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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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舟轉身進屋子,接着,麗子和三澤回過神,也一起趕了進去,留下雪關一個人站在荒冷的庭院,內心一個覺悟,像一記掌摑厲厲打下來那樣的痛切、明白…
她愛上的是繼母的丈夫,是繼母一直還愛着的男人!
當一屋子人忙着呵護鐵悠之時,雪關不聲不響地溜出三澤大宅,心頭亂糟糟的,也不辨方向,就在街上胡走。
山下的一帶老街坊,歪歪傾傾的路面,黑舊的店頭,張着京染的布簾子,簾子後陰陰的,總像布着什麼秘密。
總像三澤大宅裏還藏有其它的內情,是她不堪想象的。
街巷裏突然呼呼嚷嚷地冒出一頂神轎,風裏飄着無數的黑帶子,四周有一羣人穿古服裝,哦搖擺,那古怪的腔調,那一張張塗白粉的臉,讓雪關頓時掉入了一種奇詭的氣氛裏。
這不知是什麼神社在進行什麼祭典,説起京都的祭典,那是數也數不完的,雪關叫得出名的也不外是葵祭、只園、時代三大祭。對於家鄉的種種,她不明不白的太多了。
她被這不知名堂的行列沒,到整個世界是無從説起的茫然,京都這些塗白粉的、掛麪具的臉,怎麼也看不出面目,看不出真假…
她腦子裏模模糊糊地浮餅麗姨的臉、三澤的臉、鐵舟的…幽邃、生氣的表情,對着她斥喝“笨蛋,杵在這兒,想給遊神隊伍踩爛了做豆腐湯?”才一驚醒,她就被拉開了…也不曉得鐵舟打哪兒冒出來,抱住她就往路旁的圍牆貼,寬的肩膀護住她的頭臉。神轎從他們身邊撞過去,地上的一窪黃泥水,在她臉一掙出鐵舟的懷裏時,便被濺到了。
遊神隊伍鬧烘烘地過去了,雪關狼狽地揩臉,瞧瞧手上的黃泥,吶吶的道:“不是豆腐湯,是味噌湯…”鐵舟板着面孔,顯示他完全無意講點笑話,鬆弛個人神經。事實上,他正惱火得緊,一整天他都知道雪關失魂落魄的,當她偷偷跑出屋子時,他跟了出來,從這裏開始,他就不高興了…
他還能夠否認嗎?他一直緊緊地在注意雪關,這個他不想,也不要理會的女孩。
這樣子斯文秀氣,在他面前總一味小女人的姿態,幾分羞澀、幾分嬌憨,但她也有昨晚的那種堅決與熱情,竭力維護他的作品,好象看在她眼裏,他的一切都是好。
可惡!這女孩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來打動一個人的心?他還保得住自己的一副木石心腸嗎?瞧見鐵舟一張愠怒的表情,雪關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思,猜不着他怎麼也到了這遊神的街上,他不是該與兒在一起的嗎?
忽然,雪關到一股失意委屈堵上心頭,撇下豆腐、味噌的菜單,她轉身便往回?走,讓鐵舟跟在後面。
等到雪關三次從三澤大宅的大門走過去,再兜回頭,卻都不知道要跨入門裏,鐵舟便肯定了她在導航方面有困難。
“這裏有識途老馬,你可以問路。”他説,一手去推大門,一手拉她回來。
這時他才發現雪關滿臉都是淚,原來她哭了一路!鐵舟幾乎是下意識的張臂把她擁住,也許是讓她給抵住了,他口有點痛,而內心又稀奇地泛滿了温柔情緒,再想不到他還能夠這樣的輕聲細語:“不認得回家的路,也犯不着哭啊!”雪關含淚的鼻音持續在他温暖赭紅的上衣褶縫間細細碎碎響,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問:“和路沒有關係,嗯?”女孩的眼神變悽惋了,把堵了一天的心頭冤鬱吐出來“我不曉得…原來,麗姨一直是有婚姻關係的…”而你,便是那樁婚姻裏的合法丈夫,對你的戀慕成了最難堪、最絕望的事!雪關在心裏吶喊。
他有片刻不言語,然後才慢慢搖起頭來。
“沒有了,”他説,雙手扶住雪關的肩,自己都不明白,對這女孩有這種謹慎其事的態度,又能如此心平氣和。
“那場婚姻早經由法庭結束掉了。”這時,庭院裏捲起一陣塵灰,有個人嘀嘀咕咕地掃着落葉過來,在十來步外打住,眯眼打量門檻前的兩人。
是那幫傭的老婆子,拄一支竹掃把,身子佝僂在白罩衫裏,嘎着聲音説道:“…
怎麼你又來了?和咱們鐵先生這樣疙疙瘩瘩的!不是我簡婆多嘴,人多活了幾年,多説幾句話也是應該的,鐵先生是有家室的人,你和鐵先生怎麼好也不能好到人家的屋檐裏來呀!良子小姐。”明明是這老太婆昏頭認錯人説的話,雪關聽了卻凍住了,整個人化做冰冷,鐵舟鬆手放開她,沒有説一句話,逕自大步踩過一地簫颯的落葉走了。
雪關追了幾步,才瞥見屋廊下有個人靜靜立在那兒,看着他們。
“麗姨…”雪關出了聲,但她像沒聽見,悠悠地別過身去。
“麗姨…”雪關叫着衝過去,她是再也受不了了,這霧裏謎裏的一切秘密,在廊角捉住麗子的紫衣袖,眼淚已奪眶而出。
“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雪關,你和鐵先生,和…和…”
“和白羽良子。”就像從喉嚨裏刨出來似的,麗子替雪關説出這名字。
雪關啞着不能出聲,心裏震駭地喊一聲“不”然而,打從第一次聽那老婆婆提到“白羽小姐”時,她一直抗拒不肯讓它成形的事實,如今已經一點一點的暴出原形。
麗子回過臉,林外那漸暗了的晚霞,照得她臉上一片殘紅。她慘傷地笑了笑“你該也猜到了吧?是的,白羽良子,也就是你母親,一直到死前…都是鐵先生的情人。”要説得公平一些,其實是她自己把白羽良子送入鐵舟懷裏的,是她領着鐵舟去認識她、悉她,到最後愛上她的。
怎麼不呢?那樣的風致楚楚,娟秀、謙柔,麗子自己不也是第一眼見到良子就喜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