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番外四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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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約莫是我們第一次帶着殷妙悟來凡間。
小女娃兒覺得新鮮,一路東張西望,看看這個覺得好,看看那個也覺得好。不過是南坪的一條街,卻走了近兩個時辰。興許是這些年在海澤養得嬌氣了,看着沿街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我只覺得頭暈,若不是他一直牽着我的手,恐怕連下一步要往哪裏走,我都懶於去想。
殷肆大抵是很開心的,從晌午起,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一晃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自那件事結束之後。
可我依舊覺得後怕,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無法體會到那種大舍大得的心情的——我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他了,每每想至此,都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也曾噩夢連連,設想着衝入勾陳帝君書房見得他一具冰冷屍體,又或者魂飛魄散連一縷念想都沒有給我留下,嗚咽着清醒過來,直到觸摸到他温暖的身體才能稍稍緩神,下一刻被他擁入懷中。
後來的我才知道,他到底喝了那杯是非酒。驕傲如他,究竟是懷着何種心情飲下那杯足以致命的酒水,我無從得知,他只是告訴我,他不想讓我為難,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妙悟與她的阿孃分開。
只是,酒壺裏被換上了清水,這是他所萬萬沒有料到的。
他以為,事已至此,扶桑千千萬萬神魔早已將他視作毒瘤,親生父親尚且偏袒胞弟,要他一死以絕後患,年輕的勾陳帝君縱然有一百個一千個理由,也不得不順應一次旁人的意思——殷肆提及此事,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末了幽幽又言,果然沒有白疼這個弟弟。
“大哥一直都在幫我,替我決斷那些我所力不能及的事情,替我遮風擋雨,小心翼翼不讓那些言蜚語傷害我們之間的情。我從來都不覺得那是野心或不甘,我們只是各自站到了錯誤的位置上,我不能阻止他做對的事情。更何況,他當着我的面將‘是非酒’喝下去,我還能再説什麼呢?無論來多少次,他都會喝下去的罷?我這個勾陳帝君啊,當真是窩囊,從沒有做過什麼叫人信服的決定,但是第一個,一定是迴護我所珍視之人,大哥也好,阿姻也好,還有小安…”我一直記着殷澤與我説過的話,並且相信着他一定會有獨當一面的一天。
那場風波似乎就這麼被壓了下去,第二勾陳帝君寢殿前的九龍鼎中,熊熊燃起火團,先帝留下的密詔被燒成灰燼,那些陳年的文字,再一次陷入沉睡,並且永遠也不會醒過來。安淑儀親自送妙悟回來海澤,封她為司星神女,那排場快趕上當年殷澤定親。
扶桑諸神見得殷澤如此篤定,皆扼腕嘆息,直言扶桑終有一要落到東商君手中,勾陳帝君聽罷哈哈大笑,落在誰手裏不都是姓殷麼,有什麼區別?老爹是絕對不會在意的啦。
我毫不吝嗇誇獎年輕的帝君,當真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帝君。
殷澤卻哭喪着臉衝我嚷嚷:阿姻,我有那麼黑麼?
