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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份最大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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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礦都四月二十九星期五在瑞典全國各地當中再也沒有比法隆市更能討得渡鴉巴塔基喜歡的地方了。每逢天消雪融冰之際,他總是先到那裏去,在這座古老的礦都附近住上幾個星期。

法隆市坐落在一個峽谷谷底裏,一條很短的小河縱貫全市。峽谷的北端是一個山青水秀、風光旎的小湖泊,名叫瓦爾邦湖,岸邊岬角繁多,草木葱蘢。南端是倫農湖的一個小灣,看樣子倒也像個湖泊,名叫蒂斯湖,湖水淺而髒,河岸濕得像沼澤地一般十分難看,而且各式各樣的垃圾到處堆積如山。峽谷東面是風景優美的翠崗,山頂上松樹拔,樺樹葱鬱,山坡上遍地都是枝盛葉茂的果園。城市的西面也傍靠着山巒,山頂上還長着稀疏的針葉林,可是整個山坡全都是濯濯童山,光禿禿的活像是貨真價買的沙漠一樣,在地面上只有一些又大又圓的頑石四處散落。

法隆市既然坐落在峽谷之中的小河兩岸,它的房屋似乎也就是順着地勢建造的。高大美觀或者門面氣派的建築物大多都坐落在峽谷裏碧綠滴翠的那一側。那裏林立着兩座教堂、市政廳、省長官邸、礦業公司的辦公樓、銀行、旅館、許多學校、醫院以及五光十的漂亮別墅和住宅。而在峽谷裏遍地漆黑的另一側,街道兩旁都是紅褐小平房,還有一排排死氣沉沉的柵欄和巨大笨重的工廠廠房。離開街道不遠的地方,在佈滿石塊的荒地正中,是法隆銅礦。那裏有礦井上用的排水泵、升降機和泵房,也有一些年久失修的廠房東倒西歪地倒在被挖得坑坑窪窪的土地上,還有堆積如山的黑礦渣和一排排煅燒爐。

就渡鴉巴塔基來説,他從來對城市的東半部連正眼都不瞅一下,也不去觀賞那個山青水秀的瓦爾邦湖。他最鍾愛的是城市西半部和那個小蒂斯湖。

渡鴉巴塔基喜歡一切充滿奧秘的事物,喜歡一切發人深思、令人遐想的東西。因此對他來説,探索一下為什麼這個城市裏的紅褐木頭房子沒有像這個國家別的地方的同類房子那樣統統被大火燒光,這是一種莫大的樂趣。他同樣費盡腦筋,探索過銅礦周圍的那些搖搖墜的危屋究竟還能支撐多久。他還琢磨過礦區中央的那個大礦坑,並且飛到它的底部去研究那個大究竟是怎樣挖掘出來的。他曾經對礦周圍堆得像山一般高的礦渣到不可思議。他還想要清楚那個一年到頭隔一段時間就會發出一陣短促淒厲的鈴聲的報警鈴究竟想説的是什麼。他最有興趣要個明白的是經過了幾百年的採掘之後,銅礦底下坑道密佈像是螞蟻窩一樣,那該是怎樣的一個模樣。在對這一切琢磨透了之後,渡鴉巴塔基就飛到那塊荒涼可怕的石漠地上去,想要清楚為什麼石頭縫間寸草不長,或者飛到蒂斯湖上去。他覺得這個湖是他所見過的最了不起的湖泊。他在那裏細細研究這個湖裏為什麼連一條魚也沒有,而且為什麼風暴刮過湖面的時候,湖水竟會變成赤紅。更稀奇的是,從銅礦裏出一股溪注人到湖裏,那水竟是深黃顏的,而且油光閃亮。他還研究過湖岸上倒塌的房子所殘剩下來的破磚爛瓦。他也對石頭荒地和那個奇怪的小湖之間的蒂斯克鋸木廠作了一番研究,那裏綠樹環抱,濃蔭遮涼。

