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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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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深處,暗河潺潺,玉石金柱砌成的層層古室沿巨型裂谷而建,能工巧匠雕刻出飛檐疊瓦,朱藤窗欞,宅中軟被厚枕,雅緻富麗,只是那雕細琢的窗稜外,不見半點光亮,反而黑霧繚繞,陰暗濕重。

銅鼎,烈焰,石室中炙熱人。

原本鮮血淋漓的心臟在夜煉製中漸漸變,泛出淡淡金

隔數尺之遙,面慘白的青年角帶笑,輕輕捻起起一旁珍貴材料,以長勺添進鼎中後,手腕微動,極小心,極小心地調整着火勢大小。

隨着材料的添入,火勢瞬間加大,炙熱火舌如有形一般,開始繞卷着焰中事物舐。

心臟表層血淡去,金漸增。

盯視鼎中許久後,陰薊終於收回目光,垂目掩下眼中的貪婪狂喜,踱步走出這間只有他才能進入的煉房,轉進厚重石牆後的另一隔間。

這房間極乾淨,石壁以玉石鑲嵌,地上鋪着雪白厚毯,正中有一玉石平台,旁邊層架上擱有玉盆等物,這般清簡潔靜,依舊掩不住屋內一股鐵鏽般的血腥氣息,陰薊含笑走近玉台,朝趴卧石上,渾身不着片縷的女子柔聲道“好姑娘,你真是送了份再好不過的大禮給我。”女子趴卧,呆呆望着他,眼神空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陰薊將手浸入旁邊的玉盆細細清洗,微笑道“怪不得陰家的咒法對他全無用處,原來他身上被引過天火。”他笑着嘆息“天火至陽無可比擬,世間陰晦自然不能沾染其身,按説,凡夫便是嬰孩身上都有些許污穢雜質,絕無可能承受得起,這咒術聞所未聞,只怕天時地利人為,缺一不可,我那祖姑姑居然能做到,真是天縱奇才。”

“看來她真是極喜愛那傢伙呢。”想到葉航未死前那英氣,俊美無匹的模樣,陰薊突然有些遺憾,抬手覆上自己俊秀卻略顯僵硬,死人般慘白的臉頰,喃喃道:“真可惜,沒時間將他的皮帶回來…”聽了這話,女子神情呆滯分明已沒有神志,不知為何,眼中竟緩緩下眼淚。

“別哭了寶貝兒…”陰薊伸手替她抹去淚珠,動作温柔無比,眼中卻沒有一絲人味兒“當初答應過將你們做成燈讓你二人永不分離,現下是不成了,他已死了好幾,縱是屍身還沒下葬,那身皮剝下來也沒有用了。”看着女子越湧越多的淚,他角帶笑,細心解説“這剝皮吧,不能剝死人的皮,為什麼呢?因為人死不出三息,全身就開始萎縮硬化,那皮太死就一點彈都沒有了,剝昏掉的人的皮呢,皮膚又太過放鬆不夠緊緻,做出的燈不美觀,所以只有清醒地活剝才行,人一疼,全身就會繃到最緊,皮光滑,剝下來的皮才最適合…”他悠然自得的説着,像是一位書畫名家一面拈筆一面在客人面前介紹如何落筆才是最佳。

説完,他冰冷手掌慢慢撫上女子雪白細膩的脊背,嘖嘖讚歎“你的皮就極美,一點疤都沒有,定會是我做的最好看的燈。”越想越是心情愉悦,收回手時,他忍不住含笑低頭,在女子因冷意而起了細小疙瘩的美背上印下森冷一吻,温柔的低語猶如情人輕喃,“好姑娘,且忍耐一下,待今夜我煉好那至陽寶物後,就來給你剝皮。”————————————踏出室門瞬間,身後石門緩緩閉攏,封門符紙自動貼於其縫上,看了眼符紙,想了想,又抬手自袖中彈出一線銀絲隱入符紙。

裏面的東西太重要,萬萬不能被族人發現半點痕跡。

做完這一切,陰薊心情極好,悠然穿過煉室昏暗長廊,自底層旋梯緩步上行。

待到上層,平裏時常傳出癲狂咒罵或哀嚎慘呼的間間石室,均是石門半開,已無半個能靜下心來修習或煉藥的族人。

大概,都瘋了吧?

