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海底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是阿義!

我看着阿義四肢無力地被暗捲走,猶如巨手中昏的螻蟻般,無力頓時湧上心頭,阿義瞬間便會葬身在海溝裏!

我的氣力本已不足,此刻卻勇氣倍增,雙眼死瞠,盯着被漩渦入海溝的阿義,順着退狂猛的巨勁,拔足往海溝裏狂奔,漲時便勉力邁步向前。終於,我意識模糊地爬下海溝,抓起昏的阿義,運起早已不存在的內力,竭力爬出海溝深淵。

我抓着阿義,神智錯亂地在海底走着、走着,茫然搜索着應當看護着我們的師父,我的內力已經消耗殆盡,支撐着我的,是阿義瀕死的危機

師父該不會找不到我跟阿義吧?

還是,師父本就沒跟在我們後面?

我沒有力量了,只能抱着阿義,跪在寒冷的大海里。

只剩下一個方法了…

師父,求求你找到我!

我握緊拳頭,回憶起王伯伯那張醜惡的嘴臉,發狂猛的殺氣!

殺!

“沒事了。”我睜開眼睛,體內一團火燒得正旺。

師父微微笑,坐在我身後,一手貼着阿義,一手貼着我,我看看身旁的阿義,阿義蒼白着臉,紫的嘴微微張開,我想喚聲“阿義”卻只是吐了口鹹水。

阿義睜開眼睛,虛弱説道:“謝啦,師父他這死沒人的…”我點點頭,又吐了口鹹水,弱聲説:“師父?”師父歉然道:“我看到一隻鯊魚往一羣釣客遊去,我怕鯊魚傷人,所以先走過去將鯊魚趕走,一回頭,你們已經不見了,海里模模糊糊的,我緊張得不得了,幸好你及時發出殺氣,我才辨認出你的方向,將你們倆抓上岸。”我的眼睛大概持續翻白吧。我無力道:“師父,去你的。”師父一陣臉紅,説:“別再説了,是師父不好。”乙晶紅着眼,坐在我身旁,説:“我以後再也不看你們練功了,嚇都嚇死了。”師父的手離開我跟阿義的背心,説:“沒事了,你們繼續行氣過,喝點熱薑湯就好了!”説着,兩手捧着裝滿薑母茶的鐵桶,運起內力將薑母茶煮沸。

我跟阿義一邊發抖,一邊喝着熱薑湯,看着濤洶湧的陰陰大海,我勉強笑道:“嘿嘿,其實裏面比外面可怕一萬倍。”阿義縮着身體,點頭道:“沒錯,要我再下去一次,乾脆殺了我。”我看着熱薑湯冒出的熱氣,握着乙晶的手説道:“嗯,死也不下去了。”師父並沒説話,只是愧疚地坐在一旁。

後來,過了幾天,我跟阿義居然又在海里走來走去,莫名其妙地尋找師父亂丟下去的重物,至於為什麼,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是瘋子吧?

而那天除夕夜,我告別阿義跟乙晶後,便拉着師父到我家作客,一起吃年夜飯,而那場年夜飯,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除夕夜。

那天,爸還沒回台灣,家裏倒是滿一堆稀奇古怪的親戚與客人,居然還有我痛恨的王伯伯,家裏的客廳擺上三大桌豐盛的年夜菜,死大人們忙着煙打,成打的不知名小孩在沙發與走道間來回翻滾着,扮演金獅王跟銀獅王等等電視人物,大家有説有笑的,我倒像局外人似的。

我站在餐桌旁,發現沒自己的位子後,便拉着師父上樓去,打算待會到廚房捧幾盤菜,跟師父在“”裏享用比較温馨的年夜飯,而師父傻傻地跟在我後面,對我的決定沒有意見。

正當我們走上樓梯時,我終於被媽發現。

“淵仔,吃年夜飯!”媽看見師父跟在我後面,於是又説:“老師也一起用餐吧!”師父彬彬有禮地拱手作揖,眼神示意我一同下樓用餐,我悻悻拉着師父,站在擠滿了死大人的餐桌旁。

“淵仔去哪兒玩啦?一身髒兮兮的?哎呀,老師也真是的,也陪淵仔玩成那樣子,哈哈。”張阿姨這胖婆娘看着我,施展她皮笑不笑的噁心技巧,從客廳角落拉了張椅子要我坐下,我看了看,又拉了張椅子給師父坐,兩個剛剛從海底爬出來的臭鹹魚,就這樣擠進原本就十分擁擠的圓桌。

