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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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啓孜峯上,總能看見比其他季節還要多的登山愛好者,各大小不一的帳篷在海拔4700米的營地上最為集中。他們注意到,在這些人中間,有一個人非常奇怪,他看上去像是來登山的,卻從不做任何適應訓練。他也沒有隊友,因為從沒看見他跟誰説話。他只是每天在營地附近走來走去,打量着每一個登山者的臉。久而久之,有人看出,他在等人。他坐在火堆旁遙望山下的姿勢,就是在等人。
也有人偷偷地認出了他。他們説,他就是那個不久前啓孜峯山難的領隊。那天他們居然愚蠢到走了最危險的路線,導致兩人死亡,一人失蹤。事隔才兩個星期,他又來做什麼呢?
格爾明白那些奇怪的眼神。但這些都無關緊要了。他來到這裏已經四天了,可仍然沒有等到他要等的人。他的手上,是一本淡綠封皮的記本。這幾天,除了四處查探那人的消息,吃飯和睡覺的時候,他都會把它展開,從上次停下來的地方開始看起。這本記與他要找的人有關係嗎?不能説完全沒有。但引格爾的,並不是這種可有可無的聯繫。可以説,他被它打動了。兩個相愛卻又陰差陽錯的人不能在一起,是這本記的主題。而這兩個人,他都認識。
一個,是被女生暗暗仰慕的偶像,雲鵬。
另一個,是這本記的主人,週週。
最早的一篇始於去年10月11。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種事。但今天它真的發生了。我看見他的時候,就知道我們相互屬於彼此。我已經愛上他了,但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原來他就在我們班上。真沒想到,怎麼前幾天沒注意到呢。他叫雲鵬…可是,我不敢跟他説話。要怎麼辦才好?”
“一個月了。我多麼希望他能主動跟我説話…”
“這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他為什麼會變成林布的男朋友?如果我能早一點認識他…”
“他們看上去很般配。人人都這麼説。也許我應該放棄了。我這麼平凡,又不愛説話,他怎麼會注意到我呢?
…
昨天,他來找林布了。我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他看出來沒有…”
“我受不了了。我不能再看見他們!”
“今天有個男生約我出去,説喜歡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很可憐。是想到我自己了嗎?喜歡別人,而對方又不喜歡你…david看上去人不錯,也許,是該重新開始了…”
“今天,他跟我説了第一句話。他説,你平時好像不怎麼説話。但是我居然連一句輕鬆的回答都不會。我真笨。當時臉肯定紅了…我怎麼能這樣?我已經和david在一起了,不能再想他了…”
“我能到他的目光…是錯覺嗎?一定是錯覺,我不能再自作多情下去…我哪一點比不上林布…”
“我努力試過,真的。但我就是無法和david像戀人一樣相處。我沒有那種覺。我對不起他…他説要在‘那個’的時候拍照,我該答應他嗎…”
“不敢相信!我們竟然在寢室聊了一個晚上!我覺得好幸福。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雲鵬…不知道他的覺怎麼樣…我居然還沒有忘記他…也許永遠也忘不了了…”
“我該怎麼辦?今天,他吻了我。我知道他喝酒了,可是,我就是沒法拒絕他…他是把我當成林布了嗎…”
“他説他清楚地記得昨天的事!那是什麼意思?表示真的在吻我,而不是林布?我很亂…”
“今天是既痛苦又幸福的一天。他説,他愛我。我知道他説的是真的。可是,他又説不忍心和林布分手…就算他們真的分手了,難道我就會毫無愧疚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快樂。尤其是林布不在的時候,在寢室裏做我們想做的一切…”
“david明顯到我對他冷漠了。他很不高興,今天發了很大的脾氣。我想,應該跟他説清楚了。這樣下去,既折磨我,也折磨他。我總是在演戲,在david面前,在林布面前。他們不知道,我和雲鵬已經好了一個多月了。再裝下去,我快要瘋了…”
“我沒想到david是這樣的人!他居然用上次拍的照威脅我,不能跟他分手…每次和他躺在牀上,覺像在被強姦一樣…可我該怎麼辦?誰能救我?我不能告訴雲鵬,否則事情可能會更糟…”
