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蠻徼投荒苦心尋良友仙山療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明夷子走後,黃潛依言服藥,果然病有起,三後己能下地行走。第五黎明,明夷子果至。此時顏-見表弟得遇仙緣,也頗有相隨同往,學成道術再歸之意。明夷子道:“令尊忠臣,你是孝子,將來還有許多事做,如何去得?”顏-也不捨遠離老父。
息了念頭。便問:“表弟病軀,長行千里,可要車馬?”明夷子道:罷“無須。”遂將顏父所備贈的兩件行囊打開,只挑了幾件衣服、一牀被褥和百兩散銀,以備黃潛後下山之用,餘物俱都不要。共打成一個小包袱,命黃潛斜掛肩上,然後師徒二人向主人告別。顏-哪裏肯舍,一直追送到了城外,明夷子迭次催歸不聽。這時天已大亮,行人漸多。明夷子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如再牽連,貧道要少陪了。”顏-正告罪,明夷子已將手扶了黃潛,道一聲:“疾!”往前走去。顏-意再送一程,先未覺得,只一晃眼工夫,相隔已遠,連忙拔步快追,哪裏還追得上,不多一會,沒入朝煙林靄之中,不見蹤跡。
二人由此一別,便無音信。顏氏父子久自然繫念,顏-不免親去終南山陰尋他師徒一回,遍問山民樵夫,俱不知絕塵崖明夷的地名,也沒人見過那般身容的一位道長。
山陰地面更是荒寒,到處都是蛇虎豺狼的窟。顏-連尋了月餘,全山幾於踏遍,終未尋到。無心中卻在一個極小的石壁問,得到一本古篆文的醫訣。顏-先時看不明白,不解何書,因見文字奇古,茂密遒勁,頗為愛好,當下包好,藏在身旁。又找了幾天,委實絕望,才怏快而歸。
顏父也不認得書上文字,便向通習古篆的人求教。幾經考譯,約有年餘,遇到一個有道醫僧,方知是一部醫道中的聖書,乃漢代醫仙何生所著,共分四冊,顏-所得乃是第四冊。冊後附有一篇題志,説本書參通造化,妙道無窮。第一冊是千百種靈藥、仙草的名稱和服食功用、配製燒煉之方,以及出產的仙山福地,無不詳載其上,可以按圖索驥,以求駐顏不老,不死長生。第二冊是借靈藥神力改形易貌,變換情,使服藥之後啓茅而豁心,移下愚為上智。第三冊是內科要經,象經微,力挽沉菏,功深起死。
凡萬三千七百諸症,治法一一具載。第四冊是外科秘術,無論五勞七傷、各種惡瘡、無名腫毒、疑難諸症,無不藥到回。
可惜顏-前三冊沒有得到,有許多外料聖藥第四冊上只載有藥名、治法,至於藥形、產地俱在第一冊上,沒有深悉,無法取用。加以文詞古奧,難於通解,不能盡悉。顏-終年捧書勤習,恆廢食寢,也不過略知梗概,十通三五。可是就這樣三兩年後,顏-已是醫道大進,成了外科聖手。
因為黃潛音信渺渺,顏氏父子俱當他隨師仙去,年時一久,漸漸把他忘卻。後來顏家被禍,幾於滅門,顏-夫竄蠻荒,雖也偶然憶及談起,僅是眷言論好,回憶仙蹤,當成一種談資罷了。前顏還向顏-取笑説:“你既有這樣仙人戚友,怎不代你報仇?
