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老宿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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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何曉依忽然覺肚子裏一陣脹痛,翻來覆去地再也睡不着。冬天夜長,屋子裏還是漆黑一片,她想上廁所,卻又不敢去,猶猶豫豫地思忖了好久,才向着牀頭那邊輕聲喊道:“喂,蘇鵲,蘇鵲…”因為女生都還沒回來,何曉依又不敢一個人睡,所以儘管不大喜歡蘇鵲,還是好説歹説讓她搬過來住了。這時候蘇鵲好像還在睡夢之中,叫了半天也沒動靜,她心裏有些沮喪,又不好意思過去推她。這時候肚子已經痛得受不了了,她深一口氣,只穿着內衣就急匆匆地趿拉着拖鞋跑進廁所去了。
她開了廁所的燈,卻覺彷彿隨時都會有一隻手從下水道里伸出來似的。好不容易心驚膽戰地上完廁所,肚子舒服多了,只是房間裏沒有空調,凍得她直打哆嗦。她飛快地擰開水龍頭洗手,水冰涼刺骨,渾身猛地打了個靈。翻開手掌看的時候,忽然發現兩隻手上全是血,此刻正在水的沖刷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啊——”她忽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不顧一切地衝到蘇鵲的牀頭推她,手卻不經意地碰到一件硬梆梆的東西。何曉依下意識地抓在手中,藉着廁所出的燈光舉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把沾滿血跡的匕首。她嚇得手一鬆,匕首“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蘇鵲,蘇鵲…”她拼命地推着她,半天都沒有動靜。何曉依的心裏“唰”的一下涼了,她屏住呼,猛地掀開了蘇鵲的被子。
蘇鵲仰面躺在牀上,渾身都是血。她漂亮的臉蛋、修長的脖子、豐滿的脯和平坦的小腹上,每一處都紮了大大小小几十道傷口,血彷彿噴泉一樣出來,在被子和牀單上一層層暈染,彷彿一片盛開的花朵。
一片模糊的意識中,她看到自己獰笑着把匕首一刀刀刺向蘇鵲的口,一刀,又一刀…
是她殺了蘇鵲嗎?
何曉依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捂住臉,拼命地尖叫起來…
“曉依,曉依你怎麼了?”耳邊忽然有人和自己説話。
何曉依睜開眼睛,看到蘇鵲擰開了光燈,趴在自己牀頭不停地搖晃着自己的肩膀。
“我…”她轉頭看了看四周,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我做噩夢了。”蘇鵲笑了笑:“你太緊張了,君臨不會有事的。”
“嗯,我沒事了,謝謝你。”何曉依看着蘇鵲把燈關上又爬回去睡了,嘴巴張了張,還是忍住沒把剛才的夢告訴她。她這時才發覺肚子裏真的很痛,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爬起來上廁所了。
聽着對面響起的均勻的呼聲,何曉依心中忽然有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沒。如果有機會,她會不會真的殺了蘇鵲?
