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明月朗青峯炙鹿燔松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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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説南綺聞言,臉上一紅,正要答話,忽聽嶽雯、靈姑驚詫之聲。眾人回望,只見全嶺已被煙光籠罩,看不出商、朱二人所在。空中五鶴重又現形,各在雲層裏疾飛盤旋,繞着嶺頭往復迴翔,哀鳴不已,嗚聲聽去和人語一般,甚是淒厲。眾人已知五鶴俱是朱缺門人幻化。靈姑見南綺被乃姊數説,訕訕地不好意思,笑道:“此鶴既是妖徒幻化,我們將它除去不好麼?”石玉珠道:“終南三煞門下頗多異術,稍失機宜,縱然當時殺死,元神逃走,為害更烈。何況他與別的異派妖不同,平也和正教一樣積修善功,叛師為惡的只有朱缺一人,他那五個徒弟受師制,化形羽族,想已受了不少苦處。如若不問情由,一體殺戮,他們為人善惡也難分別。還是聽憑商老前輩一人主持為是。”正談説間,嶽雯忽然失驚道:“這老怪物真個機詐百出,仍然被他化形遁走了。”眾人聞聲注視,只見一股白氣正由嶺頭彩霧茫中而起,其長經天,晃眼白虹貫般向遙天空際。緊跟着下面商祝也由霧影中飛起,周身紫氣圍繞,手下託着一個形如輪的法寶,出萬道紅光,勢絕迅速,比起白氣還要稍快,意似發覺敵人乘虛逃走,待要追去。同時空中盤飛的五隻大仙鶴也各齊聲哀鳴,兩翼一束,銀丸飛墜般落將下來,擋住商祝去路。商祝方喝:“爾等急速躲開,免得送死。”雙方都是勢疾如電,聲才出口,手上輪紅光照處,當頭一鶴一陣青煙冒過,已然化為灰燼。跟着二、三兩鶴也是才飛到,又經輪紅光一照,各化兩縷殘煙而滅。
説時遲,那時快,這些情景不過一瞬間事,商祝本是向上而起,見五鶴面飛攔,話未説完,便葬送三個。好似有些心軟,忙把輪寶光一斂,待要閃開後面殘餘二鶴。那紫氣紅光緊隨白氣之後,原是銜接一起,這寶光略收,微一停頓之間,白、紫二氣相接處好似匹練中斷。這頭紫氣還待上升追逐,那白氣已似驚虹電掣般曳向天邊,連第二眼都未看清便沒了蹤影,快到無法形容。連秦、嶽、石三人得道多年,久經大敵之士,都覺生平所見各派有形遁光飛劍,從無一個有此迅速,俱都驚訝不置。
殘存二鶴見同伴慘死,一點不以為意,仍朝商祝身前飛去,鳴聲介於人鳥之間,聽去益發哀切。商祝見白氣遁走,似知追趕不上,大喝:“無知蠢業障,還不快去那旁峯下等我。”二鶴將頭連點,哀鳴了兩聲,徑直往眾人存身的孤峯上面飛來,只不近前,在峯頂上飛落,延頸望着隔嶺商祝低鳴,意似死裏逃生,互相哀慶。
