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斬蟆獅初結火仙猿阻山洪再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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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先將子安頓深山隱僻之處,然後約請會劍術的能人相助。僥倖獲勝固好,即或身死,亦可保全家小,等兒子長大,設法報仇。
他與銅冠叟既是至親,又是同門好友。知道他以前原學過劍術,並且還是天台正宗。
只可惜師父草衣上人中道兵解,劍術懼未學成,僅通一些門徑。又知他近多年舍了江湖生涯,攜了子女,隱居青城山百丈坪,地勢極為幽僻,除自己帶了次子方端去過兩次外,這些年來從未見過外人足跡,大可託寄子。還恐他事前知道了信,同仇敵愾,趕來相助,不但於事無補,説不定連他一齊饒上。便與子鐵掌麻姑張氏一再商,最後實迫於不得已,仍是採用前策。
夫抱頭位別,正要帶了二子逃避,誰知敵人方面本想殺死方直全家,因為夏間下了拜村的書信,方直訂約卻在冬天。雖然照江湖上規矩,不好不允,卻看出方直拖延時,不是約人,便想棄家逃走,早暗地派了黨羽,探聽消息,全村出口,細羅密佈。方直知道請人相助,敵人雖不肯示弱,出來攔阻,子逃走的蹤跡一,必被他跟尋傷害。
二子雖然年幼,已學會不少武藝,情剛烈,不能在事前説出實話。一見危機四伏,憂急如焚。還算張氏機警,教方直只管約人。同時故作鎮定,用巧言哄騙二子,假説要到百丈坪探望銅冠叟,方直不允,夫連吵了好幾次嘴,自己一負氣,決計背了丈夫,帶了二子前往,問他二人願去不願。
方氏弟兄事親至孝,不過方直教子過於嚴厲。張氏因長子方潔就因學武受打不過,才行出走,對二、三兩子未免要慈愛些。弟兄二人見母親要離家遠出,不免覺着鬱悶。
然而方端與銅冠叟的女兒司青璜原是青梅竹馬之,一別幾年,後隨方直到百丈坪相見,見青璜越發出落得美似天仙,文武全才,對於方端,更是含情脈脈,相印以心。銅冠叟又器重方端,頗有相攸之意。今一聽母親命去,自是高興。方環童心正盛,久聞百丈坪山谷幽靜,水木清華,久問津,也喜出望外。再加母親素常獨斷獨行慣了的,幾乎言出法隨,誰也違抗不得,想在家伴父也辦不到。可憐弟兄二人哪知此去,父子便成生離死別。每只顧盤算行期,一些也未想到慘禍就在眼前。見母親老不説走,不時與父親含淚説話,還以為被父親執意攔阻,變計不走,所以生氣,眼看秋去冬來,仍無走信。
方端畢竟此時已有十四五歲,見連父親來客甚多。也有到了不走,住在家內的;也有來了匆匆去而復轉的。多半是面生之人,縱有極父執到來,不但父親不準出見,母親也同樣止,連前廳均不讓去。時常總命隨侍在側,關防至嚴,彷彿有什麼機密,不願他弟兄知道似的。而母親又時常揹人彈淚;父親而帶憂容,強為歡笑。應客之餘,便加緊嚴督自己學習武功。連那素來不肯輕易傳授的,都在百忙中空詳細指點。諸般俱覺可疑,還未及向父母請問。
