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日落風悲空山驚異嘯星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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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姑笑對牛子道:“你們真蠢。這枝短鐵桿就是多環族的鬼叫,拿這個來嚇人的。
你們偏信神信鬼,吃他乘機暗算。今晚你總親眼得見,該不怕了吧?”牛子得知叫聲來處,再聽靈姑一説,膽子越壯,悄向靈姑道:“我常聽那受害的人家説,他這‘姑拉’叫聲如在左近周圍連聲亂叫,就該下手了。害人時,快到極點,不管人在屋裏屋外,是走路是立在哪裏,只聽近處天上叫得一聲‘姑拉’,人便中毒箭毒矛,死在地上,有時連心都被剜掉。來的多環族只一個,哪怕有成千成百的人,多快的腿,一聽聲音立時追趕過去,就把一大片的草數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就是四面下了埋伏,遠近合攏來,也是無用。多環族害人多在沒有月光的黑夜,照今天這樣叫法,風越刮越大,一會雲起天陰,月亮不見,怕不等天亮就要來呢。”靈姑道:“呆子,他殺人時定是下完了手,人往東逃,他卻把響箭往西。那些蠢人只當叫的是他,照聲音追,不想走了反路,正好放他逃走,如何能夠尋到?你放心,他不來還可多活一兩天,來了包他不能活着回去。”説時,風生雲起,星月逐漸無光。只聽厲嘯忽然連叫三聲停住,那“姑拉”怪叫卻是移向遠處。牛子忙把靈姑拉向石筍後面藏起,悄聲説道:“我還忘了説,這樣聲音連叫三次,必來無疑。他萬不想我們會在外等他,定往口想法下手。我們藏起來,他在明處,豈不好些?”靈姑也覺有理,恰在石筍後有一石塊,便在上面坐定。牛子蹲伏地上,一同靜以觀變。二人俱當前有危崖阻隔,左邊平原廣野無處藏身,右邊對崖險峻非常,人難上下,又有絕壑深溝不能飛渡,兇人必由崖前沿溪繞來,目光都註定一個地方。
等了半個時辰,不見動靜。靈姑不耐,意繞向前崖查看。牛子正把耳朵貼向地上靜聽,見狀忙拉住衣角,不令她走;又比手勢,叫靈姑聽。靈姑靜心一聽,風聲呼呼,越刮越大,別的什麼響聲也聽不出。又隔一會,狂風怒號中,彷彿聽到崖頂老藤咔嚓微響,跟着又有泥土墜落的聲音。牛子又在扯衣角。靈姑回眼往崖頂一看,先是幾點白光一閃,一條黑影捷如猿猱,從崖頂援藤而下。到了相隔兩丈來高,輕輕一縱,便落在地上。二人藏身之處,兩面俱有石筍遮掩,四面奇石林立,由裏看外,甚是清晰;由外看裏,卻看不見。牛子還差一點,靈姑更是練就目力,一眼便看出來的不是烏加。因烏加未來,另外還有同黨,心想:“敵已現身,飛刀一出匣,即可了賬,何必心忙?不如再等一會,這樣深固崖,看他鬧甚把戲。”靈姑見牛子連打手勢在催,把手一搖,定睛朝外注視。見那兇人身量比烏加還高大,頸上銅圈已然取下,套在臂上。背兩枝短矛,一把刀乍見閃光的,便是此物。
好似在崖上已先向下查看,料知無人,一落便昂着長頸,向崖上將手連揮。再看崖頂,又有一條黑影現身。先綴下一個二尺來,五六尺長,形如蔑簍的東西,看去頗有斤兩。
