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女兒的消息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迴盪在走廊裏,伴隨着鑰匙嘩啦啦轉動的聲音,兩個德國士兵推開牢門,他們抓住齊楚雄的胳膊,把他從牢房帶到審訊室,惡狠狠摔到在一個軍官的腳下。a軍官的臉對着牆壁,只留給齊楚雄一個落寞的背影,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倦:“你們先出去吧,我要和他單獨談談。”
“是,上校。”士兵們退出審訊室,隨手關上房門。
房間裏此時安靜的讓人有些壓抑。齊楚雄看着這個軍官的背影,心裏面千言萬語竟然不知從何説起,他憋了半天,才遲疑的問道:“您還好嗎?”
“謝謝你的關心。”齊格菲爾德緩緩轉過身,可當他看清倒在腳下的囚犯是何等形象之時,頓時大吃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齊格菲爾德目瞪口呆的看着齊楚雄,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臉的絡腮鬍子,蓬亂的長髮,深陷的眼窩,乾枯的手上那一觸目驚心的紫血管,如果不是那悉的聲音,他真的以為他此刻看見的只是一具骷髏!
齊楚雄艱難的擠出一絲微笑“可我還活着不是嗎?”
“天哪!快起來!”齊格菲爾德一邊心慌意亂的抓住齊楚雄的胳膊,想要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一邊急切的詢問道:“你頭上的傷勢現在要緊嗎?”
“謝謝您的好意,我的傷已經痊癒,而且我還沒有淪落到需要別人攙扶的地步。”齊楚雄固執的推開魏斯特的手,他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步履蹣跚的走到審訊室的辦公桌前,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接着對齊格菲爾德説道:“您最近在忙些什麼?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齊格菲爾德靜靜的望着眼前這個飽受痛苦折磨的可憐人,好長時間之後才神黯然的搖着頭説道:“別提了,”他隨後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瓶白蘭地和兩個杯子放到桌子上“今天是我的生,陪我喝兩杯吧!”
“您的生?”齊楚雄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腦門。突然,他像觸電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
“今天是九月十號!這麼説我已經被整整關了兩個月!”
“看起來你的記還不錯!”齊格菲爾德苦笑着為他倒了一杯酒:“來吧,讓我們乾杯!”心繫女兒安危的齊楚雄本就沒有心情喝酒,他把杯子推到一邊,焦急的問道“上校先生,請您快告訴我,我女兒的下落您打聽的怎麼樣了!”齊格菲爾德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望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説道:“幹嘛這麼着急,一會兒我會告訴你的,來,先乾了這一杯!”齊楚雄直到這時才發現齊格菲爾德神情異常憔悴,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紅腫的眼眶裏充滿莫名的哀傷,看起來就像是剛生過一場大病似的。
“他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別像木頭似的坐在那裏,你難道不想對我説聲生快樂嗎?”齊格菲爾德似乎對齊楚雄的焦慮視而不見,他依然端着手中的酒杯,平靜而又耐心的等待着。
“他到底想幹什麼?”百思不得其解的齊楚雄無奈之下只好端起面前的酒杯,用一種苦澀的語氣對齊格菲爾德説:“祝您生快樂!”
“謝謝!”齊格菲爾德眼中閃過一絲短暫的愉快。在兩人碰杯之後,他毫不猶豫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末了還意猶未盡的用舌頭了嘴。
“真是好酒!”他發出一聲由衷的嘆。
“是啊!”同樣一飲而盡的齊楚雄心不在焉的附和着,已經好久沒有沾過酒的他此時覺得胃裏有一種火辣辣的燒灼,腦袋也開始變得有些輕飄飄的。
“酒真是個好東西,它可以麻醉你的神經,讓你忘卻痛苦的存在。”齊格菲爾德晃動着手中的空杯,臉上出一抹陶醉的神情。
齊楚雄用手着暈乎乎的腦袋,他可沒心思欣賞齊格菲爾德的自我陶醉“上校先生,您都打聽到什麼消息,可以告訴我嗎?”