這多年來也不看望你一次,莫非仙人只要自己一成仙,便什麼恩情都不論了麼?”顏-聞言,只有苦笑。暗忖:“言雖是無心取笑,倒也有理。表弟如真成仙,坐觀多年,危難冤苦,不一存問,這神仙也大薄情了。自己大仇在身,閹豎勢盛,報復無,老天夢夢。”連心中方在怨望,萬不料黃潛竟在數千裏跋涉相尋,居然在此巧遇。不由驚喜哀樂,一時並集,抱頭悲痛了一陣。
眾人相見時,白猿想已看出來人是顏-親人,站在一旁,嘻嘻直笑。虎兒拜見表叔之後,早奔了過去,要過白猿手持的兩件器械,喜躍不已。顏-喊道:“虎兒,快同白仙過來,陪表叔到嶺頭上去。”白猿聽喚,便抱虎兒走來,不等顏-招呼,咧着凸嘴,笑嘻嘻朝黃潛叫了幾聲,又朝他身側不遠樹椏上一指,意似賠罪。黃潛會意,忙將樹極上掛的東西取下。
顏-一看,乃是一個小包裹,還有一株靈芝般的異草,便問:“此草何名?小弟從未見過。”黃潛笑道:“為了一株靈草,小弟差點沒被仙猿所傷。這原是仙猿之物,名曰:兜率仙芝,小弟不合貪得。如今既是一家,理應珠還合浦。”説罷,遞與白猿。白猿接過去,從芝草心裏摘下一粒紅豆般的果子,入虎兒口中吃了。仍將原草還給黃潛。
虎兒喊:“這小果兒真甜真香,白哥哥再給一個我吃。”黃潛道:“難怪仙猿情急拼命,這靈藥原是為了表侄採的。裏面的兜率珠只有一粒,吃完便沒有了。”顏-細看那草,金莖翠葉,葉如人手,共是五片,中心是靈芝般的奇花,花心有一粒紅豆,已被白猿摘與虎兒吃了。但翠葉時發的異香清馨透鼻,沁人心脾。黃潛一面向白猿道了謝,與眾人略看了看,仍入包袱縫裏,意甚珍惜。顏-料是仙草,因為至親至友,劫後重逢,彼此都有一肚皮的話要説,不暇多問,只代白猿略為引見,便一同到達嶺上。石郎忙命山女斟酒燒。黃潛一面吃喝,細説別後之事,以及與白猿爭鬥經過。
原來黃潛自隨明夷子出家,先在終南山陰只住了半年。因所受內傷仗着明夷子的丹藥,雖能保得命在,要想學成劍法,去尋惡僧報仇卻是難事。有一天晚間,隨師在終南絕頂玩月,忽遇明夷子的好友大呆山人,帶了兩個新收的門徒路過,命嚮明夷子獻藝求教。兩門人一姓姚名鼎,一姓金名成秀,年紀比黃潛還小一二歲,從大呆山人不過年餘光景,本領卻是不凡,舞起劍來直似翻飛虹霞,寒光凜凜,幻為異彩,明夷子大加讚許。
大呆山人便問:“師侄資稟甚厚,既從名師,劍法必定高明,為何身上似有內疾?”黃潛顧己顧人,本覺相形見絀,聞言不觸動滿腔悲憤。正在悒悒難受,忽聽明夷子道:“此子資質着實不差,我初見他時早引歸門下,偏因小事耽延。等我事完,中道折回趕去,已被惡僧所害,身受內傷。我將他救回終甫,生命雖可無憂,但是急切間尋不着銀肺草與兜率仙芝,不能修煉氣功,入門半年,至今還未怎樣傳授。昨為佔算,機緣應在今宵,特地來此等候。幸遇道兄駕臨,聞得近年遍歷名山勝域,可曾見到這兩樣靈藥麼?”大呆山人道:“道兄真能前知。前攜二門人前往北嶽,試劍雲海,途經九華,偶上金頂,恰巧見着一株兜率仙芝。因此草不但芝中一粒兜率珠是仙家服食的靈藥異寶,便是芝花、莖、葉,俱有妙用,意移植荒山,以備他年不時之需。現連採得在此,野遊不竟,尚未攜歸。至於那銀肺草,去年在太行山三折崖後絕澗之中曾見一株,可惜不曾長全。此草不能移植異地,出土不久,便會枯萎。