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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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安娜曾經想向警察告發,並從飯店的窗口往路上丟出許多東西,等着警察經過。她也曾經大聲狂叫一定要報復,在房間裏繞着圈走個不停。
還有一天,她走到b-阿特曼百貨公司,站在賣場中央,用幾乎響遍世界的音量嘶喊着密斯-傑寧斯的壞話,還一直亂吼着,如果要繼續這樣生活,不如自殺算了。
她還曾經有一次讓鸚鵡在房間飛的時候歇斯底里症狀發作,不小心踩死鸚鵡。那一刻安娜瞬間陷入震驚狀態,晚上無法入眠,一直在房間裏哭叫着直到天亮,這種震驚狀態持續了好幾天。
一九三零年七月二十四號,法律上判斷安娜為神異常者,必須住進神療養院。安娜因為拒絕住院,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幾個強壯的看護破門而入,強行把她帶走,讓她住進威徹斯特郡(westchestercounty)的四風療養院。
這裏的住院費也是全額由密斯-傑寧斯支付,但是最後的結論還是覺得安娜最好回到歐洲。這次安娜被強制地安排登上德國船,遣送回德國。
一到達德國,安娜就被送進位於漢諾威郊外的依魯騰神療養院。經過一段漫長且不愉快的住院生活,一九三二年時安娜在一位德國律師的努力奔走下得以離開醫院。安娜之後回到了柏林,接受漢諾威報業巨頭馬薩克夫婦的資助,住在市內的公寓。可是一九三四年左右起,安娜再次出現神經衰弱的症狀。
當時在德國希特勒的納粹勢力逐漸抬頭,有一天安娜接到納粹的通知,要求她和波蘭女工法蘭西絲卡-夏茲科斯卡的家屬見面。安娜一開始很堅決地拒絕這項要求,但是終於敵不過再三的要求,開出如果可以和葛雷普-包特金一起就願意見面的條件。在納粹要求之下,葛雷普-包特金從紐約來到柏林,安娜不情不願地和他一起到警察局去,和夏茲科斯卡一家見面。
夏茲科斯卡一家證明了安娜並不是自己家族的一份子。從前法蘭西絲卡的哥哥證明安娜是自己妹妹,其實是收了羅曼諾夫家族中某個人的錢,所以才做偽證。類似這種收買行為,以往安娜本身也體驗過不少次,易內容多半大同小異“我們付你一筆錢,你就不要再這麼愚蠢地主張自己是羅曼諾夫的公主了。”可是目睹這場會面的納粹,開始認為安娜的主張或許值得相信。
羅曼諾夫家族的人為了將存在英格蘭銀行裏的安娜塔西亞的陪嫁金佔為己有,將這件事鬧上了法庭,一九三三年,柏林中央地區法院作出了俄羅斯皇帝及其一家已在葉卡捷琳堡全部死亡的判決,這項判決實質上已將安娜排除於所有權者之外。一九三七年,安娜為了反抗這項判決,決心要向法院提出自己的主張。
這場官司的爭論點是關於羅曼諾夫的遺產所有權,但對安娜來説,卻是既漫長又乏味的過程,她在爭訟期間漸漸對審理內容顯得漠不關心,開始呈現反抗的態度。而安娜提不出自己是俄羅斯公主的任何證據,不管再怎麼用俄文跟她説話,她都不以俄文回答,只用英文或德文回答。另外,有些安娜塔西亞一定會知道的情報、關於葉卡捷琳堡的屠殺、為什麼只有自己逃過一劫,還有她逃離葉卡捷琳堡的路徑,為什麼能夠避開革命軍的耳目,在暗殺事件發生後兩年出現在柏林?這些問題她一個都無法回答。
一九四一年,柏林的中央地區法院撤銷了安娜塔西亞的申請。安娜雖然繼續提出上訴,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況越來越白熱化,所以審判的進行明顯緩慢,到了一九四二年,法院宣佈這個案子的審理將暫時中斷,等到戰爭結束為止。
這時候安娜獲得柏林的希特勒總理召見。安娜相當欣賞希特勒企圖創造新德國的手腕,所以馬上接受了這次招待。
在官邸與安娜見面的希特勒,用相當紳士的態度對待安娜。安娜一走進總理的房間,他馬上站起身來行禮,用“公主”這個敬稱來稱呼安娜。他告訴安娜,自己調查了不少關於安娜的事,所以知道英國皇室不但背叛了安娜一家,也背叛了安娜。希特勒自己馬上就要進軍蘇維埃聯邦,所以一定會把殺害安娜雙親的布爾什維克黨羽連剷除,他還答應到時候一定會以安娜為中心,重建羅曼諾夫王朝。安娜在這一瞬間,彷彿又回想起不好的記憶,讓她的神稍顯混亂。