裘元、南綺、靈姑都是年輕喜事,見二鶴高逾常鶴二倍,雪羽修翎,長頸鋼喙,丹頂映,目金光,顧盼神駿,十分威猛,儘管悲鳴如訴,一點不顯萎憊,不由心中喜愛。又看出二鶴已為商祝所收,靜俟後命,不會有失,俱蜇近觀看探詢。石、秦二人連忙攔住,低語道:“他們道行頗深,休看此時失勢,依然輕視不得。他們既不肯近前,心中難保不無愧忿,稍一不慎,便樹後強敵。等見商老前輩,看是如何,再作計較吧。”説時,二鶴側看眾人兩眼,又低叫了兩聲,忽然一躍近前,俯首低鳴。眾人先聽嗚聲似人,遠聽只覺悽楚,鶴鳴又急,聽不真切。及至走近相對,鳴聲又緩,細心聽去,分明與人語差不多少,只尖音多些罷了。因知是人幻化,各有很深道行,不敢輕視。石玉珠先道:“劫數前定,二位道友不必悲苦,令師叔事完定有安排。彼此素昧平生,道友姓名來歷可能見告麼?”二鶴口吐人言,説了自己的經歷遭遇。
原來他們同門師兄弟五人,個個宿孽深重,一學道便誤入旁門。早年遇劫本該慘死,被現在的師父朱缺救去,幾經哀求,始蒙收錄。拜師之時,朱缺原與約定:一旦為徒,凡百皆須聽命,後縱令披戴角,赴湯蹈火,俱都不能少違。起初十年尚是人體,每從師學道,一切由心,毫無拘束,為拜門後最安樂的光陰。
這朱缺忽從北海擒來五隻仙鶴,説五人修為淺,不配做他徒弟,五鶴俱有千年以上道行,擒時元丹毫未損傷,命將本身軀殼捨去,附身為鶴,借它原有道力元丹,轉過一劫,便可白得千年修煉之功,五人入門時早有誓約,朱缺平雖極隨便,但是言出法隨,心腸又狠,稍有支吾,便生奇禍,除了唯唯聽命,更無話説。事在半月以後,當時本可乘隙逃走。一則怯於嚴威,不敢離開;一則又知本門中人必須受過兵解,或在禽畜道中轉上一劫,才能有大成就,何況朱缺也允異許其復體為人:於是安安心心靜俟施為。誰知朱缺情乖僻,無論甚事,想到便要嘗試,因遊北海,看見五鶴神駿可愛,已成仙禽,立意收帶回山。偏偏那五鶴不肯馴伏,一時觸怒,乘鶴主人未在,強擒了來。
因知鶴戀故主,決不歸順,忽想起中五人正可化身,不特五鶴可得,異用處甚多,並與道號符合。只顧逞那私心,並無絲毫師徒情分。五人等到化形為鶴,才看出乃師心意,雖然不免難過,終因不遇朱缺,也許早化異物,現在除卻每年有四十九煉法之期受點苦難外,平無甚苦處,年時一久,也就相安,仍然效忠,並無怨望。
直到適才商祝痛罵朱缺,歷數其罪狀,五人才知師父兇殘陰毒,不特將人化鶴全出私心,並連入門以前所遭劫難,也全是他詭計造成。正在空中相顧悲鳴間,忽聽朱缺也在下面運用玄功,暗傳心語,説商祝所説全是假話,因和他有仇,存心離間,實則想將他師徒一網打盡,自為宗主。此時合沙奇書被商祝得去,如若反相譏,口一出聲,心神稍懈,便為所乘。如他一死,五鶴也必被商祝真火煉成灰燼。並説:“商祝手上持有一件形如輪的寶物,是我剋星。少時我如不敵,元神捨身逃遁,你們可挨次近前去奪那朱輪。能得手更好,即便為輪所傷,你五人原體尚在底石密藏,立可復體為人,至多減卻一點道力,並無大害。”五鶴也是平受制,信服太甚,又以為乃師從無虛言。
心想為鶴已久,難得有此良機。認作因禍得福,信以為真。果然朱缺元神一逃,就立即拼死上前,結果頭前三鶴相繼為輪所化,形神俱滅,後二鶴才知受愚。無如去勢太急,收勢逃遁萬來不及,自分必死。幸蒙師叔商祝開恩,在危機一髮之間,將寶光收斂,才得苟延殘。但他們見朱缺已然乘機逃去,如知他們歸順師叔,必然恨極,吉凶禍福尚還未定,因而仍然十分害怕。
