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2不作死就不會死上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玄蒼斟滿一杯茶水,將繪有蘭草圖案的瓷杯遞到姻姒手中。

稍顯在意地打量着四周佈置,男子眉頭不由越皺越緊:人世間的風月場幾時也開始走高端風雅路線了?栽種滿湘妃竹的庭院三面格成小間,胭脂的紗幔阻隔兩間視線,竹片劈得極細,用彩絲線束好,一掛掛墜在賓客眼前,透過縫隙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庭院內舞女歌姬們的曼妙身姿。

滿耳盡是周圍男女的嬉笑聲阿諛聲,脂粉香味和沖天酒氣攪合在一起,生生叫他喝了半天上好碧螺,愣是沒品出一絲滋味來。

幸好有紗幔遮擋,才落得個眼不見為淨。

姻姒一身男裝扮相,長髮束冠,活一位俊俏小公子。她握着瓷杯不停旋轉把玩,有意無意探着玄蒼的話,“你…怎麼不對我説教?”慢悠悠壓下口茶水,玄蒼語氣平和,“有何好説教?”他本就是異類,一頭白髮在妖魔神鬼共聚的浮台或許並不覺得奇怪,然而在塵世中走動時卻煞是惹眼。此番陪同姻姒出來散心,作為僕從自然得顧着主子萬事小心為上:一身黑袍連着帽兜,嚴嚴實實將自己包裹,生怕叫那些凡人看出端倪。

“我倒是希望你罵我兩句,替那一千多浮台兵將罵——你罵我幾句我就清醒了,以後再也不會犯這種錯誤。”想起戰事失利被東商君羞辱一事,女子的神情不黯淡,“所以才帶你來這種地方啊,就盼着你罵我。”娘娘。玄蒼輕聲喚了一句,心中不免百集:他看着姻姒長大,亦師亦友,亦父亦兄,歷經過的大風大不在少數,生平卻最見不得那女人頹唐模樣;他堅信自己侍奉的主上,驕傲,堅強,無所不能,永遠如同天穹上最亮的星星。

“娘娘不是心情不好麼?偶爾放縱一回兩回並不礙事,我又豈好多嘴?再説了,您這也是帶玄蒼出來見世面,我都來不及,何談厭惡?”男子微笑,温潤的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娘娘請寬心,東商君為人你我都應知曉,不必為狼牙和烈焰谷將士命擔憂,他覺得無趣了,自然就會放他們回來——如果娘娘希望早些平息此事,不若好好想一想那三萬字的悔過書該如何下筆。”

“你呀。”姻姒搖搖頭,輕聲嘆了句,“説話淨撿我愛聽的説。”玄蒼笑笑,捧起茶杯又壓下一口,忽而發現這碧螺,當真不錯。

院落中響起鑼聲,舞女歌姬一窩蜂笑着散去,四下尋樂來的賓客不約而同安靜下來,彷彿在等待着什麼。一聲嬉笑後,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搖着白羽扇走至院落中間,一路還不忘絡地向起竹簾的尋歡客們打着招呼;兩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前一後押着位妙齡少女跟在她身後,繞着小亭走了整整一圈才停下。

直覺告訴姻姒,這便是今的重頭戲了。

花樓媽媽清了清嗓子,將少女拉到身前,“這位呢,便是渡風閣昨天新來的姑娘小遊,年紀不大,臉蛋漂亮,身子也清白,花娘我本想私心留她在我們渡風閣學藝,不想小遊卻想早些尋個良人安定下來,各位老爺大人若是瞧得上,可千萬別吝嗇錢袋子…瞧瞧我們的小遊姑娘,可水靈着呢!”那嬌小女子緊緊咬着下,一聲不吭,經受着周圍投來的垂涎目光。

“看樣子我們來得太晚,錯過了前頭幾場好戲——不過這女人皮相不錯,淪落風塵倒是可惜了,給那些老爺娶回去做個小妾,若不爭風吃醋,倒也不賴。”姻姒彎了下角,一雙琥珀的眸子轉向身邊,“玄蒼,你喜不喜歡?”

“娘娘喜歡便收了,何必拿我説笑?”她笑意更濃,倚在桌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桌面,挑明話題,“你説,她有多少道行?”

“不足百年。否則,也不會被一羣凡人迫至此。”玄蒼頭也不抬,故意壓低了聲音,“只怕是遇上什麼需的用錢來解決的事罷?又不會點石成金的術法——道行低微的小妖若想在這偌大凡塵尋得一處棲身之地,也是件困難的事。”異族。心照不宣。

尋歡客們吵鬧着紛紛亮出價格,豎着耳朵生怕比識的人叫的少。院落裏呼來喝去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時間好不熱鬧。渡風閣不比他處,來找樂子的多是喜好風雅的達官貴人富家子弟,本不會在意錢財這種身外之物,小遊的贖身價很快便飆到八百兩雪花白銀。