希特勒接着告訴她,自己在蘇聯之後會接着平定英國,請安娜放心。希特勒自始至終都保持着相當恭謹的態度對待安娜,一點都沒有表現出懷疑她來歷的樣子。他的態度讓安娜受到相當大的動,也覺得相當驕傲,她曾經多次表示,這次的體驗終其一生都是支持她的力量。
戰爭期間安娜在某個貴族所有的漢諾威房子裏度過。雖然因為疲勞和結核病而病倒,還是苟延殘到戰爭結束。戰爭結束後,安娜拜託德國東部地區的朋友幫助她搬家,但是一到達這個家的廚房,蘇維埃士兵就闖進家中。安娜慌忙之中用刀子刺向對方,接着立刻逃亡了。
安娜後來好不容易逃到東西德的國界線附近,住進西邊的小村烏塔廉哈爾特的診所。暫時得以息的安娜,在這裏寫了一封信給紐約的葛雷普-包特金。葛雷普很高興接到安娜平安無事的消息,兩人的書信來往在這之後持續了二十年。
一九五四年,紐約的百老匯上演了“安娜塔西亞”這部新戲,大受好評。這個故事是以安娜-安德森的親身體驗作為故事的基本骨幹。住在“達爾道夫醫院”身份不明的年輕俄羅斯女“安娜”出院後馬上從橋上跳進河裏企圖自殺,但是卻被布寧這位年輕貴公子救下。布寧知道瑪麗亞皇太后正在尋找行蹤不明的孫女安娜塔西亞,開始訓練安娜讓她冒充公主。於是安娜終於得以和皇太后見面,不過皇太后知道其實安娜就是真正的安娜塔西亞,兩人淚滿面地相認,故事有了幸福的結局。
這個故事的原著後來被華納兄弟買下拍成電影,由英格麗-褒曼擔任女主角。英格麗-褒曼在劇中的湛演技讓她贏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但是葛雷普對這部電影到相當不滿,認為這會對安娜戰後重新開始的官司帶來不好的影響。安娜也曾經大罵過英格麗-褒曼是“那隻瑞典母牛!”一九五六年時,在德國“安娜-安德森是否為安娜塔西亞”這部電影首次公開上映,引起烈討論。電影中並不否定安娜就是法蘭西絲卡-夏茲科斯卡的可能,從此以後,安娜就被世人視為騙錢的騙子,她居住的烏塔廉哈爾特這個小村子,也成為愛看熱鬧的人常來探訪的世界知名景點。而安娜實際面對的現實,卻和好萊塢電影相去甚遠。安娜-安德森太過有名之後,開始出現許多後遺症,甚至連當時偶爾出現的善意意見,也因為世間對安娜的反而被封鎖。
安娜-安德森和帝政時代安娜塔西亞的紀錄,不論在年齡、紀錄中留下的身高等等都相當一致。而耳朵的形狀在人的一生中並不太會有變化,所以在判斷不明人物一致與否時,可以發揮和指紋同等的效能,而經過鑑定的結果,當時留下的安娜塔西亞照片裏的耳朵,和安娜-安德森耳朵的形狀相當相似。可是,重要的臉部五官的差異,卻讓外界非常懷疑。
法官在俄文專家的陪伴下,造訪了安娜在烏塔廉哈爾特的住處,安娜還是一樣拒絕用俄文對話,關於自己一個人存活下來的原因,還有從葉卡捷琳堡到出現在西伯利亞運河這之間的經過,完全保持沉默。這麼一來,身高、耳朵形狀、年齡的一致等等都失去了意義,外界和法院的看法,慢慢傾向安娜是當時的好幾位假安娜塔西亞中“偶然有好幾種條件吻合,也活得最久的幸運冒牌貨。”一九六一年五月十五,法院基於尼古拉二世一家在葉卡捷琳堡遭到屠殺已是歷史的事實,因此下了判決,認定安娜-安德森主張自己是公主一事完全沒有據。判決中並帶着言外之意,暗示原告為法蘭西絲卡-夏茲科斯卡的可能相當的高。
安娜繼續上訴,轉送漢堡高等法院審理。之後的審理又新增了筆跡和頰骨與眼睛、額頭距離的測量。關於筆跡出現了肯定的結論,但是下級法院判定“一致”的耳朵,到了高等法院卻出現“不一致”的結論。判決的走向似乎對安娜不樂觀,如果這時再次被下了否定的判決,安娜可能很難繼續待在德國。
安娜塔西亞的朋友葛雷普-包特金開始計劃,當安娜輸了這場官司,要再次讓她搬到美國住。但是這個計劃,可想而見將會遇到很大的困難。出生年月不明的安娜-安德森,並沒有正式護照,看她的年齡,這次赴美不適合用觀光簽證,應該考慮永久居留。不管怎麼説,都需要取得永久居留權,可是她們一直找不到好方法。
葛雷普把這件事廣為宣傳,告訴美國的支持者,尋求大家的援助。這時候,有一位美國人熱心地回應了。他就是住在維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的歷史學家、資產家約翰-依考特-馬納漢。他是葛雷普的朋友,在當地是位傑出的歷史學家、族譜學者,同時也是一位羅曼諾夫王朝的研究學者。所以關於安娜塔西亞的背景,他比之前的相關人員都要清楚,同時也是安娜塔西亞的崇拜者。