“什麼?你把殺人兇手放走了?”柳君臨剛一張開眼就聽見蘇鵲對着玄機道人大吵大鬧。在寢室的中間,站着一具四肢扭曲的骷髏,黑的斗篷裹住了它的身體,骷髏的旁邊是碎成兩半的鐵面具,此外還有星星點點的幾處血跡。他並不知道昨晚曾經在這裏發生了一場慘烈的戰鬥,更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出手終結了鐵面的命。
“她的仇報了,已經去冥界投胎轉世了。”玄機道人難得的有耐心和她解釋。
“喂,她説什麼你就信什麼啊,老大的人了怎麼這麼不懂事呢?”蘇鵲不依不饒地説。
奇怪的是這一次玄機道人並沒有跟她吵,他嘆了口氣道:“阿修羅天爭勇鬥狠,自古以來在修羅場中都是生死相搏,沒有什麼情可言。林楓紅這一次在人間難得動了真情,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情有可原,至於她的去向嘛,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對她多一點信任,畢竟在那種冷酷的地方出來的人,比誰都更需要關愛。”
“看來世人的傳聞沒錯,玄機道人果然是情中人,風灑哦。”蘇鵲轉怒為笑。
這時寢室的門開了,何曉依抱着一大疊資料走進來:“呶,我把能查到的資料都偷偷複印了出來,要是被學校發現我這個勤工助學的崗位也不用做了。”
“怕是咱幾個連學都沒的上了呢。”蘇鵲笑着拿起一疊資料細細的看起來。
薛正虎把資料分發給在場的每一個人的時候,忽然不小心踢倒了那具骷髏。只聽“嘩啦”一聲,206塊骨骼散了架,坍塌在地上,好在有人皮裹着,沒有濺得到處都是,否則這個寢室恐怕沒有人敢睡了。
“哎呀呀,不好意思了。”蘇鵲一邊跳着閃開一邊笑道“看來這東西得由你來扔出去了。”
“切,活着作孽,死了都不讓人安生。”薛正虎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掀開了它的斗篷“啊——”
“幹什麼一驚一咋的?跟你説過多少次了,要處亂不驚,怎麼一點也沒有為師的風範?”玄機道人皺了皺眉頭,探過腦袋一看“哇——”
“師父,你——”
“我是嘆這個孩子的身世,慘啊慘…”玄機道人搖搖頭嘆道。在那具被人皮裹着的骷髏背後,躺着一個蜷縮的女嬰,她的身體皺巴巴的,皮膚裏滲出粉的顏,原來一直躲在鐵面人斗篷裏説話的,竟然是這個小女孩。現在她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是…”玄機道人仔細看了看這個孩子,又看了看那兩個嚇得面如土的女生,喃喃自語道“不對啊,身體在這裏,魂魄卻不在附近,難道又被她跑掉了?”
“喂,”柳君臨好不容易清了眼前的狀況,不疑惑道“那傢伙不是已經死了嗎?我們還要查什麼?”
“不知道,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玄機道人接口道“鐵面雖然已經死了,可是那些頭髮是怎麼回事?這個女嬰是誰?古墓血衣是怎麼回事?你身體裏的劍魂又怎麼辦?説到底鐵面也只是一個想得到劍魂的小角,而大部分的命案和林楓紅關係並不大,這個陰謀背後的龐大勢力,還遠遠沒有出真面目哪。”
“可是我們只有五個人…”
“當然了,人是少了點,可有我玄機道人在,那可就大不一樣了…”他的話還沒説完,忽然停住了“咦?這是什麼?”夾在那份檔案裏的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子站在一棟古建築前面,臉上出一個古怪的微笑,在他背後的空氣裏隱隱漂浮着一些影子,奇怪的是這些影子都只有上半身,部以下顯得十分模糊。
“這是…老宿舍樓?”蘇鵲猛然記起上次和薛正虎爬到西涼山上遙望古墓的情形,聽師兄師姐們説,在老宿舍樓前拍照,會在洗出的照片裏發現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人影。
“沒錯,就是那裏。”薛正虎肯定地説“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張照片呢?而且照片裏的人我們似乎並不認識。”
“你傻啊?”蘇鵲把照片搶過來道“一看就知道是四五十年代的照片,那時候還沒你呢。”
“看來這也是最後的線索了。”玄機道人彷彿下定決心似的“你們趕緊收拾一下,我們立刻過去。”
“啊?現在?”薛正虎摸了摸肚皮道“我還沒吃中午飯呢。”
“中國人口這麼多,你就行行好,為人民節省一點糧食吧。”西涼山並不算太陡,只不過那條曲折的小路實在是不太好走,因而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氣吁吁地爬上來,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按照柳君臨家裏的習俗,這大約是大年三十上墳的時間。