“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來,再喝一杯!”齊格菲爾德不由分説的在兩人杯子裏同時倒滿了酒。
齊楚雄猶豫的望着杯中那動的深體,如果是在以前,這點酒本不算什麼,可眼下女兒生死未卜,齊格菲爾德又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遲遲不肯告訴他女兒的下落。他此刻就像是一個站在戰壕裏的士兵一樣,望眼穿的盼望着遠方親人平安無恙的消息,好讓他那顆懸着的心放下來,可是該死的郵差卻遲遲不肯送來那夢寐以求的信件。
看到齊楚雄臉上猶豫的神情,齊格菲爾德眼中出嘲諷的目光:“怎麼,你連這點酒都喝不下去,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我真懷疑是不是這段監的子讓你成為了膽小鬼!”
“您太小看我了!”齊楚雄被齊格菲爾德的嘲諷怒了,他一拳砸在桌面上!
“就算現在要把我拉出去槍斃,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説完,他就抓起杯子一飲而盡。
“好樣的!”齊格菲爾德臉上出滿意的笑容,他抓起酒瓶又給齊楚雄斟上滿滿一杯酒“來,讓我們喝個痛快!”
“好!”齊楚雄抓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在酒的刺下,他嘴裏開始發出含糊不清的指責“説好讓您幫忙打聽我女兒的消息,可您這一走就是兩個月,連個影子都見不着,您知道這些子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我天天盼着您的消息,就連做夢都在想着您,可您都幹了些什麼,把我抓到監獄裏就為陪您喝酒!您知道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心裏有多痛苦嗎!可您居然死活就是不告訴我關於她的一切,您不覺得這樣做很殘忍嗎!”
“住口!”笑容從齊格菲爾德的臉上消失了,他瞪着通紅的眼睛用力拍着桌面“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要不是我一直在保護你,你能活到今天嗎!”
“保護我?”齊楚雄搖搖晃晃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毫不示弱的衝齊格菲爾德嚷道:“算了吧,您還不如一開始就殺了我,這樣反而能讓我得到解!我告訴您,這樣的子我過夠了,如果您真的想幫助我,就請立刻打碎我的腦袋吧,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地獄般的生活!”
“混蛋!”忍無可忍的齊格菲爾德掄起一拳狠狠打在齊楚雄的臉上!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到痛苦嗎!你知道我這些子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猝不及防的齊楚雄摔倒在地,鮮血從鼻孔裏泊泊而出,一股無名之火頓時在他腦中升騰而起!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憤怒的大聲吼道:“我才不管您和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現在只想知道我女兒的下落!您如果沒有打聽到任何有關於她的消息就請直接告訴我,別再用這種吐吐的方式來折磨我!您又沒有在戰爭中失去過親人,怎麼能理解我的痛苦!”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齊楚雄原以為在自己説完這番話之後,齊格菲爾德會接着狠狠的揍他一頓,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齊格菲爾德臉上的憤怒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憂傷的神情。
“你説得對,只有在戰爭中失去過親人,才能理解你的痛苦。”他抬起頭看着天花板,緊緊的咬住嘴,似乎是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這是怎麼了?難道説…”可齊楚雄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個問題,齊格菲爾德就從辦公桌屜裏拿出一個黑長方形木製盒子遞到他面前“我今天去了一趟你家,在客廳裏發現了這個東西,我想你今後一定會需要它,所以就把它帶了回來。”
“啊!這是…”齊楚雄用顫抖的雙手接過盒子,這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裏面放着為病人做針灸治療時使用的銀針。他打開盒子,一排細細的銀針再次出現在他眼前,它們依舊靜靜的躺在盒子裏,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齊楚雄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銀針上,而是怔怔的看着夾在盒子裏的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子和女兒帶着滿臉笑容依偎在他身邊,眼神中充滿對未來的希望。他記得很清楚,這是今年節時全家一起照的合影,當時他還對子許願説等到戰爭結束之後一定會帶着全家返回祖國,重新過上安定幸福的生活。可眼下照片中的人一個已經離開人世,一個至今生死不明,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德國人的監獄裏,這一切怎能不叫人心生悽楚!
