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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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婷身前揹着五個月大的稚兒,取名明修,手牽四歲的女兒傅品嫺,母子三人漫步在人行道上,他們正從傅遠耀購置的房子走到遠耀律師事務所,準備替一家之主送上今天的午餐。
打開昔暫居的辦公室,就看見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子,認真端詳着眼前手持的信紙,連他們走進來了都沒注意。
女娃開口喊着爸爸,如今她説話已經非常利,常常説出令人哭笑不得又會心一笑的童言童語。
傅遠耀連忙收起手上的紙張向女兒,疼惜又愛護,對着女兒耍起幼稚的模樣,誰也聯想不到那是在刀鋒劍影的法庭上連連告捷的常勝律師。
“在看什麼?最近老是失神?你可別讓我擔心啊!”阮婷拿出管家婆的氣勢,告誡男人。
傅遠耀略顯心虛,不過他隱瞞得很好,女人從來沒有懷疑。
“想多了,是我比較常擔心你!都要你在花店等我去吃飯就好,別再這樣帶着兩個孩子走來走去的,老是要我擔心…”男人邊説邊走到女人身邊抱起親生兒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雙雙在手,好事常有!
“明天我去店裏吃飯就好,你別再走來了…”
“不行!哪個律師在小花店吃飯的?難看!”
“老婆,你這話説的不好,律師也是人…”阮婷一笑,聽着男人的叨唸走進房裏。
她現在的子過得很充實,丈夫用賣房子的錢,替她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很小、很好打理,生意不多不淡,夠她將家庭、工作兩邊都照顧得很好,每天家裏、花店、事務所,三點一線的規律生活,用走路就可以抵達目的。
公婆也很支持她的工作,她可以説是最幸福的人代表。
想到當時小叔帶着她回去跟公婆表明他們要結婚的決定,婆婆嚇得幾乎昏厥,只有公公仍是八風不動,説出令她詫異的話。
“老子説過,只要你讓你大嫂同意,我就不反對,親家那裏,我們也説好了,事情就這樣吧!選蚌子,簡單的辦就好,別太引人注意,我們兩個老的,還要低調過子…”原來公公和小叔早已有了默契,在小叔成了丈夫後,他對她説,孃家爸爸説過,只要公公同意他們在一起,爸爸就不反對,而公公卻是隻要她同意,他就不反對…所以説,一切的決定權都在她手上?
幸好她坦然面對自己的情,選擇自己想要的,所以她現在才有無比的幸福。
一家四口在事務所用完午餐後,傅遠耀肩上扛着女兒,把兒子抱在懷裏,女人牽在身旁,走在剛剛來時的人行道上。
“小耀,你會不會認為我是貪心的女人?在你和遠修之間,哪份情,我都捨棄不了?”在她坦然自己對小叔的情後,才承認在婚姻裏她有隱藏的情背叛。
男人嗤笑女人的多想,這麼多年了,她還耿耿於懷。
“我只能説,這是你欠我們兄弟上輩子的情,得用這輩子來還清,只是欠哥的情債比較短,而欠我的…可能長到下輩子才能還完了,所以你再也別想擺我,下輩子亦然。”這般説法,阮婷是甜在心裏,可她不想表現出來,讓男人心生得意,她不依地嚷道,“怎麼是我欠你們?為什麼不是你們欠我?”傅遠耀哈哈大笑,這樣她也要計較,好吧!他從善如。
“這麼説也可以!老婆,哥欠你的他還完就走了,那我呢?你打算羈押我多久?”
“來個…無期徒刑好了!”
“哈!求之不得啊,老婆!”傅遠耀將老婆孩子送回花店後,回到辦公室,取回剛剛胡亂收起的信紙,小心翼翼地鋪平,若有小小的摺痕,他都會不捨。
三個月前,他收拾東西準備帶着老婆孩子搬到新家時,無意間拿起魚籠,好奇地東翻西看,回憶小時候跟哥哥的兒時相處,在他將手伸進魚籠時,卻摸到這封信。
上頭沒有署名,沒有落款,記載的時間是哥哥出事前一個月的時候。
他知道這是哥哥給他的信,因為只有他們有這個默契,他打開來看,卻哽咽不已。
還記得那年我高中、你國中時,我們唯一抓過的那隻鱉嗎?在牠咬住你時,你哭着喊痛,眼淚卻沒有掉過一滴,然後那隻鱉跑了,我説要抓回他,殺了給你補身子,你説,不要!放他走。
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善良的,就算那隻鱉的嘴滿滿都是你的血,你卻還是要我放了牠,本來我想告訴你,越是善良的人越會被人欺負,可是最後我什麼都沒説,讓你一直保持你的純善。
然後出了社會,我遇到阮婷,我知道你也喜歡她,我們兄弟從小睡也在一起、玩也在一起,喜歡的東西會一起喜歡,會看上同一個女人,無可厚非。
那一晚,我故意讓你知道我的病情,自私地利用你的良善,打消你想跟我爭取阮婷的念頭,因為我知道,如果你堅持,阮婷就會是你的,可是善良的你,怎麼會跟我爭?
阮婷的角就像那隻鱉,她傷害你,你卻放她走,耀,所以你才得不到她。
而現在,我要告訴你,愛情裏,沒有好人,當了一次好人,愛情將不再屬於你。
可笑的是,就算我成功留下阮婷,留下她的心,我的病卻不放過我…我開始漸漸失去視力,每個清晨,睜開眼看見的不再是女兒的笑顏,是無盡的黑,我試着裝睡賴牀,隱瞞她們母女我惡化的病情。
阮婷隱約發現我的情況,她想開口問我,可是我從不給她機會,我向她要求第二個寶寶,讓她以為其實我沒事,家庭多個新成員,可以轉移她的注意,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沒有努力過,適應黑,適應失明後的生活,但是閉眼後,才知道那有多難,閉上眼,我甚至連字都寫不好。
因此我也不開車,因為我知道,我的生活空間會越來越危險…在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跟你説,我要回老家了…如果你還在等她,那她們母女就給你了。
這是我們的默契,我們不需要跟任何人代,包括父母和阮婷,懂嗎?
他在信的背面寫上一段話,算是回應他的哥哥。
哥,那隻鱉雖然咬了我,但不是我善良地放了他,而是你的善良不願殺牠,你寧願用自己的手,硬扳開牠的嘴,讓牠鬆了口,可是你也讓自己受傷了。
鱉的嘴上,不只有我的血,還有你的,我説不要抓回牠,是因為我看見你的眼,知道你是捨不得殺牠的,那抓了,還有意義嗎?
其實我們都是自私的人,如果一開始,我如同你説的善良,那麼愛上阮阮的我,就連上台北都不會願意,可是我卻給了自己無數的機會,只要阮阮給我響應,我就會帶她離開,這一點,你從不在我的顧慮之內。
當初我因為你的眼病,選擇放棄她,遠走海外。
如今我也因為你的眼病,重新進入她的生活。
我們三人纏的緣分,誰都不是自願的。
但是到了最後,幸運的我,擁有她了夫復何求。
他將信紙放在書的夾層,然後再放置魚籠內,高高擺着,當作裝飾。
仰望着,思考着,這封信的存在真的會讓他分神,為了不讓阮阮起疑,他只好束諸高閣。
哥説的對,他們兄弟的默契,不需要向人代,而阮阮也不需要知道…