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毒煙飛弩猿形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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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子眼內出惶懼之，繼之大變，突然張口噴出泉湧黑血，散飛如雨，頹然倒地，兩眼發直已然死去。李仲華這時神情亦是一變，張口喝道:“不好，諸位老師請速離險地。”喝聲中，人當先飛起，向山下撲去。

羣雄聞言一怔，只見山周圍叢鬱密處，黃煙“骨都、骨都”冒出，霎時煙霧瀰漫，瘴彌眼目，不由大驚，紛紛向山下飛竄。

驀地，萬弓弦響，如雨密弩在濃煙中四飛，但聽得羣雄吆喝聲中尚常帶有慘呼之聲。

那片黃煙尚有一股腥臭中人慾嘔氣味，顯然內有毒，端的令人難以兼顧。試想，先須屏住呼，又須閃避弓箭，更須擇徑而逃，饒你功力蓋世，也防不勝防。

李仲華驚覺靈，身形電疾，他兩走一點“噯”地拔起穿上一株參天大樹，腳一沾枝，倏又凌空斜飛電瀉撲下山去，身一落地，掉面一視，心中異常震歸南樵的陰狠險毒。羣雄冒死闖下山來，有的奔出不到數丈，就倒地不起，滿身弩如媚，鮮血淋漓、也有屏住毒氣侵入，身負箭創奔逸而去。

李仲華立在遠處，不見“怪麪人熊”宋其等人奔出黃煙濃霧中，暗忖道:“以他們這身功力定已逃出，必是由別的方向竄出山下。”雖然做如此想法，但心中掛念萬一喪在弓弩之下，不由焦急不已。一陣山風急起，將那片濃霧吹得嫋嫋四散，轉眼，一片清朗，仍是率籠鬱樹，姥紫嫣紅相雜現於其間，怡麗絢爛。李仲華仍懼黃煙餘毒遺留，屏住呼，一點雙足，掠下山去，探視“怪麪人熊”等人究竟。

上得山，目光及處、只見藤蘿密草中有具髭翠諸葛連弩現出，心中一動，走向近前取起一看。這支諸葛連弩製作巧，一弦九矢，弩把上面扎有綠銅小管，管底還遺留硝磺氣味。他再一細視草中，見還有一段細小牛筋出草外，他伸手扯起，只覺綿長無盡，循著牛筋走了過去，發現無數諸葛連弩均為午筋串住，不由心中恍然大悟。

顯然有人在山下縱，事先將牛筋繃緊，弩釘於樹底幹上，綠草掩沒不易被發現，一經割斷弩身猛震，先將毒煙筒內硝磺點燃，黃噴出，再硝磺燃斷連弩機括，九矢迸發。這些線路也安排得周密，每條由下直至山頂附近第一支諾葛連弩，再循序而下，密如星羅後布。他嘆人心險惡有如此者，不搖頭嘆息，接著他又掠上山頂。

首先觸入眼簾者，即是一具僵卧的軀體，那不是“怪麪人熊”宋其是誰？另一具遠遠地屍體，正是偽裝歸南樵除的人，手中一本“內功拳譜”仍是靜靜的平放在手側草地上。李仲華不由頭狂震，急竄至宋其僵卧之處，只見宋其雙策末合，眼內神光黯淡，忙用手掌抵至頭一按，覺心臟仍微微跳躍，料還有救，心知他忙亂中為人點上陰所致。

於是急解開宋其衣褲使其袒，俾察看點中道部位。

忽見山此起彼落竄上幾條人影，來勢迅快無比，心中一驚，生恐是“天風真人”等，忙凝掌平待放。及見是“中條五魔”、羅莜峯、錢兆豐及挽雲、拂月兩童，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雖見出他們除中條三魔肩頭略有矢穿破孔外，均夷然無傷，不知他們何以防避得宜？有話想問，但急於找出宋其傷處，只一頷首蹲下細察。

中條二魔語聲曼急道:“少俠，我們當家為何人所傷？”李仲華答道:“在下方才發現宋兄僵卧在此，也不知何人所傷。”一面説著，一面翻視宋其軀體。

只見宋其身後“魂門”

“關元”