有一天晚上,方直夫忽然閉門談了大半夜,裝作爭吵,方直負氣,走向前邊。張氏兩眼含淚,喚他弟兄二人進去,手上已攜有兩個包裹。舊事重提之外,又大罵方直:“不念夫情義,聽信一羣狐朋狗友,又過中年還要納妾。人已討在外面兩年,家人還瞞在鼓裏。虧他有臉,還託許多人來和我説,要將小婆娘接回家來。適才和我吵了一架出去,打算用眾朋友的情面我應允。與其後生氣,不如現在讓他,今晚便從房後翻山往百丈坪去。你弟兄須是我養的,莫不成叫別人做娘?哪個不隨我走,便不是我的兒子。事要機密,被你沒出息的老子知道追回,有眾朋友在場,不便不允,那我便要活活氣死。房後這條山路,中隔高崖大溪,只有我的飛索能渡,他必追趕不上,你們索連兵刃暗器,一切手邊應用之物,一齊帶去。在外住上幾年,等你們那沒出息的老子悔悟,再行回來。”這一番假做作,果然將方端哄信,以為父母真個反目。還想婉勸,但説未兩句,張氏便大發雷霆,連哭帶罵。弟兄二人見母親動了真氣,不敢再説,只得暫時順從,隨了同走。別時父子連面都未見。
這條山路,原是張氏見出口都被敵人派了暗探,恐知道了蹤跡,連想盡方法探尋出來的。所經之處,都是烏道蠶叢,懸崖絕澗。仗着母子三人俱是身有絕技,飛越尚不甚難。一直繞出貴州地界,除在小村鎮上添辦乾糧外,仍還不肯行走正路。荒山密菁中,冒着風雪嚴寒,夜宿曉徵,不知受了多少顛連辛苦。
這時弟兄二人已看出母親形跡不對,幾番盤問,方母俱不肯説。快到青城這一晚,住在一個巖裏面,當夜大雨驟降,山洪暴發。方母上了些年紀,一路受盡飢寒困頓,痛夫惜子,滿腹悲苦,哪得再受水劫。仗着母子俱是會家,只在水裏泅行了半夜,未曾喪命。方母卻中了山水寒毒,得了癱疾。所幸已離百丈坪只百餘里遠近,弟兄二人,一個挑了行李兵刃,一個背了老母,好容易捱到百丈坪。正遇司青璜在外行獵,一見母子三人狼狽情形,大吃一驚,連忙接到家裏。
方母見了銅冠叟,才當眾哭訴經過。弟兄二人方知實情,凶多吉少。不久便聞得了凶信,痛不生。既有病母在牀,又當顛沛離之,敵強我弱,相差懸遠,除立志報仇外,有何法可想?由此,便隨銅冠叟在青城隱居練武。不提。
方氏母子三人走後,方直約的人也到齊,屆期秦黎帶了黨羽同來,一番江湖上應有代之後,相繼出場動手。方直雖也約有幾個通劍術之人,仍敵不住秦黎妖法。先時互有傷亡逃遁,結局卻是方直死在秦黎飛劍之下。
方直死後,秦黎尋方直家眷,不知去向。秦黎因聽一個同黨説起,方環飲過鱔王生血,力舉千斤,資稟出奇;還有張氏、方端均非弱者,越發想尋到除害。當時放火搶掠了一場,傳語門人黨羽,到處打聽方氏母子蹤跡,至今已有數年之久。
那飛蝗童子蔣炎,原是奉了秦黎之命,往青城金鞭崖盜取仙草,因矮叟朱梅厲害,不敢輕易下手。來了已有月餘,每只在近崖一帶潛伏,靜盼朱梅離山他去,以便冒險偷盜。
這蔣炎無心遇見那姓馮的同黨,説是新近遇見崑崙派鍾真人的得意弟子老少年霍人玉,談起近來積了一些外功。最得意的是從雪山趕來一對食蛇怪獸蟆獅。先是以毒攻毒,借它將本山許多毒蛇大蟒誘來,吃殆盡。然後再用飛劍將它殺死。中間那隻公蟆不知被誰推倒封大石,放逃出來。幸而發覺還早,便將母蚊先行殺死,取了它頭上寶珠和雙眼。再一尋找公蟆,卻在一個極幽僻的山谷之中廣坪上面,發現它業已被人殺死,細一追,才看出那林裏還有一所人家隱居,由一個老婦人帶着幾個孩子,而公蟆便被內中一個孩子所殺。霍人玉因自己當時急於回山,已將公蟆雙目和寶珠一齊取出,後來一想,這對蟆獅雖是自己在雪山發現趕來,那家幾個孩子,個個資質俱好,斬蟆也是以命相拼,頗非容易,因見他老少共是五人,便取了五粒寶珠相贈,才行走去。那姓馮的一問那老少相貌身量,頗似漏網的方氏母子。因蔣炎在此山中採藥,特意趕來告知。