二鶴剛剛説完,隔嶺煙氣已斂,只剩一片紫光籠罩嶺上。商祝忽然飛到,對嶽雯道:“多蒙諸位道友借我奇書,得苦難。雖然一時心軟,為救二鶴,被他遁走元神,後尚須多費手腳,但他所盜先師先天五行真氣業被我收去大半,後又仗着合沙靈符妙法與本門真火將他燒死。此後縱想尋仇為害,他那元神背上仍負有先師遺留的千萬斤重制,受苦難,也無法肆其兇焰了。”隨將合沙奇書連玉匣遞與嶽雯轉南綺,囑令好好收存,絲毫不可大意,落在外人手內關係非小。
嶽雯接書,笑對南綺道:“此書實是關係重大,師妹和裘師弟此時在外行道,用它不着,帶在身邊易啓異派妖覬覦,雖説不怕,終費手腳。不如由我送到青城由朱師叔收存,異回山再行習練。尊意如何?”舜華在旁,忙搶口道:“我正為此擔心,如此甚好。”南綺梯雲鏈已先取回,聞言一想,朱缺元神尚在,帶書上路反多心。只沒見過,意看上兩眼,再嶽雯帶走。秦紫玲道:“二妹既不帶它,最好連這一看都無須吧?”南綺、裘元俱都好奇,話未説完,裘元已先從嶽雯手裏接過,和南綺一同觀看。
見那合沙奇書並非尋常椿葉,而是玉葉金章,寶光隱隱,共總薄薄七篇,滿是古篆文和符篆。裘元雖認不出,南綺從小就隨父母多參秘芨,能辨別古字,知道古篆文是符篆的註解口訣,再一細心參詳,竟悟出了兩道伏魔符篆,默記在心,好不歡喜,滿擬此書不用師傳便可參悟,不料只上來那兩篇領會,餘者百思不得其解。
南綺正想借詞和嶽、秦諸人商議將書暫留身旁,後自送回山,商祝忽然微笑道:“現時能解此書的並無多人。頭兩章只要學過天府符篆的俱能領悟,底下卻極深,休説不識,便識也須另加苦功勤習始能應用。承你借書之德,雖説因人成事,不是你安心踐約,總由你才得解。我生平無德不報,必定約地傳授,無須由嶽道友帶返青城了。此書最幹各派妖魔怪之忌,帶在身旁,他們定必千方百計齊來攘奪,不得不休。那前兩章符咒你雖能領悟,也還有好些未盡之處,用起來能發而不能收,容易生事。隔嶺地火被朱缺勾動,內中已藏有石油,全嶺已熔,早應爆發。因恐多害生靈造孽,我已行法制,靜俟它大都壓歸地肺,再將餘火殘煙連同地火燒熔的漿汁宣出來,免使為害。火須緩緩壓束,尚有一些時候耽擱。今與你們相遇,又承借書之惠,總算有緣。這頭兩章符篆學雖較易,均有伏魔驅威力,於修道人防身御害有好些妙用。我意對在場諸人,連阿莽姊弟也一齊傳授,你們心意如何?”南綺見心事被他道破,自己雖説能夠解釋,用時是否靈效尚不可知,聞言大喜,立即應諾,眾人俱稱謝。
二鶴也鳴語相求。商祝笑道:“你兩個此時正好代我在空中巡視,沒有復體為人,還學它不得,異隨我回山,自有道理。”二鶴本來不知本身吉凶,神態憂疑,聞允帶他們回山,知已轉禍為福,不大喜,剛剛振翅飛,重又停歇。商祝笑道:“你們怕那孽師來害你們麼?休説有我在此,他不會自來送死,且他此時自顧尚且不暇,怎會再來?你們只須防別人,稍有警兆,立即報知。這不過是聊備萬一,諒外人也無此膽子。
急速去吧。”二鶴方始喜應升空而去。
商祝隨令眾人並立為一行,自在眾人身後立定,將手一揚,先發出五股白氣升向上空,再分五面直下來,恰似五白柱,將眾人圍在中間。跟着飛出一片黃光,大約三丈,高懸眾人面前。最後才把合沙奇書要過,將手一指,玉葉上面的符篆便放大了數十倍,在黃光上現將出來,晶芒四,奇光耀眼。商祝解説完了用法,然後挨次傳授。眾人一一悉領悟,方始收去。也無變故發生,空中二鶴才飛下。
