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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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霞飛路的石庫門堂里巷道縱橫,人影攢動,幾户人家原本亮着的燈光,被那空放的槍聲一驚,一瞬間齊涮涮的全熄了。
“快追呀,這幫免崽子敢拿車子撞爺爺的車玩同歸於盡,正主兒肯定不在車上,他們跑不了多遠的,快給我追!爺爺我要他們償命!”鼎沸的人聲就響在門外,而薄聿錚捂緊了門內老婦人的嘴。
亦笙面蒼白,剛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又親眼目睹了前一刻還活生生的同車人,就那樣慘死在自己面前,她控制不住的全身顫抖,背靠着牆壁方才能讓自己不虛
的倒下去,可一閉上眼,那可怕的一幕便自然而然的浮上了腦海。
司機中了彈,自知堅持不了多久,狠一樣的猛衝,在一個轉道口踩了腳急剎車“快,下去,趙彥武,你保護好少帥!”這是他説的最後一句話。
薄聿錚決斷極快,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若有遲疑那便是誰也活不成的,他沉沉與他對視了一眼,只説了一句“你的家人,放心。”那司機因為槍傷而滿是冷汗的臉上陡然間放出異彩,一雙眼中又是欣又是滿足,而薄聿錚再不猶豫,一把拽着亦笙的手臂下了車,半拖半抱的一併住漆黑幽靜的
堂深處而去。
不多時,身後一聲巨響伴着沖天火光而起,亦笙忍不住一個踉蹌,傷到了腳,整個人支撐不住跌倒在地,趙彥武剛想張口,卻己見簿聿錚彎一打橫抱起了她,沒有絲毫遲疑,腳下仍舊健步如飛。
趙彥武咬了咬牙,追上幾步“少帥,你替我轉告我爹,養育之恩不孝子下輩子再報,下輩子,我也還要跟在你手底下!”趙彥武,不許胡來!”而他卻恍若未聞,也本不給他時間阻欄,毅然決然的轉身往來路大步奔去。這一次他們本就人勢單薄,他本想不理會這個半路上車的女人,雖然這樣拋下個弱女子的行為他從心底不齒,可是沒有什麼比少帥的安危更重要。
然而少帥竟然抱起了她,那便是存了無論如何不會棄她於不顧的心思,加上了這個包袱,他們成功突圍的可能就大打折扣,那麼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可能拖延時間,等陸風揚的人趕到。
薄聿錚面冷峻,眼中鋒利殺機一閃而逝,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所有的情緒便又斂得紋絲不動,他抱着亦笙在暗夜中疾步奔跑,聽槍聲在身後響起,漸行漸遠。
“敲門,我們得進去避一避。”他在一户民宅前放下了亦笙。
亦笙定了定神,顫聲道:“槍聲那麼響,他們不會開的,我們又不能出大動靜,在這兒敲門只有
費時間,我有同學家住這附近,去那兒或者可以。”薄聿錚也不多説,重又抱起她往她説的方向奔去。
“月薔,月薔,快開門…”亦笙焦急地扣着門,卻又不敢大聲叫喚,身旁的簿聿錚持槍靜立,目光冷鋭地戒着街口。
敲了半天,門內的燈沒有開,倒有一陣蹣跚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隔着門問過:“你是誰,我家小姐不在。”亦笙如何聽不出她聲音裏的戒備,只得儘量放緩話氣開口道:“是李媽嗎?我是盛亦笙,從前和月薔一起來過的,你還常常給我們做酒釀圓子吃你記得嗎?”