“志堂”三品字部位顯出黃豆般大瘀紫指印。李仲華不心底生出一股寒氣，這三處陰都是死部位，不由想像到當時情景…

宋其必在濃煙瀰漫之際，待飛離山頂，忽覺身後微風颯然，閃避不及，登時被點上三指仰翻在地土退蝕骨酸心，逆血反攻五臟六腑的滋味，宋其必熬受了一些時候，只以毒煙侵入鼻中殊深，神志昏，虧得他功力深厚，強提著一口真氣凝聚前不散，所以才得未死。

“中條大魔”神情獰厲高叫道；“若查明是誰？古某必施出同一手法折磨他到死為止！”李仲華默默無言，盤膝坐下，暗運先天真氣凝聚掌心後，向三處道部位按下，使其氣血加速運行，開道，更使其毒迫出體外。

“中條五魔”等人眼是李仲華頭頂白氣如霧升起，不欽佩他的內家修為深厚。

陽光充沛，鳥語花香，四外籠罩滴，此情此景，令人神清氣，但此刻他們心絃無比的緊張。

半個時辰過去，只聽得宋其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呻，李仲華臉蒼白，倏將右手一鬆，扶起宋其坐下。只見宋其眼珠緩緩轉動之後，仰視了李仲華一眼，以微弱的聲音説道:“愚兄自知必死，所以強聚著一口真氣不散，為的是心念未了，對貿弟有所付託，才以不死…”李仲華笑道:“宋兄絕死不了，只不知是何人所傷？是否‘天風頁人’所為？”宋其苦笑了笑，搖頭説道:“霧障眼目，又在忙亂之中，不能確定是誰？固然‘天風頁人’所佔成分居多，但當時之先愚兄發現一強仇大敵隱在羣雄之後…”説至此頻頻息不已，聲調微弱得不可聞及。

李仲華又飛起一掌向宋其後“命門”按下，宋其兄一縷陽和之氣循“命門”透入，通體轉不息，但覺渾身舒泰，氣力漸復，目之容道:“友如此，死不我愧！但賢弟以本身頁元維持愚兄苟延殘大可不必，只要讓愚兄傾吐未了之願，付託賢弟，則愚兄死也暝目。”李仲華微笑道:“宋兄必不會死，小弟可斷言。”宋其悽然一笑道:“賢弟有所不知，這陰手法異常歹毒，逆血反攻，內臟部分均蝕糜更以毒氣深侵臟腑經絡，就是賢弟屢以葛元相助，怕也活不了七天。”李仲華笑而不答，示意“中條五魔”替宋其將衣褲穿好後，道:“我等先趕離此處，覓一客棧住下再説！”金陵對江一家小客棧樓上“怪麪人熊”宋其仰卧楊上，李仲華等人環坐榻前。窗外大江替天，波光瀲機，江岸檣桅連雲，來往片片白帆，朗空簾，景勝貽目。只聽李仲華問道:“宋兄你方才説羣雄之後，有一強仇大敵是誰？”

“怪麪人熊”宋其道:“天南昆明黑龍潭‘聖手白猿’鄒七，望賢弟念在你我一見如故分上，竟我未了之志。”説時熱淚奪眶而出。

李仲華側然道:“宋兄何出此頹喪之言？”

“怪麪人熊”宋其苦笑道:“傷在臟腑，普通‮物藥‬不能救治，必須芝草仙果，這百世難求之物，不要説不易找到，縱然有，也非短短七可求；何況尚要養傷一年，才能功力復元，愚兄知愚弟心意，伯我難過，愚兄已逾花甲之年，還有甚麼死不得？所以不能瞑目者，就是未能雪先師被害之仇…”説著，緩緩伸出他那苣喜蒲扇大般手掌，嘆息道:“跡江湖垂四十年，雙手血腥無數…”突雙目一瞪，望着“中條五魔”道:“這是你們最後有機會護送老夫返家了，唉！只要能看見老愛女一面…”説至此處，再也説不下去了，緊閉雙眼不語，那老淚益自溢枕蓆。

“中條五魔”平時陰沉冰冷，此時也眼圈紅潤，心情動不已。

李仲華雙眼凝望窗外水光接天的如練長江，顯然在思索甚麼？

有頃、忽聽李仲華説道:“錢兄，你與羅兄及挽雲、拂月兩人先趕去小孤山，相助鄒老前輩，見著他時，就説小弟護送末老師返里，一俟事了，即趕來小孤山相見。”