在尼爾斯呼格爾森跟着大雁飛過這個省份的那一年,離城市一段路外的蒂斯湖岸上,還有一幢破殘不堪的舊房子,大家都把這幢房子叫做熬硫磺屋,因為每隔一年人們就要在這幢房子裏熬一兩個月硫磺。那幢破木房起初是紅的,後來慢慢變成了暗褐。房子上沒有窗子,只有一排裝着黑木蓋板的方孔,而且幾乎總是關着的。巴塔基一直沒有機會朝裏面看上一眼,所以他對這幢屋子有着莫大的好奇心。他曾經在屋頂上跳來跳去,想要尋找一個窟窿鑽進去,他也常常蹲在屋子的高煙囱上順着狹窄的煙道往屋裏窺視。

有一天,渡鴉巴塔基卻落難招災了,那一天風颳得很大。那幢破舊的熬硫磺屋方孔上的一扇蓋板被風吹開了。巴塔基為了看看屋裏的究竟便趁機從這個方孔裏飛了進去。但是他剛飛了進去,方孔上的小蓋板就吧嗒一聲蓋上了,這樣巴塔基就被關在裏面了。他指望着有陣風吹過來再把那扇蓋板刮開,可是卻盼不來這樣的大風。

一縷縷光線透過牆上的縫隙照進來,巴塔基總算得到了一點點滿足,那就是他看見屋裏的一切。那裏面除了一個砌着兩口大鍋的爐灶之外啥也沒有了。他看了不久就看膩味了。他想要出來卻怎麼也出不來,既沒有風把蓋板刮開也沒有哪個孔或者哪扇蓋板是開着的。渡鴉巴塔基簡直像是個被關在監獄裏的囚徒了。

巴塔基直着嗓門開始呼救,整整叫了一天。世界上恐怕沒有多少種動物能夠像渡鴉這樣持續不斷地發出聒耳的噪音,所以過了不久之後,附近一帶的動物就都知道渡鴉巴塔基身陷囹圄了。蒂斯克鋸木廠來的、身上長着灰條紋的貓最先發現了這一不幸。他把這件事情講給了一羣雞聽,雞又告訴了過路的鳥。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法隆市所有的寒鴉、鴿子、烏鴉和麻雀統統都知道了。他們馬上全都飛到這幢破舊的熬硫磺房來打聽消息,並且對渡鴉的境況表示同情,可是他們當中誰也想不出辦法來把他搭救出來。

巴塔基突然用他那淒厲刺耳的聒噪聲對他們叫喊道:“你們在外面的諸位,靜一靜,聽我説。你們説你們要想搭救我出去,那麼趕快去把大雪山來的老雁阿卡和她的雁羣找來!我想在這個季節裏她們應該是在達拉那省的。把我身處的困境統統都講給阿卡聽!我相信她會把那個惟一能夠搭救我的人帶到這裏來。”信鴿阿卡爾是全國最快捷的送信者,她迅速飛走,終於在達爾河的河岸上找到了雁羣。黃昏時分,她領着老雁阿卡飛過來,降落在熬硫磺房前面。大拇指兒騎在阿卡背上,因為阿卡覺得其他大雁還是不來的好,一齊都來反而亂哄哄的,利少弊多,所以她讓大雁們都留在倫農湖的一個小島上等着。

阿卡同巴塔基先商量了一會兒,然後她馱着大拇指兒朝向離熬硫磺房不遠的一個農莊飛去。她慢慢地在那塊果園和樺樹林的上空盤旋,她和男孩子都聚會神地盯住地面細看。他們人眼所見的只是房屋外面有幾個孩子在玩耍。他們卻並不灰心,努力找呀、找呀,結果沒有花費太長時間總算找到了他們需要的東西。在一條水歡快暢的小溪邊上有一排打鐵的小房子,裏面乒乒乓乓打鐵聲響個不休。男孩子在房子附近找到了一把鑿子。在兩條長木板上停放着一條尚未完工的獨木舟,他又在附近找到了一小團縫船帆用的細繩。