暫時既不需要,又未成形,算計長成約在五七年後,當時恐被無知之人損壞,或落入妖人孽黨之手,經我行法制,外人決難尋着。不料事出無心,卻成了師侄七年之艾,足見緣分不淺。仙芝現在小徒法寶囊中,立時可以奉贈。銀肺草尚存原處。那一帶風物幽絕,氣候清嘉,宜於修養,其他靈藥異草尚多,從無人跡,愚師徒也是無心發現。崖更有純陽真人舊居,府高宏,丹爐藥灶,玉幾雲牀,設備井然,淨無纖塵,小弟曾有闢作外之想。道兄何妨令師侄移居太行,坐守靈藥長成應用,豈非絕妙?”明夷子道:“當年純陽真人闢有七處天福地,後人只發現六處。中有一處名涵虛,門有純陽朱書篆額,自古迄今無人知曉。傳聞內仙蹟甚多,還有兩部丹書、一函劍決,道兄可曾見到麼?”大呆山人驚道:“不是道兄提起,弟還不知底細。那深藏崖藤蔓雜花之中,陡削峻險,猿猱難上。因見全崖壁立,獨中一石突出,廣約畝許,面對羣山,下臨絕澗,松濤泉聲,相掩映。石側兩條飛瀑,如玉龍倒掛,直下百丈。石上更是繁花如繡,碧苔濃肥,將石包沒,彷彿崖上掛着一個錦墩。因喜該地清麗雄奇,形勝獨絕,一時乘興,帶了二門人飛身上去,意只登臨,並不知壁間隱有仙宅。
後見壁上離石兩丈藤蔓中藏有四處凹進去的石坑,大如栲栳,深近數尺。並且四坑上下問隔,大小如一。再一撥視,竟發現了斤斧之痕,彷彿石壁上原來刻有字跡,被人用利器鑿去的一般,好生奇怪。索細看盤藤後面,也是空的,斬斷藤蔓,居然現出一座府。入內一看,石室寬廣,佈置井井,四壁珠瓔翠珞,瑩晶明,頓呈奇觀。行到後深處,見有一座丹鼎,上有純陽題志,方知是呂仙舊宅。別的卻未發現。照道兄所説,壁上原有的必是‘函虛仙府’四字。連那藤蔓、苔薛也許是掘字人的有心做作,用來滅跡隱形的了。但不知這人既能尋到此,當非常人,何以據有仙府而不自居,卻這般鬼祟行動則甚?”明夷子想了想,笑道:“愚見與道兄略有不同。那人必是一個左道旁門,雖非庸,卻也不是什麼真正高名之士。推測當時情形,他定從別的高人口中窺聽出一點來歷,人之初,本竊居,將仙冊、異寶攘為己有,無奈所知不詳,丹書、劍訣俱有法密封。
自己既得不到手,又恐別人攘奪,道行淺薄,防禦無力,才行此拙計:用法寶將口篆額掘去,移來千年藤蔓與濃苔肥薛將門隱蔽,只留下出入道路。他本人仍裝作不知,在左近覓一崖暫居,以備窮年累,每潛往中探索研討,冀於必得。每當出入之時,口必還另有法遮掩,使人到了近側都難覺察,如此方能隱蔽得住。他自以為千妥萬妥,誰知異派中人多行不義,住了不多時,便在外遭劫伏誅。死時當然不會向仇敵吐。行法之人一死,所行法隨以失效。年代久遠,再來無人,空山寂寂,苔藤自肥,直到道兄近抵口,方始發覺。如果所料不差,丹書、劍訣當仍在內。此乃曠世仙緣,豈可漠視?況且此忽然發現,寶物出世之期已屆。恰巧小徒現須前往坐守銀肺草,承道兄假此仙居,實深謝。明便當移去,就便探尋。如借道兄仙福得到手中,那時道兄也倦遊歸來,你我一同研討,豈非絕妙?”大呆山人聞言,甚喜道:“道兄明教,如開茅。惜乎尚有兩處要約,不能立時陪往。道兄法力高深,寶物如在,此去定能成功,弟亦得以坐享其成,即或仙冊已落人手,府仙居,景象萬千,也正好作我二人的別,棲息其中。弟藉此時常領教,幸何如之。”當下計議停妥,大呆山人取出仙芝與明夷子,率了二徒別去。
