走馬燈般在腦中跑動,一幕比一幕清晰。從第一次見到她,關於她的記憶就無比深刻,沒有一滴遺漏。

“當別人的妾為你所厭惡,是你當初告訴我的。如果你真要圖身分,你就不會一度推拒我;還有你説喜歡我的時候--”

“不放聰明點,怎麼釣你上鈎!”金蝶兒冷笑嗤嘲,“我當丫頭近十年,奴才間攀附權貴的招法可見夠了。你們這些不知民間疾苦的貴公子最好騙,一點擒故縱、幾滴眼淚和真真假假的故事,就能把你們哄得團團轉!可惜我失算,拖到今天落了空,白費好些心思!”

“不--”慶焰緊掐着她的肩頭,迫她面對他,“這不會是你的真心話!”他仍不相信。

嬌甜真誠、純真温巧的金蝶兒,不可能會騙他!他為她掏盡心肺、全心全意地愛,他要聽她説這不是真的,否則他會就此墮入無際的地獄,受相思苦、離別痛的情刑!

“你當真要攀附權貴,何必找我?你該去招惹親王、郡王或貝勒、貝子才是,又怎會看上我這鎮國將軍?”金蝶兒眼睛覷着他的膛。説那些話,心頭汩汩淌血的是她;她拒看他痛極的眼眸,也避見他傷極的表情,因為不肯,也不敢。她再次強硬地撥開他的手,一如除去他的執着。

“那是因為…我身子無意間讓你敗了,然後你這傻子自己找上門來,我不過是物盡其用而已!只是,戲演到這裏,已唱完了!”她輕輕整平火紅的嫁衣,“不管怎麼説,我都要嫁人了,將軍您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理會。您請走吧!別來打擾我。”

“我要知道,你…究竟愛我不愛?”慶焰的聲音轉成冥冷。

她深一口氣,佯裝冷漠,“我愛的是你的身分頭銜。只可惜,沒那好運氣當將軍夫人!”驟然間,慶焰伸出如猛禽般的長爪嵌住她皙柔的下頷,“那就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説!剛剛説的,可都是你的真心話?看着我的眼睛説!”他的瞳眸殘佞魅,僅存一絲的柔情。只要她一句話,就能決定他下一刻的情

金蝶兒泛漫霧光的淚瞳直勾勾地望進他的眼,纖白粉拳握緊,鐵了心地答:“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她麻木地不停説出口是心非的話語。

“住口!”他一聲狂吼,猛力將她推開,踉蹌地退了幾步靠在門邊息,然後投來憤憤的眸光,從齒縫進出冰冷的低語。

“我恨你!我恨你--”他回身拉開門疾奔而去,在門外等候的小栗子一時愣住,正要起步跟主子一道走,金蝶兒忽地拉住他的衣袖,推給他一個小木盒。

“小扮,這是將軍送給我的東西,請你幫我還給他!”

“哦!”小栗子慌忙接下,三步並做兩步,緊跟那正在縮小的身影而去。

“爺,等等小的!”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珊瑚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看着金蝶兒挨在門上緩緩滑坐到地,眼眶濕紅,淚滿面。

他真的説出恨她了,正如她所想。畢竟誰能夠忍受被欺騙?

可是他那一句恨她,也讓她痛極…彷若一把刀刃在她的心窩裏翻騰攪,五臟六腑全都是傷,好痛、好痛…

她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卑微的身分,也很清楚自己和他不可能。多少個夜裏,濃情意的好夢和殘忍淩厲的現實同時出現,兩相攻她的思緒,她在這樣的拉扯下走來的每一步,是鮮血淋漓卻無一絲懊悔之意--因為有比小扮哥更温柔的大手牽着她一起走。

夢真的醒了,超乎想像的絞痛。夢醒的時刻,她被扯裂成了兩半,一半留在美好的夢境裏不肯離開,她要抓緊愛過的每分每刻回味品嚐,一輩子永不再醒;一半則是無奈地面對現實,接受命運的安排,與愛人有如死別般的生離,心也如熊熊燃燒過後的灰燼,沉冷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