前一兇人接着,放在地上。跟着上面黑影也援藤而下。這兇人身材更高,頭頸比前一個略短,依舊不是烏加本人。裝束、兵刃俱與前一兇人相同。只雙手爪特長。由手過時,閃閃發光,好似套有東西。兩兇人見面,互朝巖指了指,一同下手,一前一後,端起那個蔑簍,徑向門前跑去。到了,將簍放下,推了推口堵石,好似為難,又互相耳語兩句,把簍抵緊口。後一兇人便伸手朝抵一頭伸手一摸,又朝後面一按,微聞吱的一聲。
靈姑先當烏加必來,耐心守候。及見兇人到了口,因口堵閉嚴緊,萬進不去,還想再等一會,看烏加到底來否,再行下手,牛子連打手勢,也未理睬。正看得出神之際,忽聽牛子悄聲繼叫道:“多環族要放東西進害人哩,還不放電閃殺他?”靈姑畢竟年幼,本不知兇人竹簍鬧甚把戲,聞言方想起敵已深入,不問簍中所藏何物,決有兇謀毒計。不由大喝一聲,手指處,飛刀出匣,一道銀光直朝口飛去。同時那兇人手腳業已做完,回身要走,聞聲大驚,當頭一個首先飛步逃,銀光已是飛到,圍身一繞,立時了賬。飛刀正朝另一兇人飛去,靈姑業已縱出,又想起要留活口,連忙一指刀光,盤繞空中,準備攔阻兇人去路,再命牛子用土話喝他降伏。
誰知那兇人甚是兇狠,並不怕死,一見同伴慘死,敵人現身,更不計別的,一揚手,便聽鏘鋃銀連聲響處,手臂上數十銅圈似雪片紛飛,分上中下三路,直朝靈姑飛來。跟着又取背上短矛、間毒箭,待要投。靈姑萬想不到兇人在飛刀壓頂之下,死在眉睫,還敢反噬。事出倉猝,急切問不及收回飛刀抵禦,也顧不得指刀殺敵。兇人飛環同時飛到,左右上下,數十丈方圓俱在籠罩之中,寒光閃閃,勢絕猛烈,躲得了上,躲不了下,閃避極難,尚幸靈姑沒有縱出石筍林外,左右俱有怪石可以掩護,見勢不佳,忙往石後一閃。牛子剛剛站起,躲避更易。所以二人沒受傷。只聽鏘鏘鏘鏘一片鐵環擊石之聲,密如串珠,石火星飛,石裂如雨。
靈姑然大怒,正待指揮飛刀先斷兇人雙手,才一探身,忽見兇人手持短矛,高揚過頂,還未發出,倏地接連兩聲暴吼,丟了矛、箭,甩着兩手,待要逃走。靈站料是中了王淵弩箭,兩手俱傷,己無能為。大喝一聲,手指飛刀,阻住去路。跟着帶了牛子,追上前去。牛子用土語喝他跪下降伏,兇人也不答話,在刀光圍阻之下,嚇得亂竄亂蹦,無路可逃,只是不肯降伏。一會,咬牙切齒,顫巍巍伸出痛手,想拔背上刀。牛子大喊:“他要死了!”靈姑聽,忙縱上前。兇人已然連中三箭,見仇敵近身,還拼死苦鬥,已是無及。靈姑照準間軟,騰身縱起,一腳踢倒。牛子早拿繩圈等候,見靈姑上前踢人,也將繩圈掄圓甩去,一下套住兇人長頸,拉起便跑。靈姑恐怕勒死,忙收刀先喝止時,兇人已被勒得閉過氣去。牛子這才放心,將他捆好。
靈姑喝罵,牛子道:“這多環惡狗厲害得很呢,不這樣,他連抓帶咬,休想捆得住他。”言還未了,兇人把氣一緩,回醒過來,悄沒聲把身於一,照定牛子腿肚上惡狠狠一口咬去。牛子正站兇人頭前和靈姑説話,先沒有留神,如非兇人雙手倒剪,捆得結實,身又受傷,打時用力太猛,雙足擦地有聲,牛子警覺得快,連忙縱開,差點沒被咬上。兇人見人沒咬着,急得連聲怪嘯,不住猛掙,在地上滾來滾去。靈姑恨他兇頑,趕過去踢了兩腳。