商祝道:“嶺腹真火已然還入地肺,只是地底石土俱已熔化。且喜來得正是時候,這廝雖是情急暴怒,心中仍有顧忌,發動也遲,沒被闖出大禍,所以還可收拾。此間向無人跡,獸類也還不多,總算幸事。不過餘勢強烈,不是尋常,發動後地震山崩,數百里內地域俱要撼動,人立稍近,必為沸石烈焰所傷。你們雖然不怕,終以謹慎為是。況且此峯相隔甚近,恐要崩倒。可速離開此地,同去西面高山頂上遙望好了。”眾人聞言應諾,帶了阿莽姊弟二人,同駕遁光,往西面大山頂上飛去。山嶺相隔幾有三十來裏,幸虧眾人多為慧眼,便勝男、阿莽也是極強目力,嶺前地勢又復平曠,看得甚是真切。
阿莽因昨晚一鬧,眾人烤鹿也未吃成,行時將鹿、用具一齊帶去,就地覓柴支架,意請眾再吃。南綺笑道:“你沒聽商老人説,嶺火一,附近數百里內都震動麼?相隔這麼近,怎吃得成?我們這幾人,便不能辟穀的也都能耐幾天飢,不吃無妨。你二人如餓,我先送你們回去好了。”勝男答説:“無須,我姊弟也能三五天不吃東西。既嫌這裏不好,事完回再吃也是一樣。”説時忽聽噝噝之聲起自前嶺,尖鋭刺耳。眾人知已發動,定睛往前一看,只見商祝騎在一隻鶴背上,凌空下視,那嶺已被紫光包沒。先是嶺頭上突起一股濃煙,其疾如箭,直衝霄漢。冒了一陣,煙中忽冒火花。商祝便由空中下一道黃光,罩在嶺頭上面。火煙被黃光一壓,愈發怒,噝噝之聲更烈,不能上衝,便往四外橫溢。火也逐漸潰決,地底轟轟隆隆之聲宛如萬雷怒號,山嶽崩頹,眾人立身的高山也隨着震撼動盪,大有塌陷之勢,商祝神情也似有點忙亂,不似先前安詳。
南綺恐萬一地震山崩,驟出不意,勝男姊弟不及攜帶,受了傷害,忙將勝男姊弟喚在身旁,暗中戒備。秦紫玲笑道:“南妹不必擔心,商道長既命在此,決無妨害。終南三煞中只他最仁慈,以他法力,本可從容應付,只因朱缺勾動地火為時已久,全嶺山石泥土俱都熔成沸漿,加以石油引燃,勢極強烈。他見本山雖然無人,禽獸生物仍是不少,意緩緩宣,使眾生物警覺逃走,免得驟然暴發,不可收拾。看這形勢,嶺腹藴藏石油、石炭必然眾多,經此長時,除表面一片看去無異外,裏面已成了一個極大的火窟。這一強加鎮壓,蓄勢越難宣。幸有合沙靈符之力,真火已然引入地肺,否則這千百里內全成火海,大災已成,休説商道長不能善後,便各位師長一齊駕臨,也不能遏止了。”紫玲説到這裏,偶望前面,忽然失驚道:“看商道長神態頗慌,事出預料,必有原因。終南三煞平頗多仇敵,莫非有人暗中作梗?此事關係非小,嶽道友可同我前去助此老一臂,免致債事吧。”南綺聞言技癢,也要隨往。裘元方開口,南綺苯視了一眼道:“你代我保住勝男姊弟,我一會就來,你去則甚?”舜華本想連南綺都不令去,三人已經飛走,只得罷了。
這時嶺頭火已陷有兩三畝大小,濃煙如墨,成一大幢聳立嶺上,中雜熊熊烈火,往上直衝。黃光壓在上面,起初高僅兩丈,後來火焰勢子越盛,商祝不敢過於緊,稍一放鬆,黃光立被衝高了二三十丈,聲勢益發浩大。等再強力下壓,已是難制,一任商祝運用玄功奮力施為,也只勉強遏制,不使再住上升,不能降低。遠望過去,直似一金頂黑身的撐天火柱。火頭吃黃光一蓋,濃煙便向四外橫溢,油煙之味,奇臭難聞。火星濺向林木草樹上面,立即引燃發火。幸是商祝處處留意戒備,一見火起,立用法止熄,才未引起野燒。雖似曇花一現,隨起隨滅,無如左近多是豐林茂草,火煙中含有很多石油,沾着一點便燃,此滅彼起,層出不窮。