他們帶了這些東西回到熬硫磺屋。男孩子先把繩子的一頭在煙囱上繫緊,隨後就把繩子放進了煙囱的深裏,他自己抓着繩子滑了下去。渡鴉巴塔基一見到男孩子來了不大喜過望,用了許多美麗的詞眼來稱讚他並謝他趕到這裏來搭救他。男孩子也向巴塔基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動手在牆上鑿起來。

熬硫磺的房子牆壁並不厚實,可是男孩子如今人小氣力小,每鑿一下只能鑿下薄薄的一小片木頭,即便是一隻耗子用牙齒啃也能啃下來這麼多。顯而易見的是,他不得不幹上一個通宵或者更長的時間,才能夠鑿出個來讓巴塔基險。

巴塔基心急如焚,想要早點身出去,因而無法睡覺。他站在男孩子身邊看着他幹活。起初,男孩子勁頭十足,乾得很歡。可是過了一段時間,渡鴉發現他每鑿一下的間隔愈來愈長了,到了後來乾脆就停住手不鑿了。

“你一定疲勞了吧,”渡鴉關心地問道“你大概累得沒有力氣幹下去了吧?”

“不,我幹得動,”男孩子説着又拿起了鑿子“不過我已好久沒睡覺了,我真不知道怎樣才能夠使自己不打盹。”他又乒乒乓乓地鑿了一陣子,可是過了一會兒響聲又愈來愈稀了。渡鴉不得不重新把男孩子叫醒,不過他心裏明白,倘若他想不出一個辦法不讓男孩子睡着的話,那麼不要説當天夜裏,就是第二天一整天他也休想從這間屋子裏逃出去。

“要是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幹起活來會更有勁頭吧?”渡鴉問道。

“行呀,這倒是個好主意,”男孩子説道,一邊説一邊連連打着哈欠,他發睏得幾乎連鑿子都拿不住了。

法隆礦的傳説“我講給你聽,大拇指兒,”巴塔基説道“我在這個世間飽經滄桑,有過得意走運,也有過背時晦氣。曾經有過好幾次,我被人類捉住,就這樣我不僅學會了他們的語言,而且也從他們的淵博學識中汲取了許多有益的東西。我可以毫不誇口地説,在這塊土地上,沒有哪隻鳥能夠比我更瞭解你的同族了。

“有一次,我曾經被關在法隆市一個礦山巡視員家裏,一關就關了許多年。我要對你講的這個故事就是在那人家裏聽到的。

“很久以前,在這裏達拉那省住着一個巨人,他有兩個女兒。在巨人暮年垂死之際,他把兩個女兒叫到身邊來分配他的財產。

“他最珍貴的財產是幾座到處藴藏着銅礦的大山,他想把那幾座大山贈送給女兒們。‘可是在我把遺產分給你們之前,’巨人説道,‘你們必須答應我,若是有人發現了你們的銅山,你們務必要趁這個陌生人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別人之前把他打死。’大女兒秉殘忍,脾氣野,她毫不遲疑地答應了。而二女兒心地善良,温順柔和,她在答應之前沉思了很久,她的父親看出了她的遲疑不決。所以老巨人只分給二女兒三分之一的財產,而大女兒分到的那一份恰好是二女兒的整整兩倍。‘我知道你是我可以信賴的,’巨人這樣對大女兒説道,‘就像可以信賴一個男子漢一樣。因此,你理應得到最大的一份遺產。’“老巨人分完遺產之後不久就故世了。在這以後很長的一段時裏,兩個女兒都對自己的諾言信守不渝。常常有貧苦的樵夫或者獵人看到出在大山外面的銅礦礦苗,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跑回家去把見到的一切告訴別人,無妄之災就會降落到他的身上。説不定是棵枯死的松樹突然倒下來把他砸死,或者哪裏山坡塌方,叫他葬身在泥土沙石底下。總之,見到過寶藏的人從來沒有時間去告訴別人,這些地下寶藏是藴藏在荒原的什麼地方。