這時雲破月來,風勢漸止。靈姑見兇人相貌甚是獰惡,正想令牛子喝問烏加下落,猛想起:“王淵既在內發箭,分明見兇人一殺一擒,想已將人喚醒,怎這麼大一會不見眾人出來?”心中奇怪,不由舍了兇人,往口跑去。那打鬥處相隔口已有十來丈遠,還沒跑到,便聽內老父高喊:“靈兒。”一眼看到那庚簍尚堵口,微微有些動彈,好似裏面藏有活物。料有變故,忙即應聲,詢問大家怎不移石出。呂偉在內忙喊:“靈兒留神,先莫走近。兇人放了兩條毒蛇進來,淵侄差點被他暗算。如今一條已被我們合力殺死,一條縮退出去。這東西又細又長,眼放綠光,其毒無比。我們怕它伏在側,又不知還有多少,不敢輕易出去。快把飛刀放出,仔細查找。”靈姑聽老父喝止,早就停步查看,斷定蛇藏簍內,尚未逸去。把話聽完,剛把飛刀出匣,那篾簍倏地往側一滾。跟着堵向口的一頭,箭也似躥出兩丈多長一條怪蛇,看去甚細,果然頭上有拇指大小一點碧綠的亮光,晶螢閃爍,宛若寒星。身子似未出盡,略為一拱,又在繼長增高,勢甚迅疾。靈姑手指處,銀光飛去,只一繞,斬為兩截,上半截落將下來,想系知覺尚在,身痛已極,落在蔑簍上面,電也似一卷,將蔑簍從頭到尾連繞了好幾圈,箍得那蔑簍嚓嚓亂響。晃眼工夫,當中高起,硬把長形束成扁形。裏面也在奔騰跳動,好似還有毒蛇在內。靈姑更不怠慢,指揮飛刀連簍一陣亂絞,不消半盞茶時,蛇身寸斷,簍也粉碎,現出無數斷骨殘,腥血淋漓,方始住手。高喊:“爹爹,毒蛇已然殺死。兇人殺死一個。又擒住一個活的,中了淵弟毒箭,不上藥,怕活不長。快些開出來吧。”呂偉答道:“堵石頭被蛇纏緊,毒太重,手不敢摸,正想法移呢。你看住兇人,尤其要留心他的同黨,防他暗算。我們一會就出來。”靈姑應了。耳聽喝罵之聲,回頭一看見牛子正拿刀背打那兇人兩腿。兇人也不住咬牙切齒,猛力掙扎騰躍。互用土語厲聲叫罵。靈姑趕過去喝住一問,牛子説:“兇人不由分説,只是大罵求死,兇橫已極。一不留神,吃他踹了一腳生痛,故此打他。”靈姑正問之間,兇人一翻身,又想朝靈姑身側滾來。靈姑心靈眼快,身手矯健,見狀也是有氣,就勢踢了他一溜滾。不想用得力猛,將兇人肋骨踢斷了一,當時狂吼一聲,痛暈過去。
靈姑因“姑拉”之聲忽然停止,心想:“這響聲既是響箭,先時烏加故意將它遠,以為疑兵之計,人必藏伏近處。兇人這樣狼嗥鬼叫,定已聽到。此時叫聲停歇,如被他愉偷暗算,豈非冤枉?這類兇人復仇心重,不借以死相拼,終以謹慎為是。”因牛子慣於伏地聽敵,命他耳貼地上聽了一會,並無動靜。靈姑終不放心,意就着月光,登崖查看,又恐烏加已在崖頂潛伏,冷箭可慮。想了想,便將飛刀放出,護身前進。一直援藤上到崖頂,四下查看,只見斜月墜,明星熒熒,清光明晦之間,草樹蕭蕭,隨着餘風,起伏若,看不出絲毫跡兆。知道兇人善於藏身,且嚇他一跳再説。當下就指揮飛刀,在近崖一帶四下飛舞,銀虹過處,纖微畢照,頓覺星月無光,山石林木都成銀。
似這樣上天下地,電掣虹翔,往復馳逐了一陣。
呂、王諸人已將石移開走出,看見靈姑獨立危崖之上,手指銀虹,滿空翔舞,忙喚下來。兇人急怒奇痛,一齊攻心,暈死未醒。呂偉聞他兇橫已極,乘他未醒,就勢親自下手,給他敷好傷藥,然後照他道點了一下。兇人立即痛醒轉來,見了眾人,怪吼一聲,又要掙起。那綁索乃呂偉來時,經範氏父子在山寨用重值選購,以備沿途遇見危崖峭壁,系縋牲畜重物,乃以各種獸筋、野麻緊密結成,又堅又韌。牛子綁得又甚結實,兇人一味猛力強掙,手足勒成很深的血印,身又受了重傷,依然忘命一般吼叫翻騰,不肯停歇。靈姑、王淵又要上前踢打。