“哎呀,飯都沒的吃,還得爬這麼高,到時候遇到個冤魂幽靈什麼的,肯定體力不支,死了都是個餓死鬼,説起來真是好生淒涼啊…”薛正虎一路上唧唧歪歪地説個不停,直到站在古舊的老宿舍樓前,午後的陽光被高大的樹木擋住的時候,他才猛地打了個靈,閉上了嘴。
老宿舍樓是一幢廢棄的宿舍樓,很多年沒有人住了,大部分的門窗都已經被人拆掉,看上去彷彿骷髏的眼睛,靜靜的,等人陷入其中。陰風刺骨,五個人在樓前稍微停頓了一下,玄機道人帶頭走向了那扇已經坍塌了半邊的木門。
“吱呀”一聲,木門被輕輕地推開,一陣灰塵從頭頂上簌簌地掉落下來,裏面傳來一陣腐的氣息。剛走進沒幾步,頭頂忽然傳來一陣“吱吱”的聲音,彷彿繩子在摩擦房梁。玄機道人一抬頭,前額撞到了一雙嶄新的女式皮鞋上,他冷靜地往旁邊閃開一步,背後的何曉依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柳君臨下意識地抓住了何曉依的手。幾秒鐘之後,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周圍的灰暗。在門口上方一出來的房樑上,長長的頭髮晃晃蕩蕩地吊着一個女孩,她的眼睛被勒得突出來,長長的舌頭一直耷拉到前,一身火紅的衣服分外惹眼。
“林…林楓紅?”儘管已經被勒得面目全非,柳君臨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曾經的校花。
玄機道人忽然發現林楓紅的衣服上出一片片不規則的白,湊近了一看才發現,原來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的連衣裙,衣服上所有的顏都是被眼睛和鼻子裏出的鮮血染紅的。
“善哉善哉!”玄機道人的神情不有些黯然,本來想放她去投胎轉世,可如今林楓紅突遭橫死,恐怕魂魄一定會化為惡鬼,校園裏又要不得安寧了。
在阿修羅的世界裏,要麼生,要麼死,力量是唯一的崇尚,從來就沒有情可言。這一點林楓紅不會不懂,可她還是為了查出謀害男朋友的真兇,無怨無悔地死去了。玄機道人略一沉,揮手斬斷了繩子,林楓紅的身體彷彿一片落葉,飄飄搖搖地墜落下來。
玄機道人上前一步,穩穩地抱住了她。他忽然回憶起九萬年前那段震驚六界的絕世戀情,魔王尚且如此,又有誰敢説這一生能勘破一個情字?他把手輕輕地覆在林楓紅的眼睛上,想合上她那凸出的瞳孔。掌心裏卻忽然傳出一陣針刺般的覺,他下意識地把手一縮,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血的眸子猛然一轉,兩道綠氣彷彿羽箭一樣刺入了玄機道人的天眼。
“啊——”玄機道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奮力把林楓紅的屍體扔了出去。眼睛裏的疼痛錐心刺骨,即使以他的定力也無法忍耐,他拼命地捂住眼睛,滾倒在地上痛苦地掙扎。
“師父,師父…”薛正虎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一切,他跪倒在地上,顯得束手無策,這一切太過突然,柳君臨同樣不知所措,而何曉依和蘇鵲這兩個女生更是被嚇呆了,只顧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什麼也幫不上忙。
“快…快…”玄機道人幾乎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是屍毒。”薛正虎震呆了,竟然有人在林楓紅的眼睛裏下了屍毒?屍毒是惡鬼用墳場的瘴氣和最深的怨念提煉而成,能讓人的體連同靈魂在幾分鐘內一齊腐爛掉。玄機道人如此高深的法力,也只能暫時延緩屍毒的發作,卻始終無法阻擋,更何況屍毒直接沁入了他的天眼,連法力都很難施展。
“正虎…”玄機道人的聲音漸漸微弱,身體開始痙攣“快…快把為師…的眼睛…挖出來…”
“啊?這…”薛正虎嚇了一跳,這種事情讓他怎麼下得去手?
“快…來不及了…你想讓…為師死嗎?”玄機道人的呼急促起來,眼睛裏緩緩漫過綠氣的顏,綠熒熒的彷彿幽幽的鬼火。
“可是…可是我…沒帶刀啊。”薛正虎的聲音顫抖起來,連話都説不清了。
玄機道人的臉孔由於痛苦而變得更加扭曲,手腳攤開成一個“大”字,身上的長袍已經被抓爛了。不能再等了,屍毒是無藥可解的,如果再拖延下去,挖去的就不只是眼睛了。
“師父,得罪了。”薛正虎深一口氣,曲起食指和中指就對着他的天眼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