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六大才善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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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肥紅瘦的時候,天氣便慢慢熱起來了。京師又是一月多沒有下雨了,天氣乾熱,悶悶的讓人心裏懶洋洋的。
趙謙乘車去温府,開車簾,看着地上騰起的黃塵,因車上只有韓佐信和他二人,趙謙便大膽對韓佐信道:“影響我大明國運的,多半是氣候。細讀史書,在我華夏勝極一時的大唐後期,不難現,冬季的風變強了,而夏天的雨水變少了。氣候的蔓延,便會
一系列問題。**總是與天災同時生。”温體仁派人請趙謙,趙謙不敢怠慢,遂與韓佐信立即乘車去温府。温體仁請趙謙過去,是因為上午生的事。
今天上午在值房的時候,周延儒説起勘察趙謙欺君這件事時,特地問温體仁“温閣老以為如何?”温體仁有些詫異,因為在以前,內閣決定事務時,元輔是從來不會專門問温體仁的態度的,温體仁一般都是一臉毫無神與世無爭的樣子。而現在元輔擺出這副姿態,温體仁不由得小心起來。
中午禮部一官員拜訪温體仁,説聽到元輔與户部給事中楊修所商量彈劾温體仁“趙謙畏罪,重金賄賂温閣老,將瑪瑙説成陶器相贈。”温體仁大驚,因為趙謙送重金這件事只有很少人知道,報信的官員既然能説出來,肯定不是在危言聳聽。
他意識到,再也無法韜光隱晦了,和周延儒之間的矛盾決定了二人遲早有這麼一天。
坐車要比坐轎快一些,不過更顛簸。有身份的人都寧肯坐轎,趙謙卻更喜歡坐車,因為他覺得將時間費在路上不合算。
趙謙問韓佐信:“温閣老見我,佐信猜是何事?”韓佐信道:“多半是元輔對温閣老產生了警覺,而温閣老知道元輔對大人不利,大人與温閣老牽連,閣老不得已要給大人通氣,商議對策。”韓佐信説罷心下想,大人非懵懂之人,與温家二小姐之間的糾葛,鬧了出來,又借鄒維漣之手賄賂温體仁,這兩件事,已經足以拉温體仁下水,不知不覺之間,非常巧妙。在此之前,連韓佐信都沒有想到這點。
趙謙能將棋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令韓佐信暗自佩服。
當僕人步入內院準備稟報温體仁趙謙到了的時候,温體仁正坐在書房裏看書,當他看到“唐代茶税”一詞時,後面有行小字:注一。温體仁翻到末頁,找到“注一”寫着:見《新唐書?食貨志》。温體仁又到書架上找到《新唐書》,翻到關於茶税的一頁“武宗即位,鹽鐵轉運使崔珙又增江淮茶税。是時,茶商所過州縣有重税,或掠奪舟車,積雨中;諸道置邸以收税…”這時僕人在門口道:“稟老爺,趙大人到了。”
“快請進來。”因趙謙是温體仁叫人請過來,所以並未在門口等候,直接被人進了府中,僕人傳完話,便引趙謙到了書房。
“下官見過閣老。”趙謙向温體仁執禮,温體仁點點頭,示意趙謙坐下,然後説道:“廷益聽聽這一段。”遂將剛才看到的那一段唐代商業税收的文字讀了一遍。
趙謙聽罷又背了一段:“肅宗即位,遣御史鄭叔清等籍江淮、蜀漢富商右族訾畜,十收其二,謂之率貸。諸道亦税商賈以贍軍,錢一千者有税…”這一段的意思是肅宗對每個商人徵收百分之二十的財產税。這樣的商業重税,在明代是不可想象。
温體仁聽罷有些驚訝,讚道:“廷益博聞廣記,令老夫敬佩。”趙謙道:“碰巧近思索朝廷錢糧軍餉所出,翻閲了相關書籍。大明年年乾旱,農事欠收,而商賈經過數百年太平之世,早成氣候,財富不可估量。”趙謙侃侃而談:“宋代鹽、酒、茶三項收入4752萬貫,如我大明有此收入,九邊何愁軍餉?慶曆三年九月,宋仁宗詔令凡違犯茶鹽酒
者可酌情以錢物贖罪。諫官餘靖聞而大怒,當即上書道:‘臣不知誰為陛下畫此謀者?徒知高談而不知適時之變也!今三邊有百萬待哺之卒,計天下二税上供之外,能足其食乎?故茶鹽酒税、山澤雜產之利,盡歸於官,尚猶
算歲計,恐其不足。民貪其利而犯
者,雖死不避也。今乃一為贖刑,以寬其
,三軍之食,於何取之?’結果,詔令被駁回,卒不果行。”温體仁點點頭,不置可否。