呂偉知這兇人留不畏死,就把他粉身碎骨,也所不懼。目前正要取他活口,非使懷德畏威,知道上了烏加的當,心懷怨恨,不能使其吐實。一面喝住眾人,不要亂動;一面又叫王守常取些酒食出來,打算命牛子好言勸誘。誰知這兇人竟懂得漢語,轉而破口大罵。呂偉剛把眉頭一皺,一眼瞥見死山人身側閃閃有光。定睛一看,正是那柄厚背利刃鋼刀和那手臂上套着的大串頸圈。猛生一計,過去將其取下,悄向靈姑告以機宜。
靈姑接過刀、圈,又把兇人自有的刀、圈一齊撿來,放在兇人身前,然後過去手指兇人喝道:“我是天上神仙姑娘,你不是不怕死麼?我叫你死了做鬼都難,永世不得超生。休説你這野狗,便是你頸子上這些圈兒,也不起我用手一指。你那同伴因是逃得太急,也沒等我問話就死了。我現在先做個樣兒你看,把他刀圈砍斷,再把他鬼魂也殺死,叫他永遠不能投生為人。你要是肯聽我話,問什麼答應什麼的話,不願死,可以放你逃走;願死,連刀圈和人一齊葬掉,再用仙法叫你好好投生。”兇人仍是一味叫囂。
靈姑知他聽不進話去,便命牛子手持厚背刀,先用力照準死山人那一疊頸圈砍去,鏘鋃一片響聲,頸圈層層扣牢,只上層震起多高,散了一地,下層紋絲未動。
兇人在旁見狀,哈哈大笑,聲如果鳥,甚是獰厲。接着又用土語怒罵幾句,慘叫了一聲“姑拉”牛子説兇人意思是叫死山人復仇,少時烏加到來,惡鬼助他把仇人砍成粉碎。靈姑大怒,喝道:“你這野狗死都不得超生,還敢猖狂!你不看這一堆廢鐵刀砍不動麼?我是安心叫你看看我的仙法厲害,你把眼睛睜開,等我斷給你看。”説罷,手指處,飛刀出匣,照準那堆頸圈上下連繞,只聽-淙連聲,銀光過處,鐵環寸斷,成了一堆碎鐵。兇人本不知靈姑砍斷烏加頸圈之事,目為飛刀銀芒所眩,雖知不妙,還不甚相信這樣百鍊千錘、能剛能柔的鋼會成粉碎。等到靈姑收了刀光,定睛一看,不由目定口呆,慘嗥一聲,嗚嗚痛哭起來。
呂偉知他膽怯氣餒,朝靈姑使了一個眼,蜇向兇人身後,故作低聲向王守常道:“他們山人真蠢得可憐,明明上了烏加的當,還不醒悟。烏加自從那天在寨舞場上被我們用仙法將他頸上鐵圈斬斷,業已嚇破了膽,自己不敢來,卻派別人跑來送死。你看他還在叫麼?他見這兩人死的死,捉的捉,早跑得沒有影子了。盼他復仇,不是昏想麼?”兇人邊哭,邊在偷聽。聽完,呆了一呆,忽向牛子道:“他們説烏加頸圈早已斬斷,是真的麼?”牛子便將前事説了。兇人一聽,氣得眼兇光,目眥裂,厲聲怒叫道:“我被這老狗騙了。姑拉大神呀,這該萬死的豬狗,我們不能饒他呀!”呂偉雖聽不懂他説話,看神情料已上套,便命牛子一探來意。
原來昨晚兩兇人,一名拿加已死,這一個名叫鹿加,俱是多環族中的小酋長,力氣都比烏加大。因小時野,父母早死,年幼無知,嫌頸圈勒束難受,頸子長得沒有烏加長。山人雖是尚力,這一族風俗卻以頸長為尊,因此吃了虧,沒得做到寨主。烏加本極嫉恨二人,時常想方法陷害。這次未與呂偉等人開釁以前,已故意引誘二人犯了寨規,意殺害。全寨山人因二人曾經手搏虎豹,乃本寨力士,處決時互相觀望,不肯舉手羅拜。烏加知眾人不服,心存顧忌,改判了兩年囚,關在一個石牢以內,已有兩月,每受盡苦處。
這晚間正在切齒咒罵,烏加忽然同了所愛山女和一個心腹死黨谷加,開了石牢,悄説上次保全不殺乃是己意,全寨山人好些不服。如今祭神節近,無處尋找生人,意將他們生裂祭神。自己因愛他們的勇力,特地偷偷放他們逃走。但須裂石為誓,以後應為烏加效忠效死,永不背叛。兇人野曠,囚本就難忍,再加烏加存心磨折,常不給食,終飢腸雷鳴,苦到極點。又知本寨殺人祭神,生裂寸割之刑慘痛無比。立時化仇為恩,應允。烏加便命谷加將二人引往莽蒼山中候命,言定事完之後,許他們回寨安居。