商祝八方兼顧,本就有些手忙腳亂,猛聽嶺後砰的一聲,連忙飛身查看時,嶺後山腳下又陷了一個大,四五股灰白的火氣噝噝怒嘯,正往上空,離三五丈,風化為火焰。嶺上原有紫光封,只留嶺脊一個人口往外宣。火勢本應向上,怎會由地底旁行,再行破土而出?商祝一見,便知來了強敵暗算,尚幸嶺後一帶石土深厚,那火只是對頭暗中行法,由地底穿通,勾引而來,不如正面猛烈,又系初發,還可勉力堵住。忙即運用五行真氣,手揚處,一團碗大黃氣飛下去,落在新焰火口以內,立即暴長丈許,將口堵住,雖未爆發,因是事出倉猝,急於應變,心神一分,晃眼工夫,正火柱又將壓頂黃光衝上去二十多丈。只有頭上濃煙還是黑,下餘四五十丈已全變為烈火。環着火口的山石泥土早已熔化成漿,仗着紫光強,雖未潰裂,無如裏外熔,僅剩薄薄一層嶺皮,稍有縫隙,或是行法人一個主持不住,立成滔天巨禍。似此全神貫注猶恐照顧不周,哪裏得起嶺後又有潰。
商祝見正火勢漸難遏制,火口已開,如再用合沙靈符之力將其封閉,火由地行,由遠而近逐漸燃燒,千百里內悉成火海,其害更烈。火中雜有地肺餘火和無量數的石油,不是尋常法術和水所能熄滅,偏偏這時又有敵人在側隱形發難,不能分神搜索,好生痛恨愁急。正在偷空暗查敵人蹤跡,嶽雯、秦紫玲、虞南綺三人已相繼飛來。商祝情孤做,初見眾人,雖覺個個仙道器,因系初會,不知深淺,又以前輩自居,本無求助之念。及見三人飛到,忽想道:“峨眉、青城兩派正當昌明之際,久聞門下弟子多半法力高強。現當危急之際,命他們抵禦仇敵,以便全神顧火,豈不是好?”嶽、秦、虞三人先因高嶺阻隔,只見商祝神情慌亂,別的俱未看出。及至飛臨正上空,秦紫玲首先發覺那新火口,益發料定有人暗算。留神四顧,見相隔五里有一個十丈高下土坡,林木甚是茂盛。這時環嶺百十里內黑煙飛揚,當頂一片紅光上燭,天已成了暗赤顏。四外雲嵐雜沓,姻霧漫,狂風大作,沙飛石走,都是一派陰煞氣象,那土坡看去本無異狀。紫玲本就心細有識見,近年與齊靈雲、周輕雲在紫雲宮海底宮闕勤謹修為,道法大進。又練成一雙慧眼,見坡上黑煙籠罩和別的樹林一樣,已將放過,忽然一辨風向,看出坡上煙霧乍看似隨山風升沉浮動,但是上密下疏,略散即聚,景物也較旁處隱晦,頗似有人主持神氣。情知有異,且不説破,暗朝嶽雯、南綺遞一眼,搶先説道:“想不到火勢如此之大,現在全山火煙籠罩,少時火口一大,不知有多少生物遭殃。我意乘災未成以前,與嶽師兄和南妹環山巡行一週,助商老前輩將那與人無害的生物移向遠處避難,免被波及如何?”嶽雯、南綺料有原因,同聲應諾。商祝見紫玲使眼,也知必有所見,便道:“這樣也好。只是環嶺地方甚大,野獸慣在隱處潛伏,不知死活,務要小心,莫使遺漏,”紫玲道聲領命,便招嶽雯、南綺二人近前,並肩向空飛起。土坡本在嶺後東北角上,紫玲卻先往南角上飛去。
自來烏魯蟲介等生物多半能知天時,長於趨避。近嶺一帶鳥獸本就不多,當昨晚朱缺行法勾動地火之時,早都警覺驚走,及至商祝開了火口,火勢越來越大,地底震動之聲越猛,除了蟲蟻等小生物無法逃遠外,凡是能飛能走的生物,受不住那火煙燻的,全都逃竄出百餘里外,一個也看不見。
