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2疑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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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安靜下來的道旁路人突然又喧囂起來，各自為着方才所見到的那一幕品論着。

青瓷樓上的秦家小姐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這的情景，面上竟然沒有了絲毫表情。旁邊的黃衫姑娘在一旁輕言“秦姐姐，我看那位小姑娘不一定是大公子的孩子呢，你不必難過。”秦慕青微微一笑“那小女孩看上去已有十來歲，而大公子才二十二歲…他自然不可能在十二歲的時候便…”畢竟是未出閣的少女，言至此已是面上含羞，不再説下去。

黃衫女子也笑了“那麼，你為何還會不高興？”

“因為…”這個理由，是如何也不説不出來的，只是方才匆匆一眼，便已瞧見那個自稱為顧展眉的姑娘，樸素無華之下，竟然有着那樣一幅清麗絕倫的面容，連她也不多看一眼。這樣的女子若是入了程府…秀眉微微蹙起，於她，終不是好事啊。

午時，程府中人馬全數到達蜀城中最為高大的北城門，兩位公子下馬，靜候於兩旁。自轎內走出的是蜀城城主程天化及夫人，其餘先到的各位官階已然靜候於此，依職位大小按序列好。一切車馬退去，只餘下眾人的肅穆與莊嚴。

午時二刻，大宸國靖王爺至蜀城，蜀城臣民共。

二十六歲的靖王端木冷玹自馬上飛身而下，身後不過寥寥侍衞，相比於蜀城軍民的磅礴，可謂簡。然而冷玹只是無謂地一笑，舉手投足間一派瀟灑的貴族之氣，輕輕掃視着眼前的眾位臣民。一身白的袍子，繡着祥雲圖案，直襯得他整個人灑不羈，自在愜意。

然而只是方才一眼，底下人已然覺到如芒刺背的壓力，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紛紛低下頭去。然而再次抬起頭來，眼前這個王爺表情變幻，似乎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

“各位大人們好啊！”冷玹向程城主致意一番，一眼之後已經不再看底下的眾人，上前拍了拍允珂的肩，然後在二公子前重重捶了一拳“允珂，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長得這麼細緻！”一手往比他稍矮一點的允珂脖頸環去，兩人一邊聊着天已經一邊往城內走，身後的侍衞隨即跟上。讓本行大禮的眾臣子啞然失笑，方才在烈下站了近一個時辰，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有城主程天化微微鬆了一口氣，允珂少時入京科考之時與靖王相識相知，如今來看，情誼如故。不管皇上因何事派這位最親信的王爺入蜀，即便再無力擔當，也總算還有幾分情。

***今裏整個程府所有的人都忙得不可開，因為今夜，城主大人請蜀中各官階共同為靖王洗塵，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及富豪都會到場呢。因而，自城主大人出門接靖王之時，府中上下已然着手準備夜裏的盛宴。

偏殿小室裏，燈火微暗，隱隱傳來孩童嚶嚶的泣聲。

“啪！”一個重重的耳光甩在她臉上，展眉抬起頭來，用手捂住血痕，一雙翦水的秋瞳頓時盈滿了淚水。

“阿孃——”年幼的孩童猛地跑上來抱住展眉‮腿雙‬，惡狠狠地回頭看着程府大公子允弈“不準打展眉阿孃。”

“哦？”允弈饒有興致地看了曉巫一眼，再冷眼視過顧展眉，對着身邊的侍衞吩咐道“再打！”

“啪啪！”又是重重的兩掌，如花似玉的臉上已然斑駁，允弈冷冷笑着，走到展眉近前“現在可願意説了？”

“我身上本來就沒有大公子想要的答案，你要我説什麼？”展眉本就纖弱，雙肩被兩名壯漢子死死扣住，更是力竭，語聲只柔若無骨。

允弈伸出手將她下頜抬起，輕蔑地看着她“你帶着孩子當街做出這種事，不是想破壞我們接靖王麼？還能順帶着毀我名聲，果真是一箭雙鵰啊。只是，你未免也自視太高了點…”語罷一用力，只聽見展眉下頜的骨骼咯嚓作響。

“放手，不準欺負展眉阿孃，你這個壞人，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我爹！”曉巫大急，撲上前去抱住允弈的腿一口咬下去。

“啊——”尖利的疼痛襲來，允弈大怒，一揮手將曉巫重重摔出去，直撞到牆壁上。

“我當然不是你爹！”