“在那時候,這一帶到處都是散放牧場,農民到了夏天通常都把他們的牲口趕進森林邊上的散放牧場去吃草。放牧的人跟着牲口在一起,收藏牛,趕做酪和黃油。為了讓人和牲口在荒野上有個棲身之處,農夫們在森林裏斬割荊棘,清理出一小塊平地,修造起幾間小茅屋,他們把這些房子叫做夏季牧屋。

“有一次,有個住在達爾河畔託斯翁教區的農夫在倫農湖岸邊造了一間夏季牧屋。那裏地面上到處是石頭,因此沒有人打算在那裏耕耘播種。有一個秋天,這個農夫牽了幾匹馱東西的馬到那裏去,準備把在夏季牧房裏的一盒盒黃油、酪以及大小牲口都搬運回家去。當他要清點牲口頭數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有一頭公羊的犄角紅得出奇。

“‘公羊的角是怎麼回事?’農民對放牧的女人問道。

“‘我不明白,’她回答道,‘那頭公羊在這裏過夏天的時候,每天晚上回來角總是紅紅的,它一定覺得那樣很好看吧。’“‘哦,你是這麼想的,’農民似信非信地隨口説道。

“‘這隻公羊脾氣非常倔強,要是我把它角上的紅顏洗掉,它就馬上去重新染上。’“‘你把羊角上的紅顏再洗掉,’農夫吩咐道,‘讓我親眼看看它是怎麼染上顏的。’“公羊角上的顏剛剛洗乾淨,它又一溜煙朝森林跑去。那個農夫在後面緊緊跟隨,他追上公羊的時候,那隻公羊正低着頭站在那裏,用角抵着地面的那些紅石塊擦來擦去。農夫揀起石頭,用鼻子聞聞,又用舌頭。他明白過來,他碰巧找到了幾塊礦石。

“正當他站在那裏陷入沉思的時候,有一塊巨石從他身邊的峭壁上呼嘯着滾了下來。他縱身躲閃,那塊巨石剛剛擦身而過,他倒僥倖沒有受傷,可是那頭公羊卻正好壓在石頭底下,活活被砸死了。農夫仰起頭來朝峭壁上看去,他看到一個身體高大、孔武有力的女巨人正在把另一塊巨石朝他推下來。‘喂,你究竟要幹什麼?’農夫高聲叫喊道,‘我既沒有招惹你,也沒有同你的同族有什麼過不去。’“‘這倒不錯,我知道得很清楚,’女巨人回答説,‘但是我必須砸死你,因為你發現了我的銅山。’她講這番話的噪音哽咽悲痛,似乎她非常不情願打死他,因此他鼓足勇氣來同她理論一番。那個女巨人就原原本本地講述了那個已經去世的老巨人,講到她曾經許下的諾言,也講到了她的姐姐分到了最大的那一份遺產。‘我很難過要把那些可憐的無辜者殺死,他們不過是無意中見到了我的銅山。’她嘆息道,‘我真希望,我當初沒有接受這份遺產就好了,可是既然我已經立下了誓言,那麼我也只好信守不渝了。’説着她又用手去推那塊巨石。

“‘不要那麼匆忙,’農夫叫道,‘你用不着為了信守諾言的緣故而砸死我。要知道,發現銅礦的並不是我,而是那頭公羊。你不是已經把公羊砸死了嗎!’“‘你的意思是説,我這樣一來就可以待過去了?’巨人的二女兒説道,她開始躊躇起來。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農夫説道,‘你已經好得不能再好地信守了你的諾言。’他這一番順乎情理的話打動了她的心,總算保住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