再後來,送來海澤的奏摺漸漸少了,殷肆藉口要照顧妙悟,沒有閒暇時間再估計扶桑神魔之事,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藉口,不過毫不意外地,殷澤相信了;只是他到底是心智尚淺,還不足以勝任那些冗雜繁複的責任,我與殷肆不得不常常去帝君寢殿走動,指點一二。值得欣的是,屏星道上再不會出現鏤花冰牆,即便看見東商西參兩位神明手挽着手一併走過,也絕不會再有人置喙半句。
更不會上扶桑神魔快報。
事實上,我們在刻意去淡出別人的視線。海澤就是我們的一方堡壘,堅固又温馨。我的子民已經悉這裏的氣候與習俗,只是在茶餘飯後,偶爾會回憶起那個淹沒在沙海中的城池,喚作浮台。
玄蒼則是喜事不斷,十月初始又添了對雙胞胎女兒,加上前兩年佘青青誕下的一子,三個孩子吵鬧得不行,他也樂得照顧,每與鍋碗瓢盆做鬥爭,隨身帶着食譜苦讀,並且氣氛上覺他所組建的這個隊伍,有不斷壯大的趨勢。
約莫是伙食好了許多,佘青青整個人都胖了一圈,愈發豐腴嬌豔起來,只可惜往昔的臭脾氣還是沒改,對我倒是恭敬的,閒來無事也會説説女人家的貼心話;看見殷肆則愛理不理,高興了才喚一聲“爺”兩個聲氣的小娃娃也跟着她後頭喊,於是“爺爺爺爺”的聲音就一直響徹屋舍,殷肆直皺眉頭,總覺得自己一瞬間老了許多。
我想他約莫能夠體會到歐陽羽被殷妙悟喊伯伯時的微妙心情了。
有一晚殷肆壓着被褥偷偷與我説,生娃兒這檔子事情,蒼老師做的還真是不遺餘力,之前怎麼沒看出來?當然在這件事上佘青青也功不可沒…待他胡亂言語夠了,繼而又開始慨,自從我爹離開浮台後,我與玄蒼相伴這麼多年,怎的就愣是沒擦出過一絲火花?
我笑着回答他的話,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才不會在意別處的風景。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輕輕道,“若是我們早些相見,該有多好;若是我沒有做那些惹得你不愉快的事情,又該有多好…百轉千回,所幸你我都還在,雖有芥蒂,卻無遺憾。”我想起詔德泉冰妖長者的占卜——東商君的姻緣必是大器晚成,可是東商西參遲了這麼久相見,遲了這麼久相戀,遲了這麼久相伴…即便遲了那麼久,途中有那麼多曲折和不堪入目,又怎麼樣?我還是喜歡他,發自內心的,不可理喻的喜歡着。
他就是眼睛裏的一粒沙子:不,疼;,更疼。
我對他的情,不過是疼和更疼之間的選擇。
好像也並無區別,因為沙子一旦進了眼睛,總歸是要叫人難受的,除非沙子自己跑出去,再也不會飄進眼睛。可是我生在沙海之境,放眼皆是黃沙,難免有一粒,在不經意間就落入了眼睛。
獨一無二的一粒。
舉世無雙的一粒。
又或者,是這世上唯一能入我眼的一粒。
他在我眼中,我在他心上…這個道理,是我明白的太遲了。
*“假如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可以安排,我寧願從來不曾見過你。我從來都是個安分的神,就算想見的心情有多麼熱切,卻始終抵不過那些毫無意義又可笑之至的冰冷規矩——‘想見見東商君’這個念頭,念着念着或許就忘了,想着想着或許就算了,也不會再有後面的故事,不會有後來糾結紛亂的心情,多好。”
“可一切都只是或許。東商與西參兩顆星辰之所以遙遙相隔,此升彼落,永世不見…只是為了相見時更加珍惜對方罷。”*“阿姻,有東西給你。”他抵在我身後,在我耳邊輕聲道一句。
站在首飾鋪子前認真挑選的我着實嚇了一跳,這裏是人界,民風尚未有浮台海澤那般開放,又是大白,大街上人來人往,他貼着我這般近,叫許多人看見,大抵是極為不妥的。好在妙悟眼下在看街邊的雜耍,未見到素裏四面威風的爹爹當街無賴模樣,否則不知要背地裏偷笑多久。
我轉身想要數落他幾句,哪隻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臉頰就有些微微發燙。想我與殷肆相識許久,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卻屈指可數,每天每時,都彌足珍貴,之恨不能成天膩歪在一起。