淚水模糊了齊楚雄的雙眼,他痛苦的把照片緊緊按在前,他多麼希望能再次覺到子和女兒的心跳,一家人還能像從前一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如果還有可能的話,他甚至願意用生命來換!
一雙冰冷的手此刻搭在他的肩頭“你別難過,現在還不是世界末。”齊格菲爾德凝視着他的臉龐緩緩説道:“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打聽你女兒的消息,可是你也知道,這裏的老百姓一看見我們就躲得遠遠的,更別説告訴我點什麼了,不過我還是幸運的找到一條線索。”一聽説女兒有了下落,齊楚雄眼中立刻放出希望的光芒,他一把抓住齊格菲爾德的手動的問道:“快告訴我,您都發現了什麼!”
“幾天前,我在向一個識的黑市販子打聽消息的時候,意外的得知一個多月前曾經有一位老先生找他購買粉和罐頭,他當時隨口問這位老先生買這些東西幹嘛,老先生告訴他説自己不久前在街上遇到一個餓昏的中國小女孩,出於憐憫,他把小女孩帶回自己的家,眼下這孩子得了重病,急需要這些東西補充營養…”
“那一定是我的楠楠!”齊格菲爾德的話還沒有説完,齊楚雄就動的喊了起來!他接着又焦急的問道:“那後來怎麼樣?您找到那位老先生了嗎?”齊格菲爾德搖了搖頭“我當時立刻就問這個黑市販子知不知道老先生在哪裏居住,可他説幹他們這一行的從來不會向顧客打聽這些事情,所以他無法向我提供更多的線索。”失落的情緒瀰漫在齊楚雄心間,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頓時又被無情熄滅,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老先生所説的中國小女孩真的會是楠楠嗎?如果是的話,那她到底得了什麼病?能治好嗎?”緊張和焦慮開始籠罩在他的心頭,他沒有想到齊格菲爾德打聽到的竟然是這樣一條線索,這簡直比沒有得到女兒的消息還要糟糕!
齊格菲爾德走到齊楚雄面前,輕輕拍打着他的肩膀安道:“齊,不管怎麼説,你女兒的下落總算是有了線索,如果那位老先生救的中國小女孩真的就是你女兒的話,那麼至少她還活着,而且聽起來那位老先生對她似乎還不錯,我想你應該對此到滿意。”齊楚雄眼中出哀傷的眼淚“是啊,我現在沒有辦法為她做任何事情,除了祈禱她能被一位好心人收留,我還能做些什麼呢?”他痛苦的揪着自己的頭髮,泣不成聲的説道:“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我沒有盡到我應盡的責任,讓一個五歲的孩子落街頭,可我卻呆在這裏沒有任何辦法能照顧她,她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我死去的子!”齊格菲爾德默然的看着齊楚雄,稍許之後,他平靜的説:“齊,你要學會堅強,眼下至少你還能對女兒懷有一線希望,不像我,已經失去了一切。”他接着把手伸到齊楚雄面前:“別像個女人似的坐在地上哭哭啼啼,來,把你的手給我。”齊楚雄順從的抓住齊格菲爾德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擦乾眼淚,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齊格菲爾德説:“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衝您大喊大叫,請您原諒我。”齊格菲爾德苦笑着把齊楚雄按在椅子上“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説話做事從來不考慮後果,也就是我可以忍受你這種倔強的脾氣,如果換了別人,你的腦袋恐怕早就被打爛了!”齊楚雄着生疼的臉,嘴裏小聲嘟囔着:“可我覺得您的拳頭也不比別人的軟多少!”齊格菲爾德的嗓門立刻大了起來!
“我是在替你父親教訓你,誰讓你對長輩這樣無禮!”齊楚雄尷尬一笑,正想繼續為自己的言行進行道歉,可他卻突然想起來剛才齊格菲爾德説過的那句話。
“您剛才説您已經失去了一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痛苦的神情重新回到齊格菲爾德的臉上,他頹然坐下,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大口之後,才用一種充斥着傷心和沮喪的語氣説道:“年輕人,你願意聽一個老兵講講他自己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