第二,明夷子師徒便即起身往太行山,遷入函虛府。明夷子一到,在中細心探索了多,見鼎灶安然,四壁無恙,每遍尋全,詳審機兆,越發斷定先前所料不差。直到大呆山人師徒雲遊歸來,又一同探索多,用盡種種方法試探,都查不出丹書、劍訣藏處。連卜數卦,卻又都有必得之朕。這二人相對計議,方疑朕奇,啞然失笑,忽見黃潛從門外奔來,高喊:“恩師,師伯,仙書有了線索了。”明夷子聞言想起一事,不心中一動,不等説完,便拉了大呆山人往外走去。
原來黃潛、姚鼎、金成秀小弟兄三人自來仙府同居,情甚是莫逆。黃潛因銀肺草尚未長成,須待服後方能學道,每見姚、金二人練習劍法,雖因淺,還未能到飛行絕跡,出入青冥的地步,比起自己所學,卻已勝強十倍,不又羨又愛。心想:“恩師常説他的劍術與大呆山人師徒殊途同源。現既因病不能傳授,趁着養病清閒,向他二人討教,留意觀摩,等異病體復原,學起來豈不容易些?”於是暗地留意,每值姚、金二人在外危石上練劍之時,必定在旁潛心注視。他天分本來絕頂優異,子一多,自然領悟,只沒有親身持劍嘗試罷了。
明夷子、大呆山人每訪查藏書秘鑰,小弟兄三人原也跟着搜尋,終無朕兆。後來姚、金二人功力大進,往往練習劍法舞到酣處,把人影、劍光融會一片,直如電掣龍翔,化成兩道寒光,在懸崖危石上面上下飛,滾來滾去。看得黃潛定目豔羨,無可奈何。
照例將功課做完,或是攀蘿們葛,上至崖頂,掇拾芳華,同搜異果,相與採食,言笑為歡,或是共下危崖,借觀靈藥,沿溪訪勝,入谷探幽,就着絕澗驚湍,臨濯足,逆瀑嬉泉,水同升,共為賭勝。直到夜瞑瞑,林沒飛鳥,才同賦歸來,再理夜課。
這,二人因見黃潛忽然想起心事,神志不屬,便拉了他同坐危石邊上,閒談解悶,漸漸談到劍法微。黃潛自從有了悟境,連觀劍十分技癢。聞言大為動,堅借劍一試。姚、金二人均在年少,童心未斂,先因師長囑咐黃潛肺臟受傷,僅服靈藥保命,用不得力,有時上下危崖,須要留心將扶,尤其不可任其相隨試劍,以免創處再裂,不易復原,故每當黃潛躍躍試,還能守戒,從旁勸止。嗣見他山居既久,早晚打坐養靜,病容全去,氣體益康健,也就不大在意。又加黃潛再三相嬲,只求背師略試能否,淺嘗輒止。姚鼎還在遲疑,金成秀比較心膽大,又是臉軟,一時情不可卻,便允了他。
黃潛高高興興接過金成秀手中劍,先也只想略試即止,緩緩練上幾套解數,看看自己劍境如何,將來能否出人頭地。誰知仙傳劍術與尋常武家傳授不同,招招相連,變化無窮,非內功有了底,不能輕舉。先走兩三式,還不覺怎樣,心中一喜,便加了點勁,七八式後,漸覺吃力,前發脹微痛。當時休歇原可無礙,偏又心高好勝,不肯示弱,強忍着舞下去。以後式益微妙,耗費力也更甚,猛然一陣頭暈,覺着舊病復發,想要收住勢子,力不從心,哪還能夠。一個雁落平沙之勢,從離地兩三高落將下來。這一劍本暗藏着一個變化,須在將落未落之際,化成一個蜻蜓戲波之勢,再一微起,方能落地。
可是黃潛人在空中已然頭暈,再也不能變招收式,眼看頭下腳下,身子折不轉來,快要撞在危石之上。剛暗道一聲:“不好!”忽然急中生智,兩手一合,緊握劍柄,把劍尖朝地直衝下來,意藉着劍尖着地,避開危險,略緩下落之勢,再行翻身,縱過一旁,免得頭觸危石。