三百年來,尋不到續命人的族人年滿四十即亡,族中死胎連連,十胎裏僅能活下一兩個,祠堂無故崩塌十數次,各種離奇災難不斷髮生,彷彿被詛咒了一般,如今,偌大的屋羣,所住的陰家人只有不到百數。

再不改變命軌,陰家就要滅族了。

那個被追蹤了數百年的少女被抓回了多少,族人就狂熱慶祝了多少,這會,只怕都聚在九層天的大殿外等好消息了。

只是,把改命的希望全寄託於那個活了三百多年的陰家阿離的身上,還是太天真了點啊。

陰薊仰頭,眯眼望向被黑霧籠罩的第九層宅府,蒼白邊浮出一絲冷意——陰家的老祖宗,只怕,另有打算呢…

出了底層,長長石板街沿坡z字形層層而上,每走幾步,窄街左右兩邊高高的立柱上便自動亮起兩盞柔燈,上到老宅第八層,巨大的山腹中,亮出了一條蜿蜒燈龍,遙遙頂彷彿有磷石鑲嵌,在連綿燈火輝映下如浩瀚夜空一般,如若不去細看那燈上隱隱現出的血,景觀實算得上是絕美了。

上到九層,四周淡淡黑霧已有如實質,沾在肌膚上冰涼刺骨,黏膩甚重,古殿在霧中顯得混沌不清,隱約見殿前黑壓壓一片人頭,私下咬耳朵的話語在這幽深莫測的地底中鬼語似的飄來蕩去。

陰薊遠遠站定,細細聽了一下,知曉今殿門依舊沒有動靜,角微扯,卻並不往裏走,而是步到旁邊一人多的殿柱後,像前幾一樣,自袖中取出一片極薄,極光滑,卻泛着淡淡血,皮緞似的東西,他手指微動,很快剪出一個拇指大小的人形,口中喃喃施咒,隨後將之一拋,那人形忽如有生命般向黑霧瀰漫的殿頂飄去。

人形薄皮隱入霧中,飄過殿前人羣上空,落在森冷殿頂某處,無聲無息地從那處細小縫隙間一點點擠了進去。

黑黝黝,陰森森,濕不堪,死氣沉沉。

沒有亮燈,大殿裏面暗得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轉出後殿,才出現了一座奇怪的巨大石屋,沒有窗,半圓的屋頂,石縫中處處爬着青苔,陰陰仄仄彷彿百年墳窟,黝黑的大門鏽跡斑斑,隙邊隱約透出了一絲血微光。

這孤伶伶的一座死灰的怪屋,若隱若現在陰冷冰涼的黑霧中裏,神秘恐怖,簡直不是世上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薄皮沿着石室飄行了半圈未發現結界,輕飄飄落在門縫處,沒有一絲震動地,緩緩切進了石屋。

這是一間充滿了濃烈的黴味,腥味,和死味的闊大石窟,角落層架上擱着世間難尋的各種珍稀‮物藥‬,正中高台上放置一巨鼎,鼎身遍刻古怪符文,佈置一如數百年前陰家老宅中的煉丹窟,不同的是,這處並無爐火,大鼎依舊冰冷沉重的立在那裏。

貼滿了符紙的布幔遮擋住最深處兩丈見方的血紅大池,偶爾微動間,才能看到浮浮沉沉浸泡在腥氣沖天的血水中的清瘦少女。

襯着昏暗的燭光可見池周隔尺便焚香燒燭,香燭上貼滿了刻有陰傢俬符的符紙,濃稠體中,無數黑細絲像有生命般在少女身軀上爬行纏繞,只剩一雙纖手和一張冰玉似的臉還在血水外,絲緞般的長髮飄蕩在血中,她就像睡着一樣安詳。

“砰…砰…”血池之上懸有一大紅皮鼓,皮鼓邊嵌有一圈顏灰白的骨頭,鼓膜不敲自動,隔許久發出一聲低沉悶響,聲音極微弱,猶如將死之人隨時可能停止的心跳。

薄皮小心翼翼探身,頭形處像是眼珠的兩點凸起處咕嚕嚕轉動了兩下,陰測測的想窺探出石窟內的情形,這時內裏傳出細微的衣袍拂動的聲音,那皮立刻伏地緊貼石板,不再有動靜。

被黑袍罩住的乾瘦身影鞠僂着,似乎有些吃力的抱着個黑乎乎的東西緩緩從裏面走出,一步一,幾乎只剩下殘出的氣,衣袍擦過地面,發出“嚓…嚓…”的聲音,陰森又詭異,走到池邊,她彎將懷中的東西往血池中拋去“撲通”一聲,血花濺起老高,那東西在血水中轉了兩圈,方緩緩沉下,原來是一個頭上釘滿了針的嬰孩屍體。