兇人有甚知識,俱都死心塌地,信以為真,在山中候了數。
這烏加來到,説是新近結了一個仇家,是個漢客女兒,就在附近居住,帶有不少好東西,但不知道一定地點,要用矛卜請神。二人知道這矛神輕易不能妄請,又見烏加頸圈一個未在頸上。照着多環族,圈在人在,圈亡人亡,尤其寨主和酋長失落不得;如若失落,不特降尊為卑,威柄全失,還得定下限期,勒令復仇尋回,否則便成了眾人奴隸,全寨之所不齒;如再被人毀去,更是永淪奴籍,沒有出頭之。這片刻不能離身之物,怎會一個未帶?心中奇怪。一盤問,烏加説是那晚放走二人之事被人識破,動了眾怒,非要自己出二人祭神不可。自己無法,只得説是放走二人,為的是要擄劫一家有無數珠寶貨物的漢客,獻給全寨享受,將功折罪。眾人這才好些,但須下頸圈作押,要烏加親將二人尋回。如今只要能殺死仇人,得了他的東西回去,便可無事。
二人又被他哄信,殺了一隻馬熊,正在祭神矛卜的當兒,恰被王淵闖去。彼時四凶人中的烏加、谷加正在崖上石凹之中潛伏,拿加、鹿加也在近處,本要將王淵殺死。烏加攔阻説:“這樣打草驚蛇,殺一個小孩,於事無補。”命三人亂放響箭嚇人,自己暗中尾隨下去。兇人眼尖:見王淵不時回顧,相隔頗遠。正追之間,行經一處山坡,因無草木、岩石遮掩,恐被王淵看破,略停了停;打算等他越過坡去再追。不想王淵剛過去不久,正要起步,忽從坡側深林內跑出十幾只大馬熊,一想因殺了它們的同伴,聞出氣味,一現身,便朝烏加衝去。烏加知道這東西力逾虎豹。甚是厲害,前殺來祭矛神,還是一隻較小的;已費了無數的事,四人合力才得刺死,這麼多怎敢招惹,不顧追人。
回頭飛逃,仗着腿快身輕,馬熊雖猛,身子蠢笨,不能縱躍攀援,才得逃走。
烏加先不知王淵走的不是正路,一過坡沒多遠便改了方向。次仍照王淵昨所行方向,尋了一早,沒有尋到仇人蹤跡。忽想起:“神箭已失,恐怕神怒降罰,就尋到仇人,也不能下手報復。仇人又會仙法,打電閃傷人,連頸圈都被斬斷,何況是人。除了暗害,不能力敵,否則遇上準死無疑,反正仇須慫恿拿加。鹿加兩個蠢人代報,何必自去涉險?”想定跑回,説了仇人相貌、人數,命二人一起往探。
烏加料定王淵回去,必有人來。又看出連谷加因知底細,雖然應允相助,神情卻甚輕視;初來時二兇人盤問,又在旁冷笑。這人口直,老恐後機密,不用仇人,就二兇人便可將自己了賬。意殺以滅口,未得其便,現正好覷便下手。因此等二兇人一走,便命谷加在崖頂破石凹中埋伏待敵。谷加見他全無之狀,仍是驕橫待人,發令嚴厲,心想:“自己為了忠心於他,連家都不顧,而所作所為俱犯大規,後還不知道能回家不能。”心中不免大忿,積威之下,雖未十分發作,卻也點了他幾句,意思是叫烏加放明白些,不要忘了自身的事。烏加見狀,益發存了戒心,除他之念便急。
烏加正待下手,恰值呂氏父女帶了牛子趕來。烏加早把靈姑畏若神鬼,哪裏還敢上前發難。偏那不知死活的谷加,常跟烏加往來各寨,認得牛子,知他所通漢語比被擒的兇人鹿加還高得多。恨牛子幫助漢客機,自以為藏處絕隱,又有響箭可亂敵人的耳目,打算施展出兇人殺人慣技。因先前和烏加鬥口慪氣,匆勿上崖埋伏,忘帶響箭。偷由上面繞向崖後,舉矛示意給烏加,自己這裏下手,他那裏便放響箭,以便將其餘二人引入歧途。烏加這時藏在崖側一個土坑裏面,上有草棘遮掩。望見谷加在崖頂後方舉矛打暗號,明知敵人近在咫尺,又是大白裏,三個敵人倒有兩個會仙法,一旦被發覺,休想活命,心中卻巴不得谷加自尋死路。因此不但沒有示意攔阻,反倒作勢催他速急下手。
