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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無情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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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御花園鋪天蓋地的鮮花引人入勝,隱隱有淡淡的幽香傳來,叫人心醉神

李未央透過重重花枝,看到了坐在亭子裏的高貴妃子,臉上浮現起一絲微妙的笑容。

武賢妃出身名門,美貌無匹,可是在宮中,最要緊的不是出身和美貌,頭等大事是子嗣,一般的女子若是沒有子嗣,便很難坐穩妃子的位置,更別提一坐就那麼多年了。可是這位武賢妃,卻好好存活了下來,更是收養了一個兒子,將他培養成人,還幫着皇后協理後宮事務十來年。這份能力,絕不是誰都可以做得到的。

當年的自己,第一次與這位名義上的婆婆見面的時候,可是連腿都軟了。時過境遷,李未央相信,自己已經有足夠的自信和冷靜來面對這樣一位“故人”了。

涼亭四周站着十來名宮女太監,個個低頭斂目,噤聲屏氣,連一聲咳嗽都不聞。涼亭中間端坐着一位中年的美婦,頭上梳着時下最時興的髮髻,形狀就像天邊綺麗的雲霞,黑亮亮地堆在頭頂。她的皮膚細潤光滑,在陽光下顯得光彩奕奕,就像一塊美玉。那雙眼睛看起來黑亮透明,散發着美麗動人的光彩。紅潤的嘴微微帶着動人的笑意,就像間含着淡淡的花。此時,她正含着笑看着李未央,那笑容,非常的温和,倒不似個於算計的角

看到武賢妃這樣年輕美貌,李未央並不驚訝,她很清楚這位妃子非常在意保養自己的美貌,每天都會讓身邊的宮女們收集早晨的清,集在一起仔細地挑去雜質,用來烹茶;收集百花的花粉,做出最珍貴的香粉,用來搽臉;把最紅最鮮的花瓣和從花蕊中新取來的花混在一起搗爛,按着千年古方加上各養顏的材料七蒸七淘,取出華來做成胭脂。這些昂貴無比的養顏用品被裝在金盒玉壺裏,每天用來梳妝打扮。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養顏之術,她才能保有這麼長久的青和寵愛。

這世上,總沒有無緣無故就能長久的東西,無一不需要自己的努力和奮鬥,這一點,是當年武賢妃為李未央上的第一課,從某種意義上來説,初入皇宮的李未央其實並不習慣,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輔佐丈夫和討眾人的歡心,這位武賢妃或是嚴厲或是温和,教了她很多東西。正因為賢妃一直表現得像是一個熱情、體貼的長輩,所以李未央才把她當成自己最貼心的親人對待。可惜後來她才發現,武賢妃教會她這些的時候,並不是將她看作一個兒媳,而是讓她成為拓跋真的幫手,一塊完美的——墊腳石。出事的時候,正是這位她原本看來最温和最高貴的“婆婆”跳出來説她李未央狠毒自私,無德無才坐在皇后的位置上。那時候,李未央才恍然大悟,原來別人對她的好,並不是體貼和温和,不過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一旦這價值沒了,她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未央微笑着,上前幾步,行了禮。

在李未央行禮的功夫,賢妃也一樣在打量着她。初看她只覺皮膚白皙,相貌清秀,五官不算很美,但有一種説不出的味道。在她的刻意注目下,李未央卻能身姿拔,臉上還帶着盈盈笑意,要是不知道對方的手段,肯定會以為是一個害羞內向的小姑娘。然而武賢妃不是傻瓜,李未央這麼快在李家站穩了腳跟,先後挫敗了她的嫡母和那位傾國傾城的大姐,絕不是等閒之輩,照理説,這不過是李家的內宅爭鬥,與賢妃沒有任何干系,但事情牽扯到了拓跋真,這就讓她大為惱火了。倒不是説她對這個兒子有多麼喜愛,只是事關大局,她不能袖手旁觀。