眼□在人界南坪,無端又讓我想起許多初遇時的蛋事兒,那時的周自橫和香盈袖,或許再也回不去了。
我剛想逃開,不想手中一涼,他竟是了柄摺扇在我手中。我低頭一望,卻驚得説不出話來:那扇子,分明是十餘年前他丟掉的那柄,雖然扇骨有修補,描了金漆加了玉墜,可是我一眼還是認得出來,它對於我來説,算是一段情的轉折。
那個雨夜,我從河岸淤泥中將其拾了出來,回到浮台便大病一場。玄蒼説,我病的糊糊時還死死握着這柄扇子,可是後來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這扇子究竟是什麼時候遺失的,我也不清楚。
在紫宸度過的十年,我曾不止一次想起它,可回到扶桑後,看見鮮活的他站在我面前,便再也沒有心思去問及這扇子的下落了。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它承載着我對周自橫的情,在唸念不忘中下落不明,就像昔裏刻骨銘心的傷,在新的、更大的喜悦來臨時,也會銷聲匿跡。
“你怎麼…怎麼會有它?怪不得我後來找不到了,原來在你這裏…你修好了它?”我捧着扇子,指尖輕輕碰觸着扇骨上的花紋,斷斷續續説着話,“…你還記得它。”最後一句落定,心裏竟微微有些酸楚。
“扶桑天界能工巧匠還是大有其人,想着無事可做,便尋人幫忙修了扇子。”殷肆笑了一下,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像是雪後初升的太陽,渾身散發着乾淨的味道,“本想走完這條路再給你的,不過…方才看着你的背影,莫名就想上前抱一抱,所以就…”他沒有説下去,仍是柔柔地笑着。
我知道他是想説,他怕走不完這條路。
我嫁他這麼些年,知他伴他,鮮有能體味“相敬如賓”四字的時候。東商君從來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去表達愛意,有些霸道,不太會過問我的受。我本該抗拒,該指責,可是女人大抵是貪婪的,我越來越能夠受到自己是被愛着的,被小心呵護着,那麼用他的方式還是用我所希望的方式,又有什麼關係呢?
直到最後,他也沒有變成我期望中的東商君。殷肆只是殷肆,從來都只是。
可我到底是被他深愛着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他記得我的話,沒有食言,再也沒有讓我難過。他活着,與我在一起。
“所以,你現在是將它還給我?”我故意裝作生氣,皺起眉頭盯住面前男子,看他作何解釋。
“是送給你,不是還,稍稍有些不同了,阿姻且看看。”他以眼示意我打開扇面,我照做,隨即怔在原地:‘有暗香盈袖’五個字赫然在目,約莫是用了仙術修補,才將那些水漬去掉恢復原狀。我的筆觸清晰可見,也正因這五字,才開啓我與他之間漫長糾葛的一段坎坷情路。
我不知道該謝謝,還是該拒絕。
然現下,那五字後又有五字烙得人眼疼心顫。
遒勁筆跡分明是出自他手,與她的遙相呼應,短短十字,卻似凝固年:有暗香盈袖,野渡舟自橫。
作者有話要説:尼瑪啊,這才是全文完好麼。呼呼,長長舒一口氣。終於把這個暗戀的故事寫完啦,覺只有一個字,。在此透一下吧,扶桑的大背景下還有一個故事啦,是説殷妙悟長大以後的故事,希望寫出來的時候大家還能關注煙二。12月底開始定製印刷哦,希望喜歡暗香的mm們可以收藏一本,封面和畫都有,是【撲撲大以巴】大大製作繪畫,在此非常謝,到時候煙二的微薄會發出來吧【歡大家來加我微薄啊,之前的qq羣因為某些原因關掉了,大家就微薄召喚我吧,煙二十分樂意和大家朋友丟肥皂哦】新書是玄幻言情《驚蟄尚早》,文案已經放出來啦,可以點擊專欄查看【求收藏求留言】。整個故事是説坑爹女醫師與棺材鋪老闆的故事,個人還是很喜歡這個故事的,男女主角的相處模式很有愛,配角也有悉的身影吧,可以這麼説,如果一直看煙二文的應該都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