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人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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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臘神話命運三女神:克羅託,負責紡織生命之線;拉克西斯,決定生命之線的長短;阿特洛波斯,掌管切斷生命之線我能不擔心陳總嗎?造成這次煤礦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停電,陳總是供電公司法人,如果真有問題,第一責任者肯定是他。
他怎麼樣了?
他在做什麼?
他能承擔得了嗎?
…
我的嘴起滿水泡。
仔細查閲報紙,在市報和省報上看到妙伽寫的消息,其中市報上寫着“連續報道之一”內容與她昨天説的差不多,沒有新東西。
給妙伽打電話詢問進展情況,她説正陪省煤礦安監局的同志現場調查,還沒有結論。我説憑你的經驗估算一下我們公司應承擔的責任,她説確實説不準。我問你昨晚沒跟陳總見面嗎,她説匆匆見一面。我説他還好吧,她説他太忙了,晚飯都沒顧上吃。
我一陣心疼。
我該怎麼辦呢,我太在意這件事了。直接去問陳總顯然不合適,他指不定多忙呢沒空理我打過一次手機,沒接,可能不方便,或其他,可我真的關心他的安危。前不久省城供電公司發生誤作死人事故,結果是總經理免職。如今我們這屬於羣傷羣亡,假如真有責任,後果將更嚴重,那時陳總該怎麼辦啊。
我急得不知所措,突然想起張素紅。
她消息靈通,也許有最新信息。
我悄悄到宣傳部叫出張素紅打聽。她説聽別人説那是煤礦局的廢棄礦井,停止使用,轉賣他人。新礦主利慾薰心,私拉電源竊電採煤,我們公司計劃停電,不知道煤礦有作業沒做特殊通知,忽然停電,他們沒有保安電源,結果出大事。
“人命關天,這種事他們也敢幹?”我真是驚訝到極點。
“這算什麼,比這乎的有的是。你知道老闆的後台是誰?省裏的,省裏主要領導!市裏都拿他沒轍。幹大買賣的哪個沒有背景,他們桿着呢。”
“這人就這麼死了?”
“給幾個錢打發,這叫私了,好了多給幾個,不好少給幾個。誰讓你窮,你不就為幾個錢嘛,有錢人誰去挖煤,窮人的命不值錢。”
“如同草芥?”
“對,像草一樣,你沒聽説過一個成語嗎,草菅人命。”我有點佩服素紅了,她比我深刻,悉事理,而且知道草菅人命這個詞。這是個不常用的詞,因為現在不是萬惡的舊社會沒有草菅人命的了,儘管她把“菅”字讀成“管”我問這個消息哪來的,她説公司營銷部人説的。我説他們偷電採煤這麼久我們稽查部門沒有發現啊,她“嘁”地撇撇嘴説這事還不懂啊,發現能怎樣,市裏沒轍的事我們會有好辦法?別看打擊竊電動靜大,什麼公安局進駐,成立稽查隊,拘留判刑,中止供電,罰款…説白了都是嚇唬小老百姓,有權有勢的誰敢動啊…今年判刑的那兩個,一個三年,一個兩年,都是嗎也不是的沙拉彌,偷那點電才合幾千元人民幣,其中一個還有八十歲老母沒人養。看着把他押上車我心裏都難受。説實在的那些由大人物罩着的真正大偷,咱敢動人家一毫嗎?吹!我告訴你,這事別人不知道我張素紅最清楚,俺家大江是幹啥的。告訴你那些大民營企業沒有幾個不偷電的,咱們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上頭也一樣,誰也別笑話誰,這叫什麼來着…
我想她可能要説“竊鈎者誅,竊國者為諸侯”她果然就説了這句話。我問還有別的説法嗎,她説有…上前一步用手擋住嘴悄悄耳語:“聽説是我們作錯誤線路跳閘造成停電。”這是哪的説法?
社會,大街上,小道消息。
你認為哪一個更真實?
咱哪知道啊,看領導們出出進進匆匆忙忙的樣子,肯定有大事。
你是説我們公司攤大事了?
百分之百!不管何種原因,導火索是停電,就算他偷電,起碼説明我們管理不嚴,所以我們負有重大責任是肯定的,陳總這次逃不掉。
他會,會挨處分嗎?