旁立姚、金二人先見他無師之傳,居然神會,還在拍手相贊。後見他越舞越急,臉紅筋脹,已恐有失。剛要喚止,黃潛身已縱起,由上而下。二人見他手足亂伸,使不上勁,情知不妙,連忙一同飛身上前接應,已是略為遲一步。剛剛飛近身側,只聽鏘鏘兩聲響過,火星四外飛濺,黃潛手受巨震,虎口崩裂,業已力竭神散,將劍手。因是寶劍着地之勢,頭腦雖未撞在石上,身子已斜橫過來,縱不墜下懸崖,也必身受重傷無疑。
還算好,姚、金二人雙雙搶到面前,姚鼎首先一把將他抱住,金成秀也幫同將他扶向一旁坐定。二人既恐良友病危,又恐師長怪罪,連劍也顧不得去拾,各自從囊中取出所帶的靈丹,忙着入黃潛口內。又嚼碎了一粒,敷在他虎口上。
過了一會,黃潛神志漸定,除覺前微痛,與初上終南時相仿外,尚無別的痛楚,以為不致礙事。正説無妨之際,忽見金成秀一口寶劍不在,只佩着劍匣,忙道:“金師弟,你的劍呢?”姚、金二人聞言一看,危石坪上薛厚苔肥,哪有劍的蹤跡。這一急又非同小可。尤其黃潛因失卻良友寶劍,更是難過。姚鼎寬他道:“師兄不必憂急。此劍乃師父當年煉魔防身之寶,別人拿去,不能久用。即使失落,拼着受點責罰,前去稟告,只消師父運用玄功,立時便能收轉。不過我二人入門不久,道力淺薄,不能到此地步罷了。這石坪雖然自崖突出,孤懸天半,卻是其平若鏡。寶劍若在石上,必然放光,隱匿不住,想是適才被師兄失手墜落崖下去了。師兄舊病新發,不宜勞頓,請在上面守候,待我二人急速下崖尋找。如果真個被人無心拾去,收回到底也要費些手腳。”説罷,匆匆同金成秀援崖而下。
二人去了一會,不見迴轉。黃潛心中老大不安,走至石邊一看,二人已往澗壑中尋找去了。靜心細一尋思,記得撤手丟劍之時,那劍明明刺到石上,虎口受震崩裂,覺着奇痛難握,立時鬆手,借勁剛一翻身,便被姚、金二人趕來抱住,扶向一旁,並未將劍帶起,怎會甩落崖下?心想:“神物鋒利,碎石如粉。彼時曾見石火星飛,莫非像飛將軍沒羽箭,被自己無心中刺入石中去了麼?”想到這裏,便信步走了過去。那劍刺到的地方,碧薛中裂成了一個尺多長,三寸來寬的石縫。因為苔薛肥厚,三人腳底又輕,四外並無傷損。縫隙不大,遠觀仍是平勻一碧,非身臨切近看它不出。黃潛見石已刺裂,四外不見一點零星碎石,很似天然生就,已經奇怪。及至俯身往石縫一看,見裂痕深達三尺以上,上豐下鋭。暗影中再一定睛注視,似有一件數寸長的東西在隙底,彷彿劍柄,連忙俯身地上,伸臂探入,果然是個劍柄。知道所料不差;心中大喜,手握劍柄,往上便拔,仙劍鋒利,業已深入石內,被石夾住,拔不出來。!病新發,不敢過於用力。正要起身去喚姚、金二人,忽覺劍柄有些活動。試稍用力順手往上一帶,微聞下面石裂作響,鏘的一聲,一道青光,劍已隨手而起。
黃潛正持劍起立,猛見隙底光華耀眼。再一低頭審視,石中裂痕頓闊了些,隙底現出一個蒼玉匣子,匣子上現有四個朱文篆字,光華法燦,照得隙內通明,耀人眼目。
猜是丹書、劍訣出現,不喜得心頭怦怦跳動,立即如前探取。無奈那玉匣橫置縫中,兩頭還有些須緊嵌石內,急切問取它不出。中間一截石縫稍狹,又不能伸向兩旁削刺,更恐毀損仙書,不敢造次。匆匆趕向石邊,探頭一看,姚,金二人不知尋向何方,不見人影。知道仙書出現,非同小可,恐驚動外人,前來攘奪,不敢高聲呼喚,略喚了一兩聲。一時歡喜忘形,也忘了前脹痛,撥轉身便往中跑去。