血水翻湧,一陣淒厲慘絕的嬰鬼哭聲在血池中盪開,浸泡在血水中的少女身體倏地搐起來,蒼白嘴角滲出血跡。

被黑袍罩住的頭顱伏低,雞爪般的老手顫顫巍巍地往少女白玉臉頰處摸去,乾癟指尖落在那柔冰涼的肌膚上時,動得發起抖來,“…至純至淨…真是。。完美…”黑袍下,枯啞老聲碎碎念念,掩不住貪婪了幾百年的慾望。

隔得太遠聽不分明,緊貼地板的薄皮悄然拱起往血池處挪去,卻不想那看似空曠的大廳中間竟是設了結界,觸動剎那,黑袍老婦發出尖鋭斥聲:“誰?”一道陰風劈來,薄皮逃離不及被震至半空,瞬間“嘭”的一聲炸成碎片,半空中掉落下兩顆圓溜溜的帶着血絲的眼球!

殿柱後,陰薊掩目震退,後背“咚”地撞上大柱。

“嘶——”他扶額低,好半響才恢復了目力。

轉出殿柱,他站在大門外,陰冷望向那殿宇最深處,輕輕磨牙道——“…這老不死的…”這時袋中有紙符微微抖動,他伸手夾出並展開,見符上顯示數里之外正有人進入封石礦山,皺眉,伸手招來兩個瞧見他後出來朝他行禮的族人,“外頭有人找來了,去看看,正值緊要關頭不宜出事,如果是來求符的,嚇走便是。”族人恭敬稱是,忽又問“會不會是苗寨的人?”

“是又如何?”陰薊挑眉“苗人寨姥終身不得出寨,她那大孫被我重傷,孫女功力尚淺便是帶人找上門來也不足為懼,陰家結界豈是那般容易被打開?過了今夜,便是苗人傾族而出又能怎樣?有來無回罷了。”族人聞言目狂喜,點頭飛身離去,陰薊眯眼一笑。

待今夜子時那東西煉成,他便胎換骨,烈陽之下再不懼怕,若再能得到那個身心潔淨得如初生蓮花般的阿離,一個泣血,一個泣淚,生下的血脈將是何等優秀?陰家就可血脈重塑,輝煌再現,現下這些個扶不起的爛泥,扔掉又何妨?

————————————凜凜風雪中,荒山野路被雪鋪成白茫茫一片,老勇幾人艱難穿行其間,最前方葉航速度驚人,一掠便是幾丈之遙,如遇荊棘斷樹或山石擋路,也不掠上翻過,而是以掌闢出勁風將障礙清除,方便後面三人緊跟,老勇一路只見各種碎屑四濺,直看得心驚不已。

急行了一個多鍾後,幾人見到了荒廢好幾年的封石村。

一到這裏,雪勢變得濃密,積雪將曾經到處都是礦石灰塵的道路掩蓋,只出半截枯萎的茅草,泥土路兩邊散落着一些灰的木板窩棚,幾乎都已毀敗,一路穿過去,腐爛木屋中偶爾出已看不出顏巾一角,棄在地上的塑料暖水瓶被風颳得微微滾動,荒涼,寒冷,沒着這片早已沒有人跡的地方。

風颳在臉上是刺澇澇的割痛,衣服裹得再緊也沒有用,每都冷得快要得豎立起來,髒兮兮的半塌窩棚上塑料布被風吹出譁剝聲,彷彿在召喚這幾位不速之客鑽進去避一避這快要凍到骨頭縫裏的寒,可這幾人並不停留,匆匆踩着積雪前行,穿過窩棚區,那光禿禿的,坡度平坦的山丘另一面,便是傳説中鬧鬼的封石礦山了。

黑黝黝的礦山遠看寸草不生,近看倒是零零散散長出了一些枯黃灌木,遠光手電一掃,可見半山還有個未拆走的破舊井架,井架旁不遠處,是一團黑乎乎暗影。

那就是鎮鬼廟。

那兩扇窗,像眼,那一扇門,似嘴。

門被風吹開。

像惡鬼張了嘴,隨時等着噬自投羅網的人,然後,帶他們進入森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