“肯定的,這麼大事還跑得了嗎。”她忽然似想起什麼,説“哎,你好像特別關心這件事,怎麼跟你有什麼關係嗎?你以前不是這樣人。”
“公司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們身在公司中。”我説。
“放心,沒事,天塌大家死,過河有矬子,咱們還是咱們。”10月12逃避不一定躲得過,面對不一定最難受孤單不一定不快樂,得到不一定能長久失去不一定不再有,轉身不一定最軟弱四天過去,胡大哥仍處昏中,胡大嫂哭無淚。
我每天去醫院看他們。語言是多餘的,我的安沒有用。
我問驚宇,真沒有辦法啦?他搖頭。我説你再想想嘛,好好想想…忽然就打住,這是我跟天賜説話的口氣,跟驚宇不適合。
我們都小心翼翼迴避一個詞,但我們心裏都明白,那就是植物人!
今天在醫院碰到兩個悉的陌生人趙虎兒的爸爸趙大哥和久聞其名未曾謀面的胡大哥的兒子胡龍兒。這個四天前還是一臉陽光的高中生如今滿眼憂鬱,不言不語的面孔寫滿哀愁。他靜靜地坐在媽媽身邊,眼睛看着父親一眨不眨。那茸茸的鬍鬚,白淨淨的臉,隆起的喉頭,以及那雙彈鋼琴的手不知為什麼讓人莫名其妙地產生心疼。
媽媽做介紹後我叫他名字,他“嗯”一聲,算是招呼,接下來就是靜默。整間病房,除了時不時有醫生護士來換藥和觀察情況,偶爾跟驚宇打個招呼換下意見,沒有一點聲音。大家不知該説什麼,又似怕吵醒胡大哥,就那麼幹坐着,任窗外的陽光照在每一張肅穆的臉上。
沒想到的是,陳總和葉妙伽會來。這是出事後我第一次見到他。
我終於見到他了!
我看着他,焦灼擔憂關切思念,百集;他看着我,看我嘴上的泡,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笑,似憐惜,似安;我的眼睛濕潤了。
妙伽把他介紹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強調他是“我們”的朋友。
驚宇緊緊地盯着他,目不轉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趙大哥問事情怎麼樣,妙伽説還沒談妥,礦主堅持死傷者一律每人五萬,一次了斷,説已是最高限界,家屬嫌少堅決不同意,雙方僵持着。胡大嫂説五萬好乾啥,這人在醫院躺一天就是幾千,五萬不夠住一個月,家裏頂樑柱倒了,往後孩子怎麼辦,子怎麼過啊。説着壓抑地哭出聲來。龍兒摟着媽媽也掉起眼淚。
妙伽説大家不要難過,數目還在協商中,着急沒有用,我們會盡最大努力把事情辦好,現在當務之急是給胡大哥治病,病好了一切都會重新開始。她拍拍龍兒的肩膀説:“小師弟,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幫助媽媽堅強起來。”龍兒哭着點點頭。
事故原因與素紅傳達的營業部的説法大體一致,即是礦主竊電造成事故,不是我們公司違規造成事故。我暗暗鬆一口氣,為陳總,同時又為“管理不善線損增大,費嚴重”等新問題憂慮,可謂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陳總除向驚宇詢問胡大哥病情,一直沒怎麼説話,他的目光注視過我胡大哥,多數時間停留在龍兒身上。我想他可能由此想到了他的兒子,一個在國外讀書的中學生,他們有着相仿的年齡,也一樣的優秀而可愛。
由於和胡大哥一家有特殊關係,作為外科醫生的驚宇常空來看望,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醫生這職業説起來尷尬,因為他本人會得病,又對某些病束手無策。
我發現一向温和好脾氣的驚宇對陳總有一種天然的敵視也許是我多疑。他毫無表情,簡短,生硬,甚至是厭惡地回答他的問題,側臉,眼睛拒絕看他。這個小夥子,或許把陳總和我聯繫到一起,以為我的種種不幸是他造成的吧?他真是冤枉了他。他可能在別的女人身上留下過一些痕跡,也有過一些背叛,但對我,問心無愧其實驚宇不明白,即便有不幸,那也是我自覺自願的,與別人無關。
很想問問妙伽他們兩個是怎樣碰到一起的,怎麼想起來看胡大哥,會不會是因為我,之後還打算做些什麼,看看妙伽無心理我的樣子,只好作罷。
他們告辭。陳總問我是否一起走,我其實很想搭他的車回單位,可一看妙伽神情,放棄了她明顯不願意我摻雜其中,改口説我過一會兒再走。妙伽馬上説那好,你待你的,我們先走,還要去市計委找蘇主任,有許多事要做,主要是胡大哥他們的事。她這樣解釋,也算安我。我點點頭。陳總跟我握手時輕輕説一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