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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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立夏時節,順天府北京城。
一匹駿馬踏着健實的步子,停在靖親王府門前,馬背上的人輕巧回身躍下。
那是一個英姿翩翩、軒偉頑長的年輕男子,他的面容俊秀冷酷,細長的眼眸深邃寒亮,似嚴冬中佈滿星辰的夜幕,光燦卻又冰冽。
門房趕忙上前把馬牽住,彎恭喊:“將軍,您回府啦!”被稱為“將軍”的年輕男子正是慶焰,現在的他,封有鎮國將軍的職位,身兼御前大臣、御前帶刀護衞之職。他昂而冷俊,淡漠的眼光瞥了一下停在王府門前的幾台宮轎。
“又有人來送禮祝賀?”他冷問。
門房笑着唯諾應道:“是啊!雖説是成端郡王喜獲麟兒,可那也是咱們親王爺的孫子,官爺們的滿月禮,是兩邊都忙着送呢!”成端郡王即靖親王的嫡長世子慶照。三年前他受皇上冊封指婚,獲賜郡王府第。近來兒子滿月,不知多少王公大臣往親王府和郡王府兩頭送賀禮,恭賀巴結。
對於大哥的意氣風發,慶焰早已司空見慣,不以為意。他轉頭傳喚隨侍,“小栗子,去我房裏拿便衣給我換上,我現在不想進府。”
“喳!”小栗子依着話,輕溜地進了王府,給主子拿套替換的便衣。
府裏的人都知道,三年前嫡長世子讓萬歲爺指婚賜封后,靖王側福晉就開始對慶焰的婚事嘮叨起來。
她抱怨皇帝沒替同樣在朝為宮的兒子着想、埋怨靖王沒在萬歲爺面前提醒云云,更氣怨兒子還死守着早在十年前就無以為望的誓約!
這會兒成端郡王璋,她眼見身為郡王母親的納嵐福晉懷裏抱着金孫,靖王也自然是“見孫眼開”!為了藉由孫子爭回注意力,對着慶焰又有多少叨絮話語,就不難想像了。
偏偏慶焰不喜歡聽母親羅唆,這下索就避着不在這時候進府,寧可在府外換下朝服,另往他處求清靜。
☆☆☆北京八大胡同中,賭坊、酒樓、煙窟櫛比鱗次,穿梭其問的賭徒、尋芳客川不息,喧譁嘈雜的熱鬧聲響充斥在各處。
各大酒樓花坊間,“千芳樓”乃是翹楚之一。酒樓內裝襯得華麗豪闊,服侍客人的花娘個個姿在一定的水準之上,加以緻的酒菜,令來此尋樂的有錢大爺能夠歡暢其快,動輒數十上百的銀兩花費,也在所不惜。
慶焰給了隨侍幾兩銀打發他去玩,並要酒樓的人在一處樓苑另闢間空房,獨自酌飲。
他靠坐在窗邊,薄暮夕陽的斜紅映照在他麥的冷俊面容上。他直接就壺嘴而飲,冷眼俯瞰街樓中來去的人羣,靜默地下濃烈的釀,在這專為雅士所設的幽靜廂房裏,放縱思維遊走…
可笑他與大哥同年出世,不過晚數月,所遇卻從來都是天差地別!嫡出與庶出的差別待遇不提,就連牽紅線的月老都跟着大小眼!
大哥不僅受封高官厚祿、娶得傾城絕世的美,甚至眾望所歸地連子嗣也有了!而他,追尋已久的未婚,仍舊是音訊杳然…
十年來,他託了所有往來於各省間的商旅多加打探,自己偶也趁公務之便走訪民間。
十年了,毫無消息。隨着時間的逝,尋獲的機會愈發渺茫。
他堅守了十年看來無望的婚約乃眾所皆知,評價則是譭譽參半。
姑娘們傾慕他的執着專一,欣羨他對錦繡的情深意重,恨不能化身為他的未婚,飛到這多情的將軍身邊。男人則多持鄙夷之心看待。大丈夫何患無,他們認為他該娶家世更顯赫的女子,以助前途平順才是!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慶焰起宋朝蘇軾的一段詩詞,如同心情寫照。
他常想着,錦繡會不會已成千裏中無人祭祀、看照的某一孤塚,而她無可依靠的淒涼,卻是他無法知道的?抑或早已長成,在輾轉紅塵問與他屢次擦身而過,不得相識?他還要等多久?當真要等至鬢髮成霜,仍未能竟?
睊着佩在間的碧玉蝶,相伴隨身十載,提醒他還有一段似斷非斷的情緣。耗時的等待不具意義,他知道;然而這信物恰若鎖咒般牽繫着他,教他不顧旁人非議,繼續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那一點需要奇蹟的可能…
一陣叩門聲,拉回了他遊移不定的思緒。
外頭的酒樓龜奴一反平時的嘻笑,恭恭謹謹、小心翼翼地問道:“爺,咱們樓裏有個新進姑娘,鴇媽要讓她今晚第一次伺候,不知爺可有意?”嘴上問問,他對慶焰這個脾氣冷酷的常客可一點也不抱期望。他問遍酒樓所有廂房的客人比價,慶焰是最後一個了。印象中這個將軍爺並不貪女,只好清靜,對他多餘的逢拍馬反會惹麻煩呢!但終究是個客,該要問一下。
慶焰直覺厭煩的收攏兩道上揚的劍眉,正要斥退龜奴,心頭忽地勾起一件不開心的事,讓他改變主意。
“進來!”門外的龜奴稍愣了一下,趕忙推門進入,涎着笑臉,“爺今兒個難得有興致啊!那姑娘還在梳妝,您等會兒。不過…這規炬您曉得,開苞是價高者得,眼前有個洪老爺開了二百兩的價,不知您是…”
“拿去!”慶焰丟出一張銀票,看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