妖族異類幻化作凡人男女模樣留在人間生活並非罕事,藉助玲瓏術法和姣好皮相,十之八。九都能過得舒坦自在,淪落到風月場所還混得如此慘淡,實屬個例。

姻姒終於看不下去,揚聲開價,“三千兩。”那妖女的姿容算不得絕佳,裝扮又少了三分風情,幾百兩銀子討回家做個侍妾不過是圖個樂呵嚐個新鮮,八百兩不多不少,可是這三千兩…約莫是不知道行情的頭小子才叫得出來,行家們紛紛發出輕蔑笑聲,不再理會花娘的誇讚,相互招呼着喝酒去了。

姻姒朝玄蒼使了個眼,正準備討銀票領人之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卻從迴廊另一端響起,“五千。”她愣了一下,想也沒多想口接了上去,“八千兩。”

“三萬。”那男人依舊在氣定神閒地與她抬價,聲音着實好聽,不過也足夠討嫌。

“五、五萬!”額上沁出細細汗珠,姻姒有些坐不住了:貴為扶桑神明的她自然不會因為缺錢而苦惱,怕只怕遇上了小説裏常寫的富家公子爺與風塵女子不得不説的愛情故事,她這麼執着於要人,萬一把一對苦命鴛鴦給攪合黃了…不不不,也許只是單純地遇上了花樓暗中安專業抬價的托兒。

再者,凡人和妖族的愛情之花,本就屬於扶桑忌。

不知何時賓客都安靜了下來,花娘媽媽臉上的笑容越扯越大,無一不是饒有興致在聽兩個人傻錢多不識貨的白痴嗆着聲兒加籌碼。

那邊沉默了片刻,隨即又出聲,“五萬零一百二十六兩三文。”

“五萬…五萬零一百…零一百…”姻姒微微蹙眉,這一串莫名其妙的零頭是幾個意思?本想跟着叫,無奈連重複都是件困難事,她索一拍桌子,“嘖,五萬一千。”終是消停。

她鬆了口氣,朝玄蒼攤手要錢,小聲嘟囔着,“倒哪裏都是不順心,敢情花樓裏都有托兒了,宰我這一刀,至少能去十分之一提成罷?所幸還是個長心的,若是再往上加,我可不高興做這個冤大頭,到最後還是自己蝕本…”

“誰説不加了?”竹簾被人用摺扇挑開,一抹修長身影慢悠悠晃了進來,“十萬。”時間彷彿定格。

映入姻姒眼中的分明是張極拉仇恨的臉,目若朗星,五官緻,説是俊逸神飛一點不為過。男子身材高挑勻稱,烏髮成束垂於身側,裁剪合身的紫金墨玉袍允文允武,手中摺扇似乎只是為了配這身價格不菲的行頭,束之下除了幾掛玉佩,還懸着支故作風雅的碧玉笛…走起路來叮叮噹噹甚是招搖,就差沒在臉上貼張字條:叫我高富帥。

後來的西參娘娘每每想起這戲劇般的相遇,總覺得啼笑皆非:就像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事情,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甚至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沒有一個多餘的眼神。

那一抔水中明月,撞碎了便是撞碎了,碎成漫天的繁星,落在心底,淅淅瀝瀝。

那男人面上笑容意味不明,薄彎做好看弧度,在姻姒想要開口質問之前又補加兩字,“…買你。”

“哈?”她佯裝沒聽清。

“十萬兩買你。”用摺扇支住下巴,男子垂下臉望着她,“一晚便好。”明白過來的姻姒冷笑一聲,當是遇上了喜歡胡攪蠻纏的驕縱小少爺,本不理會他的提議,擺着手只想早些打發,“本公子今兒心情不好,這位兄台莫要惹我,否則…”

“巧了,本少爺今兒心情特別好,就想惹人。”

“所以,十萬兩雪花白銀,買我一晚?”她挑眉,語含愠怒。

“如何?”鼻中冷冷一哼,她冷言相對,“那我出二十萬兩買你一晚,公子可願意吶?”富家少爺微微一怔,隨即綻開笑容連連允諾:好啊好啊好啊。

姻姒語噎,只覺得額上青筋直跳,不由加重語氣妄圖做最後一次掙扎,“兄台,你可聽清楚了,是我買你,我買了你,你就得伺候我。”

“有銀子拿,又有美人抱,這等好事,擱誰身上誰不願意?”他斂起笑容,目光冷峻咄咄人,全然沒有方才一番嬉笑隨模樣,一言一行中透出的壓迫分毫不輸給一身幹練男裝的西參娘娘,“再説了,這房門一關燈一滅,誰伺候誰還説不定呢。”這是作了什麼孽,逛花樓遇上龍陽癖,還是個喜歡在上面的——被男子一番骨之話説得着實難堪,姻姒將求救的目光拋向端坐一旁捧着茶杯看戲看得正歡的玄蒼,後者悠然唆一口茶水,發出響亮的嚥聲,順便丟還一個同情眼神,用口型對着主上進言:不作死就不會死。

作者有話要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