“只能這樣了。他看上去也沒有和林布分手的意思。但我能到,他和林布之間似乎越來越淡漠了。不僅僅是他,好像林布也是這樣。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在一起呢…不過,反正我和david也同樣不能分手…也許我們就要這樣互相折磨一輩子吧…”
“要上雪山了。我好動。很想看看雲鵬登山的樣子,一定很有男人味吧。只是要和david同去。但是如果沒有他,我也沒有理由去參加什麼登山隊。據説那上面很危險呢,不過,為了雲鵬…”最後一篇,寫於出發的前一天晚上。
“明天就要出發了。睡不着覺,總想着雪山是什麼樣子,想着雲鵬。他現在一定已經睡了吧。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這次雪山之行,將是我的一個大子。很重大的子。為什麼會有這種覺呢?是因為第一次和雲鵬一起出門嗎?還有林布?那幾天,我們三個,會天天在一起,覺會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林布從來沒有看出我和雲鵬之間的關係,其實,我覺得她的心裏,也有很多心事。我一點也不恨她,只是有點忌妒。那是不可避免的。儘管雲鵬告訴我,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做愛了。可是聽見別人説他們很配,我就很傷心。雲鵬也無意中跟我提過,他們是被綁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擺david。劉簡説她一定想辦法幫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她也喜歡雲鵬,她的男朋友餘海雲,好像也知道這個,他們還經常偷偷地吵架,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分手。大概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難言之隱。比如我,比如劉簡,比如雲鵬。其實,像雲鵬這樣的男生,哪個女孩不喜歡呢?所以,這個秘密我始終沒有告訴劉簡,我怕傷害她,也怕傷害我們之間的友誼…”結尾處,是這樣一句話:“我始終有預,我覺得,這件事,最後也許會以悲劇收場。就算是,一個悲觀的胡思亂想吧。”從這一天開始,後面便是一頁又一頁的空白。格爾嘆地最後看了一眼這些娟秀的字跡,然後,把它合上,放進了揹包。看上去內向靦腆的週週,居然有這麼沉重的心事。其實,他們每一個人,又何嘗不是?林布,雲鵬,david,婁天亮…他終於能夠理解,山難發生時,在下面還拴着一個週週的情況下,雲鵬為什麼自作主張地割斷了繩索——那對於他們,也許是最好的解方式。
對於山難,格爾再一次到了極為深痛的悔恨。但卻不是為了雲鵬和週週。一個多星期前,當他了解了事實真相後,每天都生活在這樣的悔恨之中。如果不是他為了報私仇,那麼,今天的這一切,那些死亡,就都不會發生。
婁天亮死的那天,他怒氣衝衝地回到寢室後,一夜沒有閤眼。他知道自己的怒氣正是出於愧疚,所以他下定決心要抓住——至少知道那個兇手是什麼人。他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是鬼魂作祟。如果是鬼,何必躲着他們,在他們當中的某個人落單或是睡覺的時候才殺人?天亮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們這麼長時間以來之所以不得不擔驚受怕,就是由於他們在明處,而兇手在暗處。如果能改變這個現狀,就能擺危險。然後,如果想要抓住兇手,就要使這個人到明處去。
格爾想到付斯丟在雪山上的手機。據説婁天亮曾經收到來自這個手機的短信,當時付斯認為是在鬧鬼。想來,這手機如今應該還在那個人的手上。格爾的辦法就是,以自己為誘餌,引兇手上鈎。他給付斯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對你們發火。你們現在在哪?”但一天過去,沒有人回。格爾沮喪地想要放棄的時候,一條短信發來:“我在你樓下。”格爾知道,這明顯是要他送上門去。他想了想,沒有回。這一夜,果然有各種古怪的響動。腳步聲,敲門聲,詭異的説話聲等等。但格爾無論如何也不為所動。他安心地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