南綺雖料紫玲有為而發,但聲東擊西一層還不知悉。見黑煙滾滾,熱霧滔滔,湧一般順風飛去,前途盡是煙霧瀰漫,又熱又臭,笑道:“大姊,前面煙霧這麼濃厚,鳥獸之類不熱死也嗆死,我看未必有甚生物呢。氣味難聞,換個方向吧。”紫玲乘機答道:“生物雖知趨避,驚竄之中易為煙霧所,或是誤入死地逃不出去,既打算積點功德,自然由煙厚之處起始,再環繞回來,方兔遺漏。你嫌煙臭,由我用彌塵幡同飛就無妨了。”隨説隨將彌塵幡取出,令二人貼身並立,一幢彩雲簇擁三人同飛,端的星飛電掣,神速已極,晃眼便是百十里外。再由東南繞向東北,仍不直飛土坡,故意由斜刺裏越過。
等已過去裏許,倏地折回,直往坡上樹林中撲去。
那林中潛伏的敵人名叫暢吉,與終南三煞師徒積仇甚深,獨自一人隱居本山多年,今早偶從崆峒訪友回來,老遠望見朱缺御風遁走,全嶺俱是彩煙籠罩,耳聽地底風雷之聲,知火山行即爆發,連忙隱身近前窺探。看出商、朱二仇同門火併,不又驚又恨。
知道仇人厲害,難於取勝,嶺上神光籠罩,無法破壞,立即想好計策,暗下毒手:用法寶由坡前開通幾處地道,通向嶺腹,將火引出爆發,以分商祝心神,乘其手忙心亂,幾面不能兼顧之際,法、異寶一齊施為。因火勢太猛,開時若稍一不慎,不特易被敵人發覺,自身還難免波及,遂先把道開至與火鄰近之處,再退回去行法,一一穿通。
誰知商祝近年被困惡鬼峽,每苦煉,也大為進。適才又將朱缺盜取師父的五行真氣奪回多半,法力越發高強。暢吉把火才一開通,便被真氣堵住。暢吉嫌這樣開法火力大小,正在另打主意,忽見敵人的三個同黨飛到,暢吉妖法雖非尋常,只因強敵當前,昔年屢遭挫敗,如驚弓之鳥,行事過於審慎,以為自己隱跡縝密,敵人難於窺探,想看清敵人虛實再舉。同時又來了一個望門投止的密友,互敍別況;因此慢了一步。
暢吉先見紫玲等三人御遁飛行,還有輕敵之念。嗣見三人施展彌塵幡,方知並非易與,當紫玲等繞飛而至,暢吉也頗戒備。及至彩雲飛過,好似並未被發覺,心正一寬,不料目光一瞬,三人倏地飛臨,同時雷火劍光頭打下,疾若雷電,暢吉任是神通廣大,也難躲閃。還算那新來同黨吃過紫玲苦頭,認得彌塵幡,深知厲害,一見彩幢飛到,勢絕神速,一面讓暢吉留心,一面暗中戒備,忙把手中玉缽往上一託,飛出一片血光紫焰,將三人劍光抵住,才未受傷。
紫玲只知妖人藏身濃霧之中,因沒看出真實所在,才將雷火劍光一齊夾攻。暢吉驟出不意,無法施為,被紫玲一雷先將妖霧震散。妖黨為要抵禦飛劍,又將缽中血光飛起,益發被三人看清地方。紫玲、嶽雯各將雷火連珠一般朝當中打去,三道劍光更是驚虹飛舞,上前夾攻。暢吉已為三人先聲所奪,再見這等情勢,誤認機密既,商祝也必發現自己,事完必來夾攻,心中發狠,把牙一錯,手一揚,飛起三道碧油油的光華,將三人飛劍敵住。跟着一聲長嘯,和那同黨收轉妖缽。恰值嶽、秦二人雷火打下,霹靂連聲,只見滿地碧螢走,晃眼消滅,再找妖人已不見蹤跡。空中三道碧光已被劍光繞住,只一絞,也化為萬點碧螢,隨風消散,直似灑了半天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