蔣炎一聽,小孩怎會多出兩個?便命那姓馮的同黨照老少年霍人玉所説路徑,先去探看準了,回來商議。事前説好,如真是方家母於,這裏鄰近強敵,須防他另有能手相助,只可不動聲前往行刺,切莫事先打草驚蛇。二人商量妥當,約在銅冠叟潛伏巖下相見。
不久,姓馮的歸報説:“那家雖看不出準是方家母子,也定是個江湖上能人的家眷。
我在房上伏聽了好一會,沒有聽出一些情形與方家關聯。倒彷彿聽見那老婦對一個小孩説道:‘你三哥不來,也許到金鞭崖去見朱真人去了。’我一聽,恐那老婦是峨眉、青城門下黨羽,防她覺察,便回來了。”蔣炎沉了一會,仍命那姓馮的明再去探看,裝作走了路,向他家小孩口中打聽,如有不合,也不可因他年幼,便即動手。説完,二人分手,各自破空飛去。
銅冠叟聞言,早嚇出一身冷汗。且喜自己蹤跡未被發現。雖然仇敵因青城山是矮叟朱梅的仙府,對於形跡可疑之人,如查不清來歷,還不致驟然間便下毒手,但是事情既已啓了敵人的疑心,早晚必被看破。又恐司明與方環二人心大意,不知仇人的來意,無心中把話説漏;或因看出來人形跡可疑,動起手來,方家立刻便有滅門慘禍。心中憂急,也不顧等到晚間尋友仁父子,施展輕身功夫,飛也似地趕回百丈坪去,先向方家報警。
到了一看,司明也在那裏,方母得信,甚是憂急。依了司明的意思,恨不得和敵人拼個死活。銅冠叟本恐兩個小孩明見那姓馮的言語失檢,了馬腳。這一知道敵人真意,越恐現於詞,容易被人看破。正待呵斥,忽聽方環道:“姑父休怪明弟。和敵人鬥,我們不會飛劍,固然是打他不過。難道不會等他來時,拿話哄他?他定把我們當作小孩子,不會防備。我們幾個人給他一個冷不防,用你老人家當年毒藥暗器將他打死,豈不是好?”方母道:“瘋孩子,你只知當時暗算人家,休説事太危險,一不得手,便有滅門之禍;即便僥倖成功,還有好些比他厲害的在後頭呢。”銅冠叟聽她母子説話,只不做聲,沉了半晌,忽然拍手道:“我們除用環兒這條暗算敵人的主意,還真沒有第二個好方法呢。”方母吃驚問故。銅冠叟道:“事要深思。
對敵既不可能,畏禍重遷,走得越快,越顯情虛,難免隨後追尋。真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環兒的主意雖冒一點險,倒用得着,昨我見敵人功力火候駁而不純,並無真實本領。馭空飛行,全憑妖術遁法。他那飛劍,未必便能出神入化。那來聽消息的一個,更為低次。自問雖非敵手,也可週旋片刻。而仇敵又那般畏懼金鞭崖的朱真人,這就有文章可做了。環兒常去的水甚是隱秘,中間還有一截旱。為今之計,可命端兒隨侍你往水暫避個一天半天。明那廝來時,我和環兒、明兒如此如彼,不愁那廝不入我的圈套。得了手,固可稍為忿;縱然當時被他看破,有我老少三人,一面和他對敵,一面將各人的暗器同時發出,也不怕他不受重傷。如被他見機逃走,連我老少三人也往水裏暫避些,再覓安身保命之所,也來得及。只要一成功,不但報一個小仇,還可使那蔣炎知難而退,不敢再來侵犯。我們卻乘此時,從從容容將家移往金鞭崖鄰近隱居,託我那位當年好友,代求朱真人庇護。萬一邀得朱真人見憐,將他們小弟兄數人收一個去做徒孫,豈不更妙?否則匆匆逃避,此地離金鞭崖數百里,山路險峻,你又是個病體,豈能一之內趕到?萬一被敵人發覺追上,母子全家命休矣!除了金鞭崖,又無樂土,事已到此地步,只好試它一試了。”方母聞言,含淚點頭。便命方環到時務須謹慎,照計行事,不可絲毫大意。