“盛三小姐嗎?”李媽的聲音裏還是有些猶豫,並沒有開門“可您這大半夜的過來有事嗎?小姐不在,只有我一個人。”亦笙情急,索將心一橫“我知道她不在,正是她叫我過來的,你聽到槍聲了嗎?今晚出大事了,月薔很擔心你,讓你快跟我走呢!”那李媽聞言顫巍巍打開了條門縫,卻還沒未得及説話,己被薄聿錚擠身進門一把捂住了嘴,亦笙跟着進來一把把門關上,然後整個人虛
一樣靠在牆上,對滿眼驚恐的李媽柔聲道:“李媽,對不起,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六爺,這來來回回的幾條路都找遍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門外重又傳來的聲音拉回了亦笙的思緒,她不打了個寒顫。
“沒有?裏裏外外都是老子的人,他長翅膀飛了不成?你們幾個飯桶,連幾個小卒子都對付不了,給我挨家挨户的搜,要留了活口陸風揚那廝可有得話説,咱雖不怕他,總得顧着杜老闆的面子別撕破了臉——你們幾個跟我過來,你、你從這頭搜起,還有你幾個,別愣着,那邊去呀!”人羣似乎分散開去了,然而還不等亦笙鬆一口氣,挨家挨户的敲門聲重又將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開門,快!不然老子開槍啦!”薄聿錚對亦笙低低開口:“你帶她進去,找個地方藏好,無論聽見什麼響動都不要出來。”亦笙明白自已在這兒只是他的牽累,於是點頭,卻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要小心。”薄聿錚點頭,又對李媽道:“我現在放手,你不要做聲明白嗎?跟盛小姐進去。”李媽驚恐萬狀的連連點頭,卻在薄聿錚的手剛剛鬆開的那一剎那放聲尖叫,她再不敢相信這兩個人了,在她看來,他們就是壞人,只要門外的人把他們帶走了,她就安全了。
薄章錚反應極快,迅抬手在她後頸上一擊,李媽的身體便軟軟的滑了下去。
亦笙大驚,不顧自己扭傷的腳,跟蹌的撲過來“李媽…”
“她沒事,只是暈過去了。”他迅開口,又飛快的從門縫裏看了一眼,吁了口氣,幸好這一條里並不長,只留了兩個人搜查。
於是轉眼看向來亦笙“外面有兩個人,我要你幫我個忙,一會兒開門的時候儘量把人一前一後往裏帶,引住他們的注意。”饒是他反映迅,李媽那一聲短促的喊叫還是引起了外面搜查的混混們的注意,而眼前這個女孩子即便到了現在,除了臉
蒼白渾身顫抖之外,難得的連眼淚都沒有掉,再加上她之前的種種表現,讓他決定相信她,一起去賭這一把。
“開門,剛才是誰在叫,快開門!”那兩個混混很快過來了,薄聿錚隱身在門後,對亦笙點了點頭。亦笙咬了咬牙,明白這是命攸關的緊要時刻,心念一轉,迅將自己的大衣
下丟到牆角,再將頭
蓬鬆,做出剛下牀的樣子,然後哭道:“媽,媽,你怎麼了?”
“怎麼回事,快開門!”門外的混混又再催促。
亦笙強忍着腳傷開了門,一把拽住門外朝前那人的手“這位大哥,行行好,我媽剛下樓的時候摔了,我叫不醒她,您幫我看看,送她去醫院好不好?”一面説着,一面急急的抱着那人往裏面走。喊門那混混見開門的是一個梨花帶淚的大美人,一身月白洋裝將那身段凸顯得玲瓏有致,現下一雙軟綿綿的小手又拽住了他的,當下就連骨頭都酥盡了,一面滿口應承,一面隨她大步往前面躺着的老太婆那兒走去。
他身後站着那弟兄也是好奇,跟着便進了門,卻還沒走出兩步,便被人捂了嘴,然後脖頸跟着一涼,連一句話都沒説出,便睜着眼睛軟倒了下去。
“別怕別怕,這還有氣呢…”先進門的混混蹲下身去檢查躺在地上的李媽,卻畢竟是刀槍堆裏混大的,的察覺到身後一陣冷意,然而,卻還不待他回頭,喉管己然被利刀割開,一擊致命,毫不留情,温熱的鮮血四下噴湧,濺得他旁邊的女子一身一臉。
然後他也悄無聲息的倒了下去,最後一眼,只見女孩子月白的衣裳上血跡斑斑,而她的臉,比這衣裳還要慘白,死死的捂住嘴,不肯讓自己驚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