明夷子和大呆山人正在後深處閒坐,相隔外約有半里之遙,黃潛跑去報告了喜信,明夷子連本疑外危石是呂仙當年施用仙法所設,不是原生崖石,正在揣度下手之法,沒有出口。因而不等黃潛説完,已知梗概,忙即跟蹤追出。行時看黃潛臉上神有異,只把眉頭一皺,也未多説。及至黃潛隨後趕到,明夷子和大呆山人已行法開石,將那青玉匣取了出來。同時姚、金二人因在崖下遍尋不見,又疑那劍甩落澗底,正在壑底窮搜,聞得黃潛在崖上相喚,也趕了上來。一見二位師長手捧一個玉匣審視,黃潛持劍旁立,知劍已得。未及詢問,黃潛早上前來,將劍還了金成秀,告知因尋失劍,從石隙中發現玉匣經過。
姚、金二人聞言自是大喜。正要過去拜見二位師長,忽聽明夷子對大呆山人道:“連和道兄遍搜全,全無仙冊蹤跡。後來靜心細想,我二人佔算雖未能窮究天人,深通造化,上下數百年間過去未來之事,尚能如響斯應,何以每次在中佔算,俱若有極微妙的仙法制,任是虔心靜慮,終不能返虛生明,徹詳因?只能算出事為吉兆,仙冊近在眼底,早晚期於必得。究竟密藏何處,何能得,應諸何人,迄無分曉。心中雖是驚奇,始終未曾離開此算過。那在此閒眺,因見苔鮮肥厚,密如碧氈;左右飛瀑,宛如玉龍倒掛,天紳下墜,分界仙,不特長大如一,更無絲毫偏奇,絕似有心造作。偶一動念,仙冊如藏內,以我二人智力,窮累月那般細心研討,不致毫無形跡顯。純陽真人道妙通玄,法力無邊,所居七座天福地,只這裏最為隱秘,外危石坪過分奇突,或許便是仙冊鎖鑰也未可知,當時曾疑石中有寶,還未斷定,今早偶往澗底,用丹藥化水澆灌銀肺草,憚其速為成長,以遂黃潛向道之誠,又想起此事,便在澗底默佔一卦,果與往中所佔大不相同。不特卦相明顯,玄機透,並算出所料不差,仙冊應在今出世,由他們小弟兄三人自去發現。不過卦中還藏有別的玄機,意等驗後再説。晨間攔阻道兄,不必今在坪上加傳二師侄心法,約往中閒談,由他小弟兄三人自然會,以免因我二人在側,錯了事機,便由於此。如今居然應驗。雖是幸事,只苦了黃潛一人,為了此事,犯了!疾,內傷加重。即使銀肺草今年借靈藥培養之力先期長成,也只能略習防身本領。不等服藥之後,經過數載時間,不能學習飛劍。可見事有前定,速終於不達,隨你用盡心機,仍要經過難中定限的了。”大呆山人笑道:“黃師侄質稟優厚,勝似小徒,只惜氣盛心剛,非修道人所宜。大器本應晚成,借這數年長久歲月,來磨練他的浮躁剛猛之氣,使其歸於純靜,再好不過。
道兄不惜以靈藥仙珍澆灌銀肺草,無異宋人助苗之長,本來是多事呢。”説罷,相與撫掌。
二人都料石中還有別的寶物,但細查無着。知道玉匣開時還須費一番手續,縱有餘寶,也必等開匣後方知取法,此時仍是徒勞。彼此一商量,由明夷子行法制,封閉石隙。攜了玉匣,師徒五人同往內。到後,明夷子又給黃潛服了幾粒丹藥,保身止痛,命在雲牀上安卧養神,以防加重。將玉匣供在桌上,明夷子與大呆山人師徒先向呂仙通誠,一一拜罷,然後行法開匣。那匣玉質晶瑩,仙書冊頁隱隱可見,只是外觀一體渾成,宛如一方整塊美玉,僅四角有一圈長方形的絲紋。明夷子和大呆山人用盡方法,紋絲不動。又不願使用飛劍,將匣損毀,只得改用火攻。由明夷子與大呆山晝夜輪,將玉匣抱在懷中打坐,用本身純陽真火鍛鍊。經了七天七夜工夫,明夷子抱匣打坐,正在神儀內瑩,真火外宣之際,匣上忽煥奇光。如是時候了,益發用志不分,潛陽吐,光的的,包向匣外。不消半盞茶時,鏘然一聲,匣蓋倏地拱起。大呆山人在旁守護,立時接了過去。
