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四那輕的憂傷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温家二小姐生辰,姑姑姨娘等一些親戚送來禮物,不足為奇。大管家報趙謙送來一些陶製小玩意,温體仁有些奇怪,坐在藤椅上思慮了片刻。
大管家小聲道:“禮單上説的是陶製玩意,實際卻是西域瑪瑙、名貴玉器,價值不下萬兩。”
“哦?”温體仁睜開眼睛。
大管家又道:“趙侍郎説是南邊的鄭芝龍送給鄒維漣的禮物,他見做工美,便要了過來,贈與二小姐,以慶祝生辰。”温體仁“唔”了一聲:“既然禮單上説的是些小玩意,也許是仿製的東西罷。”大管家看了一眼温體仁的眼
,頓時會意“那老奴就先收下,方不負趙侍郎一番心意。”
“這個趙謙,想得倒是周到的,連小女的生辰也打聽到了。”温體仁心裏對趙謙頗為滿意。這段時間,朝廷用度緊張,風聲很緊,大傢伙收點禮金都十分小心,温體仁也不例外,府中用度正是緊張的時候,沒想到剛剛投奔自己的趙謙就送來了一份大禮,而且是這種形式,讓温體仁不由得十分讚賞。
趙謙這種手段在現代來説,是很平常的送禮手段,在明代如此“高風亮節”就不太常見了。這樣的大禮,一般都是下邊的人明説要辦什麼事,能辦成才給錢,趙謙可好,明明送的是珠寶,偏説成是不值錢的陶製小玩意。
收了重金,又沒有把柄,温體仁當然就笑納了。
不一會,人報陳奇瑜求見,温體仁道:“快請進來。”陳奇瑜乃萬曆年間進士“魏案”以後,一直任右僉都御史,在鎮壓農民起義中甚為得力,現在京師,多次就寇事宜與皇上長談,恩寵有加。
温體仁對陳奇瑜以禮相待,二人寒暄了一陣,陳奇瑜想實施自己策劃的圍剿方略,希望温體仁在內閣予以支持。
温體仁想到今天鄒維漣借趙謙之手送禮的事,很明顯是因為鄒維漣想巡撫福建的事,現在東西收下,還是應該多少出點力的。想罷温體仁對陳奇瑜道:“朝廷兵餉兩缺,對五省動用重兵,恐怕得過些時
。現在南邊海疆不穩,課税收益減少,得先替皇上物
好福建巡撫,待南海局勢有所起
,再言五省剿匪事宜,方為妥當。”陳奇瑜想了想道:“閣老所言極是。太僕寺少卿鄒維漣所言方略,下官以為入情入理…”陳奇瑜放低聲音道“但鄒維漣是楊閣老的舊人,恐元輔不會答應。”温體仁摸了一把下巴的鬍鬚,道:“我等為社稷之事,且能心存私心?況且元輔如此作為,非長久之道,難道陳賢弟尚未看破?”崇禎最恨結黨營私,大臣皆知,温體仁這樣一點醒,陳奇瑜頓時深以為然,聽罷不住點頭。
温體仁又道:“你可上書進言,為皇上建議五省剿匪方略,先讓皇上心裏有個底。然後言福建對策,支持鄒維漣。皇上對朝中黨派,瞭然於,陳賢弟不計黨派,只言國事之公心,皇上豈有不知之理?”陳奇瑜深以為然,與温體仁相約在朝中相互支持不表。
鄒維漣同時又幫高啓潛買下了陳圓圓,結清銀兩,趙謙告知高啓潛事已辦妥,高啓潛大喜,約趙謙同去接陳圓圓。
趙謙與高啓潛同車,趙謙面有憂道:“高公,要是陳圓圓不是心甘情願服侍皇上,到時候惹惱了皇上,那該怎麼辦?”兩人坐在一輛車裏,總是要説些話,趙謙説這個話並非信口廢話,這樣一説,就將自己站在高啓潛一邊的立場表現了出來,高啓潛在不知不覺中就會
覺到趙謙是自己人。
高啓潛聽罷説道:“咱家還真沒想到這一層。”他沉思了片刻“廷益且放心,咱家已有辦法了。”二人到了蘭樓接陳圓圓,陳圓圓看了一眼趙謙,歪在椅子上不冷不熱地説:“二位貴人,花了如許多銀兩,到頭來卻是拱手送人,哼!”趙謙汗顏,説道:“陳姑娘
離風塵之地,不管怎麼樣,終是好事。”陳圓圓瞪了趙謙一眼,眼中有些恨意“本姑娘就喜歡這種
子,別以為你們有點權勢,就是救人