再加上他是位有力人士,和多位美國政府要人都有私,他答應在多份宣誓證詞上簽名,寫了許多封信給美國國務院和德國領事館,可説是個求之不得的大人物。
一九六五年,紐約百老匯計劃上演以原本的“安娜塔西亞”為藍本、搭配拉赫曼尼諾夫音樂的“anya”大型音樂劇。這出音樂劇又大大地歪曲了事實,相當具有娛樂,但是安娜-安德森也會得到著作權收入,所以她也沒辦法阻止這類演出。因此,以一個童話故事主角來説,安娜塔西亞給世人的印象實在太過暴戾,由於和劇中年輕女主角印象的落差,一般人實在很難接受這個已經六十幾歲的嬌小安娜-安德森,就是現實生活中的童話公主。
一九六八年美國發生馬丁-路德-金牧師和羅伯特-肯尼迪遭到暗殺的事件,社會上一片騷動,這時候德國依然繼續着安娜的審判。支持安娜的人們寄來許多跟羅曼諾夫有關的照片和紀念品,這些都被收藏在安娜的住處,但是有六十隻貓和四隻狗徘徊在此地盤上,時時都有破損的危險。
法官在俄文專家陪同之下,再次來到安娜的住處。可是這時候安娜也完全不回應俄文的對話。最後作出的判決是,安娜敗訴。
五月份時,安娜從家的內側裝了門閂,讓任何客人都無法接近。她幾乎沒有吃東西,終於一個人在屋裏昏倒。偶然發現的醫生跑來替她注了嗎啡。恢復意識的安娜大叫着:“我不要看醫生,不准你們帶我去醫院!”不久,她便失去了意識,被送到醫院。
這些事都成為讓好事者看得津津有味的新聞,使得安娜不得不盡快赴美,機票很快就準備好,而安娜自己也並不反對赴美。
約翰-依考特-馬納漢是維吉尼亞大學教育系系主任的獨生子。因為他父親投資維吉尼亞州的不動產而致富,所以他從小在富裕的家庭中長大。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維吉尼亞大學,還申請到哈佛大學的研究所,後來取得歷史學博士。第二次大戰時以海軍士官身份服役,退役後在美國南部的小規模大學執教鞭。在十年前左右,回到了故鄉夏洛茨維爾。
從父親那裏繼承的遺產,讓他可以收集歷史資料和書籍,他家簡直就像一座圖書館似的,後來安娜-安德森把歐洲的支持者送來的種種跟羅曼諾夫相關的照片和紀念品也帶了過來,於是他家就變成了個博物館。可是在他們死後,這些物品並沒有繼續被展示保存。
一九六八年七月,安娜-安德森抵達了華盛頓達拉斯機場。後來約翰-馬納漢回想這段記憶,曾經對朋友説,當時安娜臉上充滿不安的表情,嬌小的體態顯得特別楚楚可憐。他完全沒有懷疑安娜是公主的可能,用最極致的禮節來接她。據他的專業知識,他知道身為一個歷史學家、同時也是一介平民的自己,能遇見安娜是何等光榮、又是何等具有歷史意義的大事件。
安娜-安德森和自己的老友,忠實的葛雷普-包特金一起到夏洛茨維爾的馬納漢家。他們受到約翰-馬納漢和宅邸的管家歡。兩人在這裏度過了一段舒適的時光。夏洛茨維爾的周邊有閒靜的田園風景,對於在歐洲長大的婦人來説,是個不壞的居住環境。
約翰-馬納漢提供了安娜-安德森停留美國時的住處,但起初並沒有結婚的意思。雖然法院判決安娜沒有遺產繼承權,但還是有很多人認為,馬納漢接近安娜是看上了羅曼諾夫王朝的遺產。
可是,這時候安娜面臨了嚴重的問題。因為安娜是用觀光簽證進入美國的,所以六個月後,也就是隔年一九六九年的一月十三之前,她就必須離開美國。可是,不管歐洲或是任何地方,都沒有安娜能落腳的地方了。她必須待在美國才行。
這件事最快的解決之道,就是和美國公民結婚。葛雷普已經取得了美國公民權,前幾年子也已經過世,本來他跟安娜結婚也是一個方法,但是那時候他的健康狀況稍嫌不佳,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結婚。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並沒有足以供養安娜的資產。
有一天,葛雷普對約翰這麼説:“約翰,我不能和安娜結婚。”於是約翰-馬納漢便點點頭,很乾脆地説:“ok,那我和她結婚吧。”就這樣決定了安娜晚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