當下計議停妥。連夜將手邊應用衣物食品打了包裹,先行乘天未明前運往水,方母也由方氏弟兄抬了運往水,安頓好後,方環才出回家,與銅冠叟父子準備應敵。
三人先在家內打坐養神。候至東方有了曙,小弟兄二人先將隔夜飯吃了一個飽。
照着預定計策,跑往百丈坪盤石上面,裝作納涼閒話,靜候敵人到來。這時天光甫有明意,一輪早被遠山擋住,四外山容黯淡,曉霧沉沉,清未唏,苔肥石潤。月兒還遠掛林梢,被霧一蒙,彷彿籠了一層輕絹,時濃時淡,越顯得景物幽靜,雲煙蒼莽。漸漸高風起,雲霧盡開,山容又變成濃紫。石縫野花怒放,映着朝陽,舒芳吐豔。
二人雖年幼,俱有絕好天資,又經過高人指教,本非俗物。先因急等敵人不來,未免煩悶。這時坐卧泉石之間,耳聽嬌烏情調,鼻端時聞妙香,遙天一碧,晨風送,頓覺機趣活潑,心懷曠朗,高興得喊好不置,言笑晏晏,不覺到了辰已之。
正談得起勁,忽見百丈坪對面山溝樹林之中,似有人影晃動。二人同時將手一指,彼此會意。各自先端詳了一下地勢,仍然故作不知,談笑自如。過有頓飯時分,那人已漸漸走離石坪不遠,忽然穿人棗林之中不見,方環、司明坐卧之處,如從下面往上望,本難發現。這時敵人慾前又卻,分明早在遠處望見二人坐談,想從別處繞上坪來偷聽。
方環便照銅冠叟預擬對答,一面與司明對談,一面又暗中卻用目留神敵人所繞行的路徑。沒有多時,果見叢樹隙後黃光一閃,似往坪後飛來。知快來到,拿眼一看司明。
司明便故意問道:“金鞭崖離這裏有好幾百里路,你又不似姑父會駕着劍光飛行,是怎生當回來的?可曾教你什麼本領?”方環道:“我生下地方兩歲,爹爹便往金鞭崖,拜在朱仙師門下學習飛劍,這多年只回過兩次家。我因我媽思念成疾,哥哥去接幾次,爹爹都不肯回來,昨天正在這裏當天跪求媽病早好,遇見一位矮道爺,他説他姓朱,能帶我到金鞭崖去見爹爹。我問他怎樣帶法,他用手將我一抱,身子便起在空中,沒有多一會,便到了爹爹那裏。才知他便是天下聞名的劍仙、嵩山二老之一的矮叟朱師祖。因憐我孝心,不但使我得見爹爹,還要收我作他的徒孫。我因為怕媽擔心,要回家。師祖説,我爹爹因近來有一個人思盜崖上仙草,不能離山回家,便命大師伯紀登送我回來。
還給了我媽一粒仙丹,説是等過幾我媽病好了,那時已將盜草的人捉住,定命爹爹回來接我。”二人照這樣編説的謊,只管一問一答。那石坪後面暗伏的敵人,早已聽了個真而又真。他哪知人家早有防備,以為此間居人並非仇敵眷屬。無奈同黨班輩較尊,情又暴,還想再聽一會,或許能得一些線索。誰知方、司二人説完這幾句與朱梅有關之後,忽又亂扯到連怎生玩耍淘氣之事,越聽越覺無味。總還想打聽個水落石出,決計繞回坪下,再作路遊山,向這兩個小孩口中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