“你這個孩子,看着就叫人喜歡,快起來吧。來,到我這裏來。”等李未央行完禮以後,賢妃很熱情地招手道。

李未央微笑着走上前去,賢妃笑臉盈盈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旁邊的女官道:“這孩子生的清秀,脾氣看着也是個好的,從前只聽皇上和太后誇讚她,卻從來還沒有見過,這回可算碰巧在這裏遇上了,也算是咱們有緣分。”當然有緣分,緣分還大。李未央笑了笑,乖巧道:“多謝娘娘誇讚。”賢妃點頭讚揚,很是自來,噓寒問暖,就像自家長輩一樣親暱,讓人心中充滿了温暖。李未央若非是早已瞭解她笑面虎的格,只怕會真的上當,以為她是心存善意,可事實上,賢妃若是對一個人笑得越温和,那這個人死的就越快。她如今對自己這樣温和,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賢妃忽而又開始打量了李未央的衣裳,輕輕皺眉道:“怎麼穿的這樣素淨?”李未央淡淡道:“家母過世,未央不敢穿紅着綠,可是宮中早有規矩不準着喪服,所以未央只能挑選了顏清淡的來穿。”她既沒有違背為大夫人守喪的禮制,也沒有破壞宮裏的規矩,賢妃還有什麼話説呢?

賢妃恍若不覺這話裏的太極,笑的更和藹:“你母親的事情我也聽説了,我記得庫房裏還有幾匹這樣素雅輕薄的布料,錦繡,你去找出來,給李小姐帶回去,算作是我的一點心意。”一名女官應聲出列,隨後快步離去。

李未央望了一眼對方離去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低下頭,温婉道:“多謝娘娘,未央不好意思受您的禮物。”賢妃擺了擺手,道:“客氣什麼!這些東西權作見面禮吧。”説着,她又道,“可惜了,你這個年紀,過兩年就該議親,現在碰上母親去世,只怕要多耽擱兩年,到時候年紀大了,只怕不好許人家。”這話説的頗有玄機,李未央彷彿聽不懂,出同樣的遺憾之:“未央倒是不急,反而是大姐到了年紀,”説到這裏,她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不過大姐和未央不同,她容貌絕俗,又是嫡女,三殿下和五皇子都很喜歡她,大姐説了,等母喪一滿,就可以定下婚事了。”賢妃面一變,眼睛裏有一道寒光閃過。

送給李長樂定親的玉佩,不過是為了穩住李家,也是為了拉攏蔣家,實際上她對這個李長樂可是一點兒都不滿意。如果李長樂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李家嫡女,想法子給拓跋真娶過來做正妃那還是個好謀劃,可偏偏李長樂自己愚蠢,跑去給皇帝獻策,了個裏外不是人,就連五皇子想要娶她,都被皇帝噴了個狗血淋頭,現在若論起拓跋真和她的婚事,還不知會惹出多大的麻煩。但是再麻煩,也比拓跋真趁着人家母喪和李家大小姐做出苟且之事要好得多,若是當時賢妃袖手旁觀,讓事情傳揚了出去,拓跋真受到的衝擊將要遠遠勝過李家。賢妃迫不得已,才會送了那塊玉佩去,權作為拖延之策。現在李未央説起這件事,賢妃更加堵心,偏偏還不能出絲毫端倪,不由暗自懊惱。

“傻孩子,我説的是你呢,你大姐自然有你父親去心,我是和你一見投緣才會這樣關心,多説了幾句,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賢妃不過瞬間,就恢復了往的神情。

“賢妃姐姐好興致,這麼大清早的在這裏做什麼?”一道聲音傳來,賢妃一怔,隨後回頭,頓時笑起來:“原來是德妃妹妹。”張德妃穿了一身煙紫百子刻絲紗袍,鬢髮疏疏地斜簪着幾朵暗紅瑪瑙垂蘇的簪子,看起來比耀目的賢妃要顯得恬靜淡雅許多。她在眾位女官的簇擁之中走進了涼亭,神寧靜如深水,波瀾不驚,連簪子上垂下的纏絲點翠蘇,亦只是隨着腳步細巧地晃動,閃爍出銀翠的粼粼波光。看到李未央也在,她淡淡一笑:“怎麼縣主一大早就進宮了。”李未央低頭行禮,心中卻暗自搖頭,從自己一進宮,只怕各宮就傳遍了,宮裏從來不是一個秘密的地方,今天不論是賢妃還是德妃,都是有備而來的。賢妃剛才的話,説明她不過是來試探自己的底細,而德妃呢?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在自己再三申明與七皇子毫無瓜葛之後,難道她還在動什麼心思嗎?一個母親保護兒子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可是如果過分了,她也不得不做出還擊,到時候勢必要牽連拓跋玉,從本心講,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太想毀了這步棋的。