趙謙又道:“我大明歲入鹽税250萬兩,茶税10餘萬兩,酒税一文也無。國家財政困難至斯,理清課税已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温體仁這才説道:“一旦加税,必將面臨百姓唾罵,百官彈劾。”趙謙沉未語,這才想到,此時的統治階級已不似唐宋。明代文官集團,已是帝國直接的統治者。文官是由科舉產生,要讀書考科舉,基本要
離生產,依靠家庭供養,家庭經濟條件好的作坊主、地主、商賈家庭,無疑更有條件和可能考取科舉。
利益攸關,增收商税談何容易。
實際上到了明末,官方的控制力也非常微弱了。在帝國早期,有400多個税課司局,但到了崇禎年間僅存112個。其餘的因無利可圖而被關閉。萬曆時,户部報告某個税課司巡攔每年俸糧工食費不下400餘兩,而其徵收折鈔銀僅為110兩。徵收來的銀子還不夠收税人員吃飯用的,也確實只能關閉了。
兩人各自端起茶杯喝茶,趙謙意識到,有些事,理是那個理,但要實現自己的抱負,並非囊中取物之事,如果按照自己設想“合理”增加朝廷税收,那簡直是與整個士人集團為敵,下場絕對不會太好。
温體仁聽罷趙謙的高論,覺他是雄心
,但恐其有紙上談兵之嫌,到頭來連累自己,但趙謙這段時間為自保施展出的一系列手段,令温體仁也不得不拜服,靜觀其為人處事,已是老練,温體仁這才試探地問道:“如廷益果真巡撫浙江,將如何施為?”這個趙謙倒還沒有想出來,既不得罪人,又要辦成事的良策,不是那麼容易想出來的。韓佐信説想誰也不得罪,除非什麼也不幹,是很有道理的。
趙謙見温體仁看着自己,覺到他的試探,不便説“我也不知道”遂説道:“去歲與今年山西大旱,
寇復起,朝廷
用兵,正缺兩百萬的軍需。江南茶税按理不會低到如此地步,定有貪贓枉法之徒,待下官明察暗訪,清理出二百萬兩茶税解皇上之憂,另獲貪官罪證,以供閣老澄清朝政之用。一舉兩得之事。”温體仁聽罷心中一動,那周延儒想彈劾温體仁收受賄賂,但是趙謙賄賂温體仁一事做得很是隱蔽,很難找到證據,温體仁身為內閣大臣,不會因為一些空**來風之事就倒台的,温體仁雖然不怕,但這口氣卻憋在心裏十分難受,來而不往非禮也,趙謙如果真能抓住周延儒的把柄,温體仁就大有用處。
温體仁摸了一會兒鬍子,説道:“皇上憂慮,如果廷益能就此事面呈皇上,老夫自然會在朝堂之上支持廷益,巡撫浙江這事兒就好辦了。”趙謙聽温體仁的口氣,心中大喜,面上卻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這倒不難,下官有辦法,有閣老鼎力相助,下官定然從長計議,不負閣老重託。”二人言談畢,趙謙告退,剛走到院子那道月門的時候,突然見到了秋娘,秋娘四處看了看,將一張紙條
進趙謙手裏,低聲道:“小姐給你的,這裏不便多説,你回去再看。”趙謙點頭。
卻不料温體仁在窗户邊上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眉頭一皺。難道真的要將女兒許配給趙謙?温體仁暫時還沒有心理準備,再説趙謙現在自身難保,温體仁還得看看他的造化,能不能過了這一關,貿然將女兒許配,説不定會引火燒身。
這時幕僚張茂才走到温體仁身邊,説道:“聽説趙謙身邊有位能人,叫韓佐信,趙謙所用計謀,多是出自韓佐信之手。”張茂才如此説,意在讓温體仁知道,謀士還是很有價值的。
“哦?”温體仁回頭看了張茂才一眼,又沉思了片刻,摸着鬍子道“趙謙此人善用兵,老夫所知,他帳下有兩名虎將,一善謀,一善勇。近見此人善政略,原來有韓佐信。其實此人最大的長處是善用人。”張茂才道:“大人真明鑑也。”温體仁道:“大才非獨善其身,善用人,方能成事。”秋娘送完書信,回到後院温琴軒的閨房,回稟了温琴軒。温琴軒不放心地説:“你親手
給趙大人的?”秋娘點點頭:“我看了四周,沒有別人看見。”温琴軒
了一把掉到額頭上的幾縷青絲,心裏有些不滿,早上服侍自己的丫頭連頭都梳不妥當,年齡小的小丫頭,總是
手
腳的,還是秋娘合自己的心意。
温琴軒觀察了一下秋娘的神情,見她熱心的樣子,心道你不就是想跟着我一起去趙府麼?想罷心裏有些醋意,夏天的到來,又讓人身上膩膩的,温琴軒指着邊上放冰塊的銀盆説道:“去換些冰。”這時一縷風吹動了窗前的綠紗,温琴軒心中一動,倒有些寂寞起來。有句話叫:不是帆動,不是風動,觀者心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