等谷加舉矛要發,烏加還恐敵人萬一不曾發現,特地把一枝響箭徑朝崖頂上去。
那響箭原是多環族秘製,平與外族往,無論情分多好,從不分毫。杆是鋼和藥未淬製成的細杆,中套發音的葦管。箭頭上有一極薄鐵葉風車,箭柄繡有鳥羽。
發箭之物也是一個特製的鋼筒,中設機簧。發時只要不遇大風,遠近隨心。箭質甚脆,觸石便成粉碎。那“姑拉”怪聲只發一回。問或落在浮土軟草之中,都不會完整,敵人拾去,決不知它用處。每次害人仇殺,總在下手以後將箭往相反路上出,以便遁走。
各山寨土人見他殺人之後有聲無跡,畏若神鬼,實則此箭作怪而已。
谷加手中的矛剛擲出手,猛聽頭上響箭飛過“姑拉”一聲,料到烏加不懷好意,知道上當,下面銀光業已飛到,立時了賬。
靈姑殺了谷加,搜出刀,又將屍首號令示儆,跟着往下搜索。烏加見飛刀如此厲害,益發嚇得亡魂喪膽,一面放出響箭把敵人引向遠處,一面飛步逃跑。拿加、鹿加正往回趕,途中與烏加相遇。烏加不敢告知靈姑厲害和谷加已死,以防膽怯。只説發現仇人蹤跡,正好放箭嚇他。叫二人隨他一同藏好,四外放箭。直到呂偉等三人回去,他遙遙尾隨,看明所居之地,才假裝自己也是外出尋敵,剛往回走,放了些箭,怎不見谷加響應?故意同看,發現谷加已死,才向二兇人説:“谷加定是適才分散落單,遇見仇人走來,寡不敵眾,被他殺死。殺了我們的人,還敢將刀奪去,此仇怎可不報?”二兇人本和谷加有親屬瓜葛,果然大怒,咬牙切齒,非代復仇不可。烏加這才説起敵人厲害非常,又是漢客,詭計多端。並説:“你們看谷加藏得那麼嚴密尚且被殺,人數又多,平殺人方法恐無甚用。想報此仇,非聽調度不可,也許十天半月,三月五月,都不一定。”二兇人間計,烏加知非仇人對手,當時也説不出所以然來,所以當晚並未放箭生事。
事有湊巧。第二烏加和二兇人因復仇期未定,所打山糧剩得不多,當地雖有野果,卻無野獸。只馬熊偶有發現,但既猛惡,皮又堅韌,四人合力方始到一隻,還幾乎受傷,不敢輕去招惹。商量了一會,打算乘着內無事,去遠處獵獸。兇人身手矯捷,行路如飛,不畏艱險,習知蛇獸藏伏之處,又能聞風嗅味。往山陰晦之區走才數十里路,便聞到腥風中帶着蘭花香的臊味。兇人最嗜腥羶,佑量前途不但藏有各種猛獸,而且還有極厲害的奇怪東西。兇人野悍,也不害怕,依舊往前找去。
三人所行之處,恰在一座極高大的峻嶺背面,亂石雜沓,地勢坎坷,甚是險峻,幾乎無路。一會走入一大片森林以內,地既卑窪,頭又被來路峻嶺遮住,黑壓壓不見一絲天光。那些林木俱是數千年的古樹,小的也有數抱細,高達數十丈。森林聳立,虯幹相,結為密幕。地下落葉堆積甚厚,有的朽腐,有的黴爛,發出極難聞的氣息,毒蠱蛇蠍穿行其中。走着走着,前面樹幹上星光閃處,就許掛下一兩條長及丈許的大蛇。
兇人本常以蛇為糧,身帶一種奇羶之味,尋常蛇類多半見即畏避,並不在意,只嫌林中黑暗難走。烏加便説:“這裏蛇多,足可隨時來此取用,何必再走多路?”拿加。鹿加卻為那香中夾臭的怪味所誘。説蛇吃多了身上發癢,不如打野東西好。橫豎沒事,堅一探就裏。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