離苦海的活菩薩。”高啓潛看着別處説道:“唉,都是苦命人那,一年三百六十天,無論颳風下雨,還是身體不適,都得出來接客,拋頭
面,為他人賺取血汗銀子…”
“你別説了!”陳圓圓眼睛裏滴下一大滴眼淚。
趙謙從長隨小林手中接過一個布包,打開口袋,取出一把琵琶出來“這是嘉靖年間琴聖蔣心蓮用過的樂器,贈於陳姑娘,是在下與高公的一片心意,請笑納。”陳圓圓擦乾眼淚,沒有接琵琶,冷冷地説道:“我就是一個被人買來買去,送來送去的玩物,二位爺破費了。”高啓潛見趙謙這樣拿着有些尷尬,便順手接了過來,撥動了幾下弦絲,聲音清麗,並不似古物,倒像一個妙齡少女咯咯清脆的笑聲,聽得陳圓圓都被這美的東西
引住了。
“竹不如絲,絲不如。再好的樂器,也沒有陳姑娘唱出來的好聽。”高啓潛嘆了一聲。
以前的羅琦,也就是現在的陳圓圓,非常崇拜愛慕趙謙,但是趙謙卻讓她極度失望了,所謂愛之越深,恨之越深,現在陳圓圓對趙謙沒有一絲好,相比之下,這個太監高公公倒讓陳圓圓心裏有些觸動。
“高公公,我不想垂老於深宮,您就善心吧。”陳圓圓眼睛紅紅的。
高啓潛將琵琶放到陳圓圓懷中,好言相道:“陳姑娘放心,老夫並不是要將你送進宮去,你只需要在國丈爺府中,每
彈彈曲兒就成,和在
蘭樓是一樣的,沒有人會虧待你,還不用拋頭
面。”陳圓圓道:“你説的是真的嗎?”高啓潛道:“當然是真的,老夫幹嘛要騙你呢?你想想啊,皇宮哪去什麼人都能隨便去的地兒?”陳圓圓一想,確是如此,一個青樓女子,哪能隨便進皇宮的?
周皇后的父親周國丈身為皇親國戚,在京師地界有好幾處房子,城外也有庭院,相當於今顯赫人物有許多名車別墅,是一樣的道理。但是皇上是不會輕易出城的,所以高啓潛就將陳圓圓送到了周國丈在紗帽衚衕的一所宅子中。
高啓潛故意待府中的人遠離陳圓圓,大明時期沒有機動車輛,而且入夜之後城中要宵
,一到晚上,燈光也不甚亮堂,陳圓圓一個人便十分害怕。
那些樹影庭院,黑漆漆的,陳圓圓孤零零地躺在大牀上,她寂寞,害怕,又不知道怕什麼,也許是鬼,也許是其他不為人知的事物,最讓人害怕的東西,往往是未知的東西。
過了幾,高啓潛去看陳圓圓,問道:“在府中住得好麼?如果缺什麼,就問府中的人要,老夫已經
待過了,一切用度,都予報銷。”陳圓圓道:“不缺什麼,就是太冷清了。”高啓潛踱了兩步道:“你只要討得皇上歡心,這裏很快就會人來人往,熱鬧起來的。”陳圓圓秀目
轉,看着滿地落花,有些傷
地念道:“紅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
螢。天階夜
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幼時讀唐詩,
懷宮女的孤獨生活和淒涼心情。皇上有佳麗三千,妾身一朝失意,這
子漫長,孤苦無頭。”
“圓圓姑娘,你要明白,一切喧囂熱鬧都是一時的,待繁華落盡,人總是要面對寂寞。圓圓姑娘在蘭樓可曾想過,在歡笑場的背後,你人老珠黃之時,可有依靠?侍奉無數的男人,不過是逢場作戲,賺得些許銀兩,都被老鴇拿去。現在你只需要侍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全天下的主宰,他就是你的依靠,就算皇上冷落你了,也會讓你下半生衣食無憂。圓圓明白這些道理嗎?”陳圓圓聽罷眼淚連連,取下琵琶,説道:“公公,你是個好人。”高啓潛搖搖頭。
“妾身為公公彈一支小曲罷。”高啓潛找把椅子坐了下來,耐心地看着陳圓圓輕柔優雅的動作,顧盼生輝的眼神,再次嘆,如果皇上連陳圓圓都看不上眼,以後也不用為這事兒
心了。
一院輕揚的落花,一曲傷的彈唱,琵琶聲中,美的,憂傷的,都隨風而逝,讓人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