明夷子將神一斂,起身下立,二次將匣供好,一一拜罷,手扶匣蓋,輕輕往上一舉。
蓋起匣開,彩華耀眼。匣中嚴絲合縫,現出兩冊丹書,兩冊劍訣,均分上、下兩卷。打開首卷丹書一看,果然附有一張絹條,朱書狂草,如舞龍蛇。除註明仙冊出現年月外,並説外危石坪中,還藏有純陽真人一玉瓶丹藥、一柄藥鏟、兩口煉魔寶劍。但這三樁寶物均另有人借用,惟鏟、劍將來尚可珠還。大呆山人便要趕出,探視寶物失未。明夷子道:“純陽真人既有仙示,寶物恐已被人乘隙取去了。獲賜仙冊已屬望外,怎敢還要貪得?何況後二寶仍將歸還呢。此寶如應為我等所有,那早隨玉匣出現,何待今?
我二人連為取匣中仙冊,晝夜輪守護鍛鍊,不能離開,才致,回此。可見事有前定,徒勞無益也。道兄不信,只命兩位師侄往觀,自知分曉。”姚、金二人在旁聞言,早不等吩咐,往外跑去。到了外石坪上一看,原裂石隙封鎖依然,碧蘚丰茸,全無動靜。方喜寶物未失,尚可尋取,猛一瞥見右側石邊上苔痕較淡,心疑有異。過去仔細一看,竟是幾個人手攀援之跡,越發心動。再低頭朝下一看,邊沿上裂有一個石縫,大小與前現書縫隙相同,只是深極。還當寶物猶存,忙削了一技長藤探將進去,再將寶劍放入,借劍上光華一照,其深竟達兩丈,隙中空空,並無一物。隙口微現人手掌印與兵刃鈎劃之跡,來人好似攀着石沿,用長鈎之類兵器伸人下手竊取。二人四顧雲山蒼茫,巖谷幽深,靜蕩蕩地不見人蹤,只有飛烏。知道逃人已遠,無可追尋,暗恨自己不該終在中看兩位師長取那仙書,不曾留意外,已致寶物失去,後悔無及,只得廢然歸報。
明夷子笑對大呆山人道:“如何?我早料到此了。這取寶的人未必是甚高明之士,大約無心經此,見石隙自裂,寶物呈現光華,立時下手撿了便宜而去。否則,必要尋究底,探索來源,豈會一獲即行,對於別的所在全未留意?就算他不知仙府來歷,外石坪孤懸崖,突出大半,左右飛瀑映帶,明眼人一望而知有異。不近前還看不出,既已身臨此,因他們小弟兄三人時常出外練劍遊散,用的不過尋常封鎖,來人稍為細心,便可看出。據姚、金二師侄所説,石邊苔薛俱被手攀殘損,寶裏面也有鈎裂之痕,不特前,連石坪上俱都未到,可見率識淺。純陽真人既先將此數寶暫借與他,內預藏至今的靈丹全憑取用,來人當非左道旁門,定是正派道友門下未學新進無疑。再者,那我等將石坪上下四圍全都尋遍,並無一毫線索可尋,等一離開,便即發現,可知專為此人而設。由此看來,前輩真仙的玄妙微真不可測了。事已過去,只合靜俟珠還。
我們還是敬覽丹書,勤習劍訣,暫時不必再作得隴望蜀之想了。”大呆山人仍觀察來蹤,親自出外詳查了一回,果然來人只將中丹寶取走,坪上並未到達。看形跡,又似算準時地,有心專意而來,又似無心經此,做來卻又不甚乾淨,心中好生奇怪。便命姚、金二人隨時留意,回與明夷子同參劍訣。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