這真是一場糟糕透頂的年夜飯。

我跟師父身上的臭味燻擾着客廳,而我自顧自地夾菜給師父,兩人默默吃着飯,但餐桌上的人個個皺起眉頭,媽忍不住開口:“淵仔,你帶老師去洗個澡,再回來吃飯吧?”我看了看師父,師父紅着臉點點頭,於是我站了起來,想帶師父先洗個澡。

“好臭。”王伯伯笑着説。

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斜眼看着王伯伯的肥臉,他被我看得渾身不自在,打個哈哈説:“聽説淵仔最近成績不大好,嘿嘿,還請老師多多教導教導淵仔。”我鋭利的眼神瞄到王伯伯的髒手,正放在媽的大腿上。

我看了師父一眼,便徑自走到王伯伯身旁。

王伯伯嘻皮笑臉道:“淵仔,這麼快就跟王伯伯討紅包啦?”説着説着,王伯伯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親切地着我。

“王伯伯。”我冷冷地看着這頭肥豬。

“好乖。”王伯伯笑咪咪地説。

“去死。”

“啊?”我抓住王伯伯的手,輕輕一扭,沒有什麼狗“喀擦”聲,王伯伯的豬手立即臼。

“啊…啊…”王伯伯滿臉大汗,驚慌地嚷着。

我拿起桌上的半温半熱的火鍋,慢慢地淋在王伯伯的頭上,王伯伯手痛得不敢亂動,又被我淋上鮮濃的火鍋湯。

客廳的人全都吃驚地看過來,張阿姨的筷子跌在地上。

“再讓我看到一次,你的手就像這面牆一樣。”我瞪着臉如金紙的王伯伯,放下火鍋,走向掛着庸俗假畫的牆壁,一掌橫劈出去,牆壁悶聲崩開一塊小缺口,巖砂瀰漫。

所有親戚都傻了眼,連媽也張大嘴巴,我不理會大家詢問的眼神,拉着神自若的師父到廚房拿了四盤菜,上樓吃飯,也不洗澡了。

我跟師父坐在地上,拿起菜就吃,除了王伯伯的哭聲外,我沒聽見樓下有任何聲響。

“對不起。”我嘴巴里都是菜,不敢看着師父的眼睛。

“不,你有你自己的決斷。”師父狼虎嚥着,看着我繼續説道:“你有你自己的一套正義,我相信自己的徒弟。”我地説:“師父,謝謝你。”師父搖搖頭,抓了把長年菜進嘴裏,説:“我才要謝謝你這小子,請我到你家吃頓年夜飯。”我看着師父,想到師父落寞的一生。

姑且不論師父錯亂自編自導的武俠往事,師父在這世界上,應該有親人吧?要不,就算師父是渡海來台的老兵,也該有朋友照應吧?

“師父,你…你在這公元一九八七年,有親人嗎?”我問,雞腿好吃。

師父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説:“我也搞不太清楚。”我又問道:“搞不清楚?師父後來還有結婚嗎?”師父搖搖頭,説:“沒啊!我念念不忘花貓兒,怎麼可能跟別人結婚哩?倒是有個自稱我女兒的女人,佔去了我員林的窩,害我不想回去,唉,這怪事就別提了。”我到有些好笑,又有點蒼涼,一個武功奇高的老人,竟被自己的女兒趕出家門,有家歸不得,師父只好夜夜睡在八卦山的樹上,偶爾教功夫教得太晚,才待在“”裏跟我窩着睡。

我看着蒼老的師父,想着這幾個月來,師父教我練氣擊掌的種種,師父的後半生窮困潦倒,瘋瘋傻傻,他對正義的希望與執着,全寄託在我跟阿義的身上…

“打電話叫阿義來吧!”師父説道。

“今晚也要練功?”我問,拿起話筒。

師父點點頭,於是我撥給了正在搶劫親戚小孩紅包的阿義,叫他過來練功。

半小時後,阿義心不甘情不願從樓下爬上了“

“給你們的。”師父從背袋裏拿出兩個陳舊的紅包袋,遞給了我跟阿義。

師父的笑容擠開了臉上的皺紋,説:“以後要好好練功啊!”我跟阿義緊緊握着紅包袋,我的心裏澎湃着一股想號啕大哭的衝動。

“師父,你真夠義氣。”阿義笑着收下,又説:“弟子一定會好好練拳,消滅武林敗類!”我也説:“師父,雖然你老是不肯把故事説完,不過我知道藍金還沒死,對不對?你放心!總有一天我跟阿義會殺了他!”師父的神大為動,摟着我們説道:“好!總有一天掛了他!”那年師父給我的紅包袋,裏面裝着兩張綠的一百塊錢。

那個紅包袋,現在一直一直都放在上衣口袋裏,陪我踏上一段不能回頭的路,一直温暖着我的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