“我看着縣主清純可愛,留着她多説了兩句,可巧妹妹你就到了。”武賢妃巧笑倩兮。

張德妃笑了笑,李未央看着是個純良的孩子,但那不過是表面現象,她本是個城府很深的女孩。上次鋒是自己失察大意,竟然被這個小丫頭耍了一把,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心機,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可惜他們彼此已經結下了仇隙,否則,定當為一大助力。這事,自己做得確鹵莽。需知,有時候,一步錯,步步錯,德妃眼中閃過狠厲。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見着這個少女,看着她如常般地應對自己,心裏,產生了一種異樣的覺。李未央口口聲聲要個專情的夫君,不允許男子納妾,所以玉兒越是堅持要娶她,越是不能留着她,否則將來玉兒真的被她蠱惑的忘記了大業,後患無窮!

而另外一邊的武賢妃冷眼瞧着,衣袖間的一串翡翠珠纏絲赤金蓮花鐲,在清晨的陽光中透着瑩然如水的光澤,這齣戲,她看得頗有興味,原本覺得李未央不過是個頗有心計的小丫頭,可看德妃的樣子,倒像是頗為忌諱。

張德妃一雙美目落在李未央的身上,倒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含了無限的冷意。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太監端着一個鑲金翡翠的匣子,施施然從花園另一邊走了過來。他走過來便向德妃和賢妃請安,然後道:“陛下賜了德妃娘娘一朵八尾鳳凰金簪,賢妃娘娘一盞翡翠琉璃盞。”匣子打開,果然見到一支金光燦燦的金簪,金簪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支八尾鳳凰,旁邊還有一盞碧綠的翡翠琉璃盞。

張德妃笑了笑,吩咐那太監上前來,素手取出金簪,仔細端詳片刻,隨後笑道:“我都這個年紀了,陛下還將我當成小姑娘,這種金簪漂亮倒是漂亮,可上面的寶石卻是七彩琉璃石,縣主這個年紀戴還差不多。”説着,隨意地在李未央的頭上比劃了一番,彷彿有將金簪賜給她的意思。

李未央退後一步,恭敬道:“娘娘在陛下的心中,永遠年輕美貌,未央身份卑微,不敢奢望。”張德妃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將金簪放回了匣子裏,狀若無意地道:“好了,蘭兒,送縣主出去吧。”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官應聲出列,微笑着引着李未央出去。

這名叫蘭兒的女官,容貌生得普通,卻非常温和,一路輕言細語:“縣主小心腳下。”

“縣主慢些走。”間或,她還會向李未央介紹一些宮中風物,“這是德妃娘娘最愛的鳳尾菊,那是皇后最喜歡的五葉牡丹…”説話的時候,聲音輕柔,婉轉動聽,有一種別樣的力量。

李未央看着她,陷入了沉思,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張德妃眼睛裏的寒光是殺機。她還是想要自己的命!可今天,為何這樣輕易地放過了機會?

“縣主在想些什麼?”蘭兒笑着問道。

李未央淡淡看了她一眼,仿若無意道:“我想,剛才太后宮中的引領女官去了哪裏?”蘭兒笑容有些微的收斂,如常道:“我們娘娘昨為太后繡了一本佛經,今一早本想親自為太后送去,可正好在花園裏碰上了賢妃娘娘,多説了兩句,便吩咐那個宮女將佛經送去給太后,免得她等急了。”

“哦,原來是這樣。”李未央彷彿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