“曉巫…曉巫…”展眉大急，竟然自兩名壯漢手中掙出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是血濃於水吧。下一個瞬間已然跑到曉巫身邊，替她拭去嘴角的血跡。

“展眉阿孃，我不疼…”展眉心痛如絞，回過頭冷冷看着允弈“何必這樣對一個孩子…大公子，這件事情我已經替你講解得很清楚，曉巫並非有意頂撞。”

“真是可笑啊，一個十歲的小孩會無意間衝旁人叫爹？”允弈負着雙手，揚聲冷笑“你這個為孃的，是怎麼教小孩的呢？是不是如她可以隨便叫人父親一樣，人盡可夫？！”

“程允弈！

…

”展眉煞時間臉蒼白，只知道雙手緊緊抱着孩子，連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展眉阿孃…”年幼的曉巫彷彿也明白他話中所指，看着展眉怒不可遏的樣子，嗚嗚哭起來。

隨着吱呀的開門聲響，月長袍的允珂走進來，看到如此情景，委實一愣。忙走到展眉身前，看清她臉上的隱隱的傷痕，不回頭“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展眉？”

“你連她什麼居心都不知道，就開始護着她？”允弈蹙眉。

“她們不過孤兒寡母，哪裏能什麼居心了？”允珂微微嘆了一口氣。

允弈不與他多言，只是問道“靖王送回去了？”

“已經到了新修的靖王府，依照爹的意思安置好了。”允珂將展眉扶起來“孃親正在找你呢，你還是快到正殿一趟。”

“她找我什麼事？”

“聽説是語秋…”話還未説完，一個雍容的婦人走了進來，面目焦灼。允珂連忙上前扶住“娘，你怎麼來了？”程夫人隨着他上前，對着大公子道“允弈，語秋去哪裏了？”

“她…還沒回來嗎？出什麼事了，娘？”允弈見程夫人進來，臉訝異，她平常極少過問府中事，一向都是給梧華及語秋兩名大丫環處理。

“唉，那兩個管茶水的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將夜宴準備飲用的貢品茶葉全數落進了涼水裏…平裏也沒見她們這般手腳，現在成這個樣子…一向是語秋在管理茶葉食物，問問她可還有儲存。”程夫人有些氣急敗壞，隨身的丫環手裏還捧着些散落的茶葉，想來就是她方才所講的損壞的珍稀之茶。

允弈一笑“原來是為着這事，語秋只怕一時還不能回來，靖王府的人手不夠，我讓她過去安置服侍靖王爺。茶葉…用別茶代替便可啊。”

“糊塗！今晚是盛事，整個蜀城的官員聚齊，如果還是拿些平常所用，堂堂一城之主豈不叫人笑話。你…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將語秋派走？”程夫聽了允弈的話，大為不滿，身後的允珂沒有出聲，顯然在為着這事想辦法。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母女二人，曉巫細細看着手裏自地上揀來的物事“這好像是青州城裏北山上產的銀葉尖啊…展眉阿孃，你説是不是？”一句話，只讓焦灼的程夫人猛然間轉過頭來，看着曉巫“你認得這茶葉？”

“嗯。”曉巫被猛然轉過頭來的程夫人嚇到，只知道點頭稱是。

“誰教你的？”程夫人臉緩和下來，曉巫面前蹲下來，和顏悦地問。

“是…展眉阿孃。”曉巫看着微笑着的程夫人，恐懼全消，答道“她以前是鎮上的茶仙子，對茶無一不通。除了木偶戲之外，茶道是阿孃最厲害的本事了。”

“是她？”程夫人指着展眉問道“顧姑娘？”

“阿孃阿孃，夫人在叫你呢。”曉巫轉過頭，小手搖了搖失神的展眉。

靖王…靖王…心裏一直喁喁念着這兩個字的展眉突然間被驚醒，眼神迴轉之間看到程夫人的面容，暗地裏握緊曉巫的手腕，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細聲道“夫人？”

“你很懂茶道？”

“懂…一點。”展眉猶豫着道，眼神猶豫不定。

程夫人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那麼，你看這茶葉，可有解救之法？”展眉似這才放鬆下來，猶疑了一下，伸出手拈了一枚茶葉在手，湊到鼻尖輕輕一嗅，細聲細氣地答“…展眉願意盡力而為。”

“多謝姑娘。”程夫人輕籲一口氣，吩咐身後的侍女“快帶顧姑娘到茶室去。”允弈一驚，伸出手正阻止，卻被允珂攔住。

給讀者的話:男主馬上出場了，大家稍安勿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