“怪麪人熊”宋其忽睜眼道；“賢弟，那又何必？”李仲華只微笑了笑不答，錢兆豐、羅莜峯這時李仲華是心目中的主人，當即領命告辭。挽雲、拂月雨童神情似依依不捨，李仲華笑道:“相見有期，一月之後便可見面！你們在小孤山等我就是。”兩童灑淚與錢、羅二人走出。李仲華相送四人出店，返來向宋其説道:“宋兄，你現在覺怎樣？”宋其道:“説話甚費力氣，脯絞痛若割，諒臟腑現糜爛逐漸潰延，賢弟用真力助我，這不是治本之計，若一歇手，潰延反自加速，愚兄雖不懼死，唯恐七不能趕返舍下。”語聲中仍充滿了死前的悲哀及恐懼。

李仲華望了望宋其灰白的臉，道:“宋兄前説是須芝草仙果能挽回命，是麼？”宋其忽神一變不勝苦痛之容，張嘴噴出一口黑血出來，頻頻息不至，有氣無力的説道:“賢弟，你不要多費心思了。不如現在就動身，看來時無多了。”李仲華道；“小弟想起有物可治末兄之傷，且請忍耐些時，我十二個時辰中便可趕返。”他憶起石生異種枇杷之事，可能治癒宋其傷勢，正待轉身外出之際，忽間門外起了一聲陰側惻冷笑道:“老怪物，我只當你死去多時，原來你尚在此挨命。”語聲入得宋其耳中，眸內猛出仇恨光芒，李仲華深恐宋其心氣一動，傷勢突發，飛指戰向宋其前“心俞”令他昏睡過去。

此刻“中條五魔”已沉喝出聲，掠出門外，李仲華身形一動，亦竄出門外。只見一條身形在阡陌田野飛躍逸去“中條五魔”展出草上飛功夫在那人身後追趕。李仲華在閣樓之上湧身落下，電閃星飛追去，才馳出數十步，心中一動，暗道:“不好，又要中了對方調虎離山之計。”立即身形一反，又自掠回閣樓。足才一沾在樓板上，眼中瞥見一條快捷的身形由臨江窗內閃入，心中大驚，雙足一踹，穿入室中，湧身就望那人撲去。那人舉掌正要向宋其劈下，忽覺一股勁風襲向自己肩頭，恕哼了聲，手掌一翻，猛向李仲華打去。

李仲華凌空撲擊，見那人身手不俗，應變極快，冷笑了笑，身形“怒龍擺尾”望左一挪，飛猿臂閃電而出。

那人掌一打空，即知不妙，只覺左肩如中了五隻鋼爪般，痛得嗥叫了聲，神情慘變。李仲華身一沾地，瞧出這人是二十許中年漢子，貌相，沉聲喝道:“你是何人門下？來此何為？”那人額沁冷汗如雨，痛得滿身戰慄，但強傲得很，二曰不發，怒視著李仲華。李仲華眼望了望榻上昏睡的宋其，見他夷然無傷，便寬了心，回顧著那人笑了，笑道:“你倒強傲得很，我自有辦法使你説出。”説時五指猛一加勁。那人立覺頁氣逆竄，血攻內腑，這種痛苦是難以筆墨能形容詳盡，只見他雙目凸出，牙緊咬“嗯嗯”出聲，忽張口大叫道:“罷…了，我…説…”李仲華冷笑道:“不怕你不説。”五指倏地一鬆，卻仍把在他左肩上。

那人只覺緩過一口氣來，渾身難受減輕，目怨恨之，道:“朋友，我自取宋老怪之命，你何必助紂為？”李仲華朗笑道:“你説得輕鬆，宋老怪的命憑你可以取得麼？我只問你是受何人指使？”那人道:“身奉差遣，概不由己，我就告訴了你，你也莫奈他何，我身奉…”言猶未了，那人忽“哼”了聲，便自氣絕身死。

李仲華心中一驚，抬眼望去。

只見窗外立著半身猿形怪人，下半身被窗壁擋住，臉上黃披拂，一雙火眼出人神光，嘴角微